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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玉津轉過頭,有點疑惑地道:“衛巡撫?!彼袅颂裘迹骸澳阍鯐诖?? 衛巡撫后面跟著的,是清逸超然如玉樹一般的陸清寥,他瞧了眼沈望舒,又看了眼衛巡撫,微微頷首。 衛巡撫會意,捋須含笑道:“來和同僚小酌幾杯?!彼抗馇〉胶锰幍穆湓谏蛲娴鸟R車上:“這是...” 紀玉津偏頭一笑:“她撞壞了我的馬車,我們正在商議賠償?!?/br> 衛巡撫又不著痕跡地看了眼陸清寥,才道:“這是本官下屬之女,若她有不是,本官代她和她父親先向世子賠不是了,不過世子還是先讓她走吧,一個女孩子家家,在巷子里拋頭露面也不好,女不教父母之過,您到時候直接傳沈少尹沈夫人去訓話便是?!?/br> 紀玉津似乎沒想到衛巡撫會突然幫沈望舒出頭,眼神動了動,才轉頭道:“既然衛巡撫都發話了,你回去吧?!?/br> 沈望舒松了口氣,這才敢抬起頭來,先是感激地看了衛巡撫一眼,又瞧見他身后的陸清寥,猜到衛巡撫的幫忙約莫和這位‘田先生’有關,她用眼神向他道謝,跳上馬車匆匆跑了。 衛巡撫也拱手:“下官告辭?!?/br> 小巷轉眼便空落落的。 紀玉津彎下腰,撿起地上那面摔的四分五裂的靶鏡,用手指輕輕摩挲,低笑了聲。 ...... 衛巡撫本來是順路來逮女兒回家的,不成想經過這處暗巷,陸清寥恰瞧見這位沈大姑娘被紀世子帶人圍著,他便出聲請他幫忙解圍。 這位‘田先生’來歷神秘,面上瞧著溫和,其實對人都淡淡的。 他不免起了幾分好奇,笑著調侃:“田先生好不解風情,方才怎么不親自送那位沈姑娘回府?” 陸清寥見那個和自己有一面之緣的少女落難,順手幫忙倒罷了,送她回去就太過了。 他平靜道:“那樣未免太失分寸?!?/br> 衛巡撫一笑,不覺試探道:“她是沈少尹家的千金,眼下還未許親...” 陸清寥剛一歲,大姑母便出嫁了,他三歲多的時候,陸家便天塌地陷,姑母也懷著身孕和離出走,所以他對那位姑父幾乎沒什么印象,唯一的記憶便是他姓沈,還記著他當時也因陸家之過入了牢獄。 這世上姓沈的人很多,何況沈姑父當年入的是重獄,能不能活下來還兩說。 他倒未多想,只是對衛巡撫的試探有些微無奈,沉吟片刻,輕輕打斷他的話:“我已有未婚妻?!?/br> 他七歲那年,曾在忠心家仆的幫助下,偷跑來尋過大姑母。 那時候沈表妹已經三歲了,軟軟白白的,像一個小團子一般,她一點也不怕人,黑葡萄一樣的眼睛直視著他,他只瞧了一眼,便覺著心都要化了。 那時候大姑母還沒給她定下大名,只起了個小名‘月月’,他便‘月月,月月’的喚她,她撲騰著過來,像一只軟乎乎毛茸茸的貓咪。 他和姑母交換了陸家的定親信物,便毅然踏上了輔佐大殿下這條路,這些年顛沛流離,他既想專心輔佐殿下,又不想給她帶來傷害,狠下心腸,再未聯絡過姑母和表妹。 但既已許婚,他日后定是要娶表妹的,所以多年汲汲營營,他心里仍有小小一處,為表妹留著。 可惜那塊玉佩遺失了,也不知姑母和表妹如何?她們應當還在那處世外桃源一般的小小村落里,過著平靜無憂的日子吧。 陸清寥神色不覺溫柔幾分,難得多說一句:“若我沒記錯,她也快要及笄了吧?!?/br> ...... 沈望舒有驚無險地回了家里,還沒喘口氣呢,外面管事突然報道:“大姑娘,王府派人給您送來了一面鏡子?!?/br> 沈望舒愣了愣,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見管事讓四個小廝,抬了一面被紅綢罩著的,一人多高的大鏡子過來。 她愣道:“是郡主送來的嗎?”樂康送她鏡子干啥? 管事搖頭:“只說是王府送來的?!彼幻娼议_鏡袱,一面奉承了句:“您得了巴陵王府的賞識呢?!?/br> 這是一面丈余高的銅鏡,邊沿雕刻著花鳥山水,連人臉上的汗毛都清晰可見。 沈望舒呼吸不覺急促起來,眼前一陣發黑。 待到黑暗褪去,她仿佛又回到了東宮。 她想起來了一些事。 在她剛入東宮的時候,太子待她并沒有很差。 作為一個戴罪之人,太子待她甚至可以說得上不錯,他每天不管多忙,都會抽空來看她,會狠狠責罰怠慢她的下人,會給她帶宮外的小玩意,還經常帶她出宮走走,也不總是強逼著她做那種事。 齊皇后卻極見不得太子待她這般親近,有一日趁著太子去京郊處理災情,齊皇后便叫人把她拖到了鳳儀宮,以她魅惑太子,霍亂朝綱為由,光天化日之下,她要令人扯下她的褲子,將她按在春凳上狠狠地鞭打。 幸好太子及時趕到,救下了她,還為此和齊皇后翻臉,直接搬出了宮里。 可是,可是光天化日即將被扒衣羞辱的恐懼實在太深了,從那之后,她變得不愛見人,尤其是對太子,能躲著就盡量躲著,其實太子對她還是一如既往,只是她很害怕,生怕別人看見她和太子在一起,又來罵她妖女禍水。 她開始無比地思念起從小長大的長水村。 沒過多久,紀玉津作為質子,來到了京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