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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沒讓那許多憐惜浮在眉間,抱著她入了浴桶,小心護著她腦袋不讓她嗆著,仔細擦拭起來。 他擦拭她臉頰的力道略重了些,讓她又開始哭了。他只得重新再叫一桶水,見她一臉的倦色,便幫她換了身干爽的寢衣,又重回了拔步床上,沉沉安睡過去。 沈望舒卻慢慢睜開了眼,看著他的眉眼出神,與平日野獸一般的狠厲桀驁不同,他在她睡著之后,眉眼便柔緩下來,甚至帶著幾分天真意氣。 她有時候覺著太子就像是一頭年輕的野獸,天真又殘忍,我行我素,傷人卻不自知。 她呼吸放緩,動作極輕地從枕下取出一把鑲金嵌玉的匕首。 ——這匕首是西涼送來的貢品里太子最喜歡的一樣,她多瞧了幾眼,他便隨手把匕首送給她把玩。 他不知道的是,她背著他偷偷給這把匕首開了刃,讓它變成了一柄能傷人的利器。 沈望舒直勾勾地看著手里的匕首,又看了眼太子,身子有些僵硬,她垂下了眼,卻無意中看見他情動之時在她腰身腳踝留下的斑駁指痕... 她下定決心,顫抖著舉起匕首,刺向了他的心口... ...... “姑娘?姑娘!” 沈望舒已經在小榻上蜷縮成一團,全身抖若篩糠,臉上被淚水浸透了。 旁邊的嬤嬤見她夢魘纏身,怕她背過氣死了,上手粗魯地推搡了幾把:“姑娘!” 沈望舒猛然睜開眼,一下子翻身坐起,終于意識到自己正躺在駛向沈府的馬車上,她這才從那冗長的噩夢中緩緩回過神來,抱著雙膝發怔。 她已經是連著好幾天做噩夢了,在斷續的噩夢里,她知道了她失蹤多年的表哥沒死,不止是沒死,他還是話本里的男主角,注定一生不凡,而她,則是男主表哥指腹為婚的未婚妻,是他心尖早逝的一抹明月光。 在她的夢里,她和表哥幾經輾轉,終于相認,表哥眼看著就要和她締結良緣,她卻被歹人灌醉,送到了太子的床笫之上。 殘破的夢境里,這事兒鬧的很大,不光她失了清名,太子也受到了極大的攻訐,甚至因為這事兒錯失了娶他心頭愛的機會。 太子不但背負了強辱臣女的罪名,就連心頭愛表姐另嫁他人,他以為此事皆是沈望舒與人合謀算計,對她頗為厭憎,為了懲戒她,他索性將她囚于東宮之內,還總是行那種事折辱她。 在一次歡好之后,她終于狠下心腸,結果并未刺死太子,還被宮里下令鴆殺了,到死也沒有再見表兄最后一面。只是因為她的死,太子和表兄終于勢同水火。 沈望舒雙目無神地看著天花板,深深地吸了幾口氣,努力平復著輕顫的身子——第一次做夢的時候,她本來也沒放在心上,只是這幾日的夢境連續不斷,首尾相接,她終于相信了,這或許...是一個預知未來的夢境? 她想到噩夢的最后,表哥聽聞她死訊之后,嘔血力竭,他還身穿素白孝服,抱著她的靈牌對太子拔劍相向,對她應是極深情的,她想著想著,不免摩挲了一下腰間雕著繁復花紋的半月玉佩。 ——這半月玉佩是早亡的母親留給她的,也是她和表兄指婚的憑證,她連日做夢,心里已經隱隱有了個主意,在話本子里,表哥才是主角兒,能成為重臣,和太子分庭抗禮的。 若要避免重蹈前世被囚于東宮,最后凄涼慘死的覆轍,不如盡早嫁給情深義重的表兄,以后躲著太子走,總能順遂無憂地過完一生。 只是夢境里,所有人的臉都是白蒙蒙一片,她早就不記得表哥長什么樣子,表哥又失蹤多年,怎么才能找到他呢? 沈望舒看著半月玉佩怔怔出神,旁邊的嬤嬤見她這歪歪扭扭的坐姿,又不耐起來,冷著張臉:“姑娘別怪老奴多嘴,沈府和鄉間可不一樣,沈府是官宦門第,自有規矩,若姑娘的行止坐臥再如這般,只會給家里蒙羞?!?/br> 唐嬤嬤說這話又有緣故,沈望舒本來就是個父母雙亡,模樣標致的鄉下土妞,沒想到一朝飛上了枝頭——原來她親爹竟然是在府城里當大官的,一次公差路過村子,見沈望舒和自己眉眼相似,心下大驚,又是滴血認親又是查驗信物的,終于確定——這就是自己失散多年的嫡長女。 沈大人有急務在身無法多留,只讓下人把她帶回沈府,沈望舒還沒反應過來呢,就被幾個仆婦半哄半抱地架上了馬車,就連和村里小伙伴道別的機會都沒有。 ——值得一提的是,自打她和沈大人相認的那日起,她就開始斷續著做那預知未來的噩夢,這幾日的變故實在太多,沖擊的她整個人都有些怔愣。 不過她現在也逐漸想轉過來,沈大人對她很好,聽說她在沈府還有個嫡親的大哥哥,有父兄的幫助,說不定她能更快地找到也在朝為官的表兄呢? 唐嬤嬤完全沒把這野丫頭當主子看,見她對自己愛答不理,心下更怒,她早得了府里繼夫人的授意,要好好調理調理這野丫頭,便裝模作樣地推開車窗:“車里頭土腥氣有點重,我瞧姑娘精神不濟,替您開窗散散味吧?!?/br> 沈望舒總算從連日來的噩夢陰影中回過神來,自然聽出這婆子在諷刺自己土腥氣重。 她雖長于鄉間,卻不是什么憨人,頗有幾分小蠻脾氣,伶伶俐俐地道:“嫌味道重,你自己下車不就好了?”她一把推開車門,毫不客氣地道:“你下去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