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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色的濃稠鮮血飛濺,玉無更的右臂飛了出去。 嬰勺忽然停頓了一下。 有點什么不對。 事情不該是這樣的。 事情應該是怎樣的? 嬰勺感到腦子有點亂。 ——玲瓏局。 玉無更的手臂不是此時砍掉的,這個時候,她本應該被玉無更吸入玲瓏局待了三千年才對。 這個時候…… 嬰勺猛然睜眼,周圍熊熊燃燒的景色,包括玉無更和陶奉的身影,都皺縮成漩渦。 幻境。 她竟然不知何時已經徹底陷入了幻境,仿佛重新走過了剛入四境輪的那五十多年。 可現在算是要出來了? 妄婆在哪里……向東的路又在哪里? 嬰勺的腳踩在了平地上。 周遭忽然變得熱鬧了起來——不是青鏡里那種囂張濃烈的熱鬧,而是凡界獨有的平淡的嘈雜。 街市上人來人往,賣貨郎吆喝著從自己身后走過,她擠在人群里,人群都圍著一個方向,嘰嘰喳喳地看木牌上的告示,“放榜”“中了”等詞匯頻繁被提起。 一只手忽然環住自己的肩膀,用力很重,嬰勺一回頭,震驚道:“……沉玉?” 沉玉卻表現出了先前從未外露的興奮情緒:“愣什么呢,快看!” 嬰勺腦子里“嗡嗡”作響,費勁地和沉玉一起擠進去,終于看見了那白紙紅字的前三甲,頭甲狀元,下面兩個字,陌生又熟悉—— 顧惜。 第18章 鬼市8 顧惜就在這個冬日,被毒蛇狠狠…… 這一幕隱約似曾相識。 有人搖晃著她的肩膀,在她耳邊大聲恭喜,然后她整個人被抬起來,一下一下地被拋上天。她胸中也充滿著激動,只是那激動并不單純,因為從那一刻起,她,或者說是他,身上扛起了更重的擔子,那是他背負了二十多年的冤屈與仇恨,總算在這一日來到了一個新的起點。 嬰勺有些恍惚。 她在被人拋上天的時候抬手看著自己的掌心。在重返四境輪后,她再一次來到了長淵的身體里,或者說,是這個名叫顧惜的凡人的身體里。 在很久以前,她曾經意外闖進長淵的夢境,在那里看見了很多回憶,大多是模糊不清的。她因此事惹惱了長淵,那是唯一一次長淵真的對她動怒,很長一段時間將她冷著。 嬰勺原本自認天上地下臉皮第一厚,當時沒去賴著討好,屬實是因為看了那些記憶令她自己心里發堵。那陣子她每天待在洛檀洲,跟著師父潛心修煉,禍都闖得少了些。但因為彼時年紀太小,對事情只記得個大概,唯獨對長淵記憶中的那些情感刻骨銘心。 所以在剛出四境輪時,第一次看見沉玉的臉,她并沒有認出來,原來沉玉所寄居的那個凡人——景王陳策,便是長淵后來成魔的首因。 但即便如此,這也不該是她的籠。 在重新經歷了一遍四境輪中令自己脫胎換骨的頭五十年后,她本以為發現了幻境的蹊蹺便能將其打破,再不濟也就是換個幻境來忽悠她。 然而這分明不是她的記憶,也不是她的身體。 太離奇了。妄婆究竟是什么意思? 緊接著嬰勺便發現,這個幻境和自己方才經歷的完全不同。 她無法完全cao控顧惜的身體。 時間也并不是連貫的。 這里更像是一場夢,支離破碎,如摔碎的貝殼,被人挑了大塊的撿起來,拼出了個大概,對那些散碎沒什么輪廓的碎片則置之不理。 嬰勺眼睜睜跟著這具身體,隨著顧惜在朝堂上拜了天子為師,入了翰林院??蛇@里并非她自己的過去,她既然挑不出破綻,又該如何出去? 花鳥屏風在眼前拉開,嬰勺發現自己坐在了酒桌上。 這一看便是煙花之地的酒席,席間男女混座,男的皆身著官袍,女的皆是風塵女子——是結了一日公事相約青樓消遣的文官局。 顧惜自從在翰林院領了閑差,便經常結交新友,他雖然不喜歡這種場合,卻意外的應付自如。他入朝為官有自己的目的,寫文章歌功頌德并非他的抱負,在翰林院待了近一年,他常在繁忙要緊時幫刑部的大人們寫些公文,平日吃茶喝酒都走得近,今日這局便是與幾位同僚一塊兒聚的,想要趕上年初的調遣,給自己謀個三法司中的位置。 “今年是元年,皇上壓咱們壓得緊,不能什么事都往上報。這時候進來怕是活兒甚多,還難出頭?!本谱郎?,一位年紀稍長的大人已喝得面紅,道,“老夫惜才,是真心為你好,顧小友不如先試著去戶部或禮部過一年好日子,攢一攢資歷,等元年過了,再來三法司?!?/br> “戶部今年的活兒也不少,畢竟是元年,有考績,什么活都得搶著干?!毕狭硗庖晃淮笕私ㄗh道,“不過我看顧大人也不是那好吃懶做之輩,若是去了戶部,定能升得快?!?/br> “那可不一定。戶部有那姓李的壓著,顧大人并非豪門世家出身,何時能有出頭之日?”坐在顧惜身邊的一位大人反對,拍著顧惜的肩膀和他碰了個杯,道,“我看顧大人就該來咱們三法司,雖然日子沒其他地方那樣快活,熬下來卻是實打實的功績?!?/br> 顧惜站起來給桌上幾個空酒杯滿上,道:“戶部理財與禮部交際之事,下官著實皆不擅長。不如幫諸位大人理一理卷宗,與案子打交道,于下官而言倒是自在些?!?/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