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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中的氣氛很是壓抑,小蕙和蕭寧幾日沒見過笑模樣。 他們也跟沈蘭一樣起早貪黑,每日去粥鋪前布粥。裴昭抽空過來時,眼圈黑得完全,像是許多時日沒睡好,連胡茬都冒了出來,也只在沈蘭這睡過一晚便又匆匆離開。 終于,皇帝在發布完“罪己詔”后,決定親自出宮,視察民情。這幾日來,味香園的旗幟各處飄揚,名字早已遍布滿京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再加上官員的宣傳,味香園的名聲也終于傳到皇帝耳中。這種例子太難得,難保不被樹成正面典型——沈蘭就是沖著這個去的。 又得民心,又有官方支持,她也能走得安心。 這日,皇帝在天壇處祭祀完,起駕回鑾的路上,恰好“路過”味香園。 因皇帝出宮,所以路上幾乎沒行人,店鋪也都大門緊閉,青布遮窗。唯獨災民避無可避,沈蘭一行人正拘謹地不知如何是好。 皇帝在太監的攙扶下從轎輦中出來,災民們都立刻閉上眼睛跪下,大喊“吾皇萬歲萬萬歲?!?/br> 蕭寧和小蕙早躲得遠,不知所蹤。唯獨沈蘭是不能逃的,但她并不想跪,一時有些躊躇。 “皇上口諭,傳味香園沈姑娘覲見?!碧O尖細的聲音傳來。 沈蘭虎軀一震,像上學時被老師點到名一樣,登時便彈起來、跑過去。 “參見皇上——”沈蘭不敢抬頭。 她一直都知道氣場這東西的奇妙,皇帝的威嚴叫她不敢也不能抬頭對視。剛想做個樣子拍袖,便聽渾厚的聲音響起:“沈愛卿不必多禮?!?/br> 沈蘭明白,他們誰也不知她就是尸骨未寒前任首輔的女兒。 沈蘭裝得顫顫巍巍地抬起頭來,剛一看到皇帝眼睛,旋即心虛地低下頭去,自認為把無知草民的姿態塑造得十分惟妙惟肖。 這種要命的時刻,她竟然情不自禁地想起來,年少時歷史老師上課時跟他們扯犢子講的話。 他說:“為何朝代越往后,中央集權便愈厲害,并非單是□□黑暗之故。 皇帝世襲,而做官并不,他們大都是通過考試上來,祖上大多清貧,所以稱他們‘寒子’。即便有些富貴之家,也大多逃不掉三代即倒的命運?!?/br> “這些皇帝上面已做了七八代,他們生來便是皇帝。但為官者卻不是,因此不免有愈發卑微之嫌?!保ㄗⅲ?/br> 太陽亮得刺眼,沈蘭心中卻一涼。 大勢所趨,無人可擋。你以為此為人定,何嘗不是另一種天命。 再回過神來,卻見太監在重復皇帝的話:“沈愛卿,皇上問你為何在此處?!?/br> 走神走得太認真,忘記正事。 沈蘭出了虛汗,頭垂得更低:“回皇上,小人家中還存些米面,便分些與大家吃。今日仍跟以往一樣,不料想沖撞到皇上,小人真該死!” 說著便磕頭認錯。 沈蘭內心暴風哭泣,心想為了味香園,她還要什么臉面。 不要臉之后,感覺渾身都輕松,完全地解放天性——天生的奴性啊。 她雖不喜此皇帝,也只知他時日無多,并不十分別扭。 直到自己手臂被人攙住?!吧虼笕?,皇上叫你起來,不必再認錯?!?/br> “沈愛卿不必多言。聽說味香園的冰淇淋好極,百姓們都覺得此為他們最愛的小食,不知味道如何?!?/br> 沈蘭就等著這一刻,連忙差人把準備好的冰淇淋拿出來。 聽裴昭說皇上也曾用過她這的小吃,但冰淇淋肯定是無福消受。 畢竟從這到皇宮,再涼的冰淇淋,也早就化成了水。 門前倏忽出現一列人,遮天蔽日,還有太醫隨行。先是太醫翻過來覆過去地檢查,銀針那一套復雜工具全用上。 點頭后,再換了三個太監試毒,都相安無事后,才送到皇帝面前。 此刻,這冰淇淋外面的脆筒已然形同擺設,連里面的奶油一多半都早已化開,沈蘭一看便食欲盡失。 但皇帝雖嘗過山珍海味,但還真不曾吃過冰淇淋,仍小小地咬了一口——沈蘭肯定他連味道還沒品出來,便聽他夸贊道:“不錯。吾愿吾大楚子民,人人得冰淇淋而食之!” 好了,這是拍板釘釘,風靡全國沒跑了。 說著便聲淚俱下。眾人聽見,皆淚流不止。 沈蘭以衣袖掩面,哭出了聲音,哭出了氣勢。 周圍人紛紛勸道:“皇上,哭泣傷身,仔細龍體?!?/br> 皇帝順臺階下,終于止住啼哭,起身回轎輦,眾人便聽貼身太監道“起駕—回宮!” 沈蘭這才終于松口氣,混在人群中濫竽充數:“吾皇萬歲萬萬歲!” * 此一役后,沈蘭的名頭,一時響徹大江南北。 誰都知道京城中,有位在最危急關頭,拿出自家積蓄賑濟災民,受到皇帝覲見的女子。 若不是災情嚴重,恐怕好奇想見沈蘭者,怕是要踏破味香園門檻。 尤其是味香園的冰淇淋,還被皇上親口所夸,簡直成了眾星捧月的存在。 所有見過沈蘭,吃過味香園小食的人,連說話都比以前硬氣些。說起冰淇淋,更是自豪得很。 皇帝那日走后,沈蘭同小蕙她們擁有透視功能的人,加班加點地做了一天冰淇淋,幾乎沒給全城的災民送個遍。 裴昭聽說后,一天忙完后,半夜三更地過來沈蘭的房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