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頁
嬰勺覺得今日真是見了鬼了,竟然能在鬼市中遇上如此出淤泥而不染的小白花。 “小白花”伸手幫一只裙子掛在桌角毛刺上的小花精脫了困,抬頭時察覺到嬰勺奇怪的眼神,表示了單純的好奇:“姑娘這樣瞧著我,是有什么不對勁嗎?” 嬰勺心想這人真是太不對勁了,但嘴上還是說:“你端正,我多看兩眼?!?/br> 這倒也是實話。 “端正的小白花”臉皮倒是不薄,對這夸獎沒什么表示,而是主動自報姓名:“在下白檀,方才并非刻意偷聽姑娘說話,只是意外聽見姑娘似乎在打聽鬼市的主人,想進來問一問?!?/br> 嬰勺道:“你也在找鬼市主人?” 白檀點點頭。 嬰勺:“為何?” 白檀道:“我肚子有些餓,但不知該怎么出去,想找人為我引路?!?/br> 嬰勺在這話里聽出挺多信息。 她上下打量著白檀:“你怎么進來的,不就怎么出去?” 白檀的坐姿挺端正,說話時帶著點無奈:“我不記得自己是如何進來的……醒來時,便已經在了?!?/br> 嬰勺心想:老子也不記得自己怎么來的這凡世,一睜眼就發現自己躺在一個寺廟前任人宰割。 眼前這人身上的氣息與四境輪并無半點干系,顯然不是那鬼地方流出來的惡棍。雖然他這話說得糊里糊涂,也瞧不出身份,分明有無數疑點,可嬰勺半點都不想起疑心——娘的,這人的長相與神態都太純良了,她但凡起了哄騙的心思,都覺得自己在欺負人。 “你在這里多久了?”嬰勺問道。 白檀老實回答道:“昨日來的?!?/br> 嬰勺:“沒吃東西?” 白檀:“并未?!?/br> 嬰勺向后一勾指頭,銅蟾蜍伸出舌頭。 白檀連忙阻止:“不必破費,我不吃這些?!?/br> 嬰勺歪頭:“那你吃什么?” 白檀摸了摸脖子,抿著嘴,以沉默拒絕透露。 嬰勺也并不好奇,蹺著二郎腿晃了晃腳尖:“這么大個青鏡里,妖魔鬼怪魚龍混雜,不至于只有那看不見摸不著的主人才能讓你出去?!?/br> 白檀渾然不覺自己在被套話,點了點頭:“我在四處打聽了許多,此地生靈死魂似乎皆未出過這凡世,甚至不知六界,閉目塞聽,如井底之蛙,甚是稀奇。然而方才我偶然聽聞,最近這段日子有人在外打聽過與我一樣的問題,想來同樣是誤入此地不知出口,于是……” 嬰勺:“于是?” “于是聽說了些軼聞,道聽途說,并未證實,姑娘且隨意聽聽?!卑滋从行┎淮_定地道,“青鏡里只有三個方位,姑娘知道嗎?” “什么意思?” “只有南西北,卻無東面?!卑滋吹?,“這一點我今日確認過了,青鏡里這片地方,往南西北三個方向皆有盡頭,唯獨東面,不論如何向東,都會迷失方向,無法到達終點?!?/br> “這是為何?” “以下便是我今夜的道聽途說?!卑滋吹?,“據說青鏡里原本并無月亮,這天上所見的月亮,乃是掌管此地入口之青鬼所持有的一面青鏡所投射?!?/br> 嬰勺想起先前在青鬼那兒,對方提及其出生的那座山峰。 “所有凡界中,鬼市的地界都是月亮才能照得出來的,若無月光,便無鬼市?!卑滋蠢^續道,“而此地無東面的原因是,那掌管著青鏡的青鬼……” “——找不到向東的路了?!眿肷籽凵衤猿恋亟恿嗽?。 白檀遲疑地點了點頭:“雖然不知為何會發生這種事,但因青鬼的迷失,這片地方便產生了另一只鬼,如那在鬼市之外的青鬼的化身,永遠在鬼市中尋找向東的路?!?/br> “什么鬼?” “不曾見過,聽聞是鬼市中一個十分隱秘的存在,名為……”白檀略搖了搖頭,思忖著,“名為……‘妄婆’?!?/br> 咔嚓—— 白檀驚訝地看著那被捏出裂縫的頭蓋骨茶杯,再將目光移回嬰勺戴著面具的臉上,似乎想辨清她的神情。 嬰勺松開手,在身上隨便擦了擦被茶水打濕的手心:“抱歉,走神了?!?/br> 銅蟾蜍立刻把舌頭伸了三尺遠,停在她眼前,頑固地要求賠錢。 嬰勺懶得與它糾纏,將那順手牽羊得來的錢袋子直接丟給了它。 她站起身,有些煩悶地拍了下腿,掀開茶鋪的竹簾向外走。 身后的白檀很快跟上來。 嬰勺走到街上:“你繼續說。為何這個叫妄婆的能幫你出去?” “妄婆一生都在尋找路,通向各處。有人說,除了向東的地方,其他所有能走和不能走的路,她都知曉。如果要離開這處凡界,或許只能找她?!卑滋吹?,“這也是與幾位好心人聊出來的猜測?!?/br> 嬰勺側身避開一只奔跑的豬妖,再側身避開舉著刀的屠夫鬼,瞥了白檀一眼:“那些‘好心人’指不定怎么誆你?!?/br> “怎么會?!卑滋吹谝环磻菫槟切┤宿q駁,但想了想,又搖了搖頭,“若真是假的也無妨,他們本身也知曉得不甚清楚,聊勝于無也是好的?!?/br> 嬰勺:“……” 她實在不忍心再破壞這人美好的世界觀了,在這樣的人旁邊,她覺得自己隨便再質疑點什么都是對他那純善之心的玷污。 話說回來,她確實對這個妄婆產生了一點興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