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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先生教訓得極是,在下明白?!?/br> 莊谷笑呵呵地搖頭:“不,沈姑娘不明白,我也不明白?!?/br> 沈蘭嘆氣:“這銀子賺再多有什么趣,生不帶來死不帶去,不如我現下逍遙自在,方不算白來這世間?!?/br> “逍遙是逍遙,莫忘記就寢?!?/br> “報告莊先生,每日不睡夠六個時辰,我不下床!” 裴昭過來時,正聽到沈蘭這句虎狼之詞,下意識地羞了一羞。他探尋的目光投向莊谷:“如何?” 莊谷頷首:“無妨。只是缺眠少覺,故有此癥。若日后稍加調息,不多時便能將養回來?!?/br> 他道,“沈姑娘自小養在深閨,不宜太過cao勞?!?/br> 沈蘭心中暗道,乖乖來,我便是傳說中“小姐的身子,丫鬟的命”吧。當下一笑置之。 裴昭手無意識地握拳:“知道了?!?/br> * 莊谷走后,裴昭問沈蘭為何知曉父皇要出宮。 沈蘭朝他眨眼,純良得很:“不告訴你?!?/br> 裴昭擺手:“莫管我,我這便走?!?/br> 沈蘭游刃有余地迅速轉換成接待客戶時的標準笑容:“客官再見,下次再過來玩啊——” “……我偏不走?!迸嵴阉餍宰?。 沈蘭卻不停步地去了廚房,又只留給裴昭一個背影。 裴昭怕她生氣,很想這時便跟過去,但回憶起沈蘭的廚房不讓“閑雜人等”進入,只好郁悶地坐著。 再出來時,沈蘭端出一只紫砂茶壺,袖珍得很。 裴昭以為她什么時候轉了性,驚喜道:“現在開始泡茶了么?!?/br> “啊,哦,是啊,延年益壽,消夏解暑,多好的東西?!?/br> 沈蘭對此表現出極大的肯定,語氣一頓,“董家莊如何了?!?/br> 裴昭眼中閃過一絲黯色,“不錯?!彼t疑道,“我至今不知你用意何在?!?/br> “害你?!鄙蛱m嘬口茶。 裴昭最愛也最恨沈蘭這張嘴,然亦無可奈何,不由自主地脫口而出,“為何你這一點茶香味也無?!焙鋈幌肫鹗裁?,“聽莊衡說,你前幾日把原先來鬧事的人捉了起來?!?/br> 沈蘭神情這才有些波動,心想莊衡何時叛變得這樣徹底,凈轉述些無關緊要的枝節。 “不錯,我覺得他跟沈梅有關系?!?/br> 裴昭沉吟:“你覺得沈梅有把柄在他手中?” 沈蘭聳肩,“或許吧。不過若是他真有把柄,為何能茍活到現在,令人費解?!?/br> 她道,“沈梅對我這個jiejie皆是‘恩怨分明’,怎么輪到他這么個外人,便心慈手軟起來了呢?!?/br> “還有沈……”裴昭意識到自己說錯話,及時止損,最終沒說出口。 但沈蘭知道他想說什么。 “不錯?!鄙蛱m又嘬口茶,臉上全是滿足?!按巳松砩?,定然有秘密。他活著沒有用,但或許對別人有用?!?/br> 裴昭摩挲著沈蘭的手指關節,沈蘭正享受時,這人竟一把把自己的茶壺奪了去。 聲東擊西的狗東西! “這既是茶,”裴昭聞一口,“你敢不敢讓我喝一口?!?/br> 沈蘭拉住他袖口,晃啊晃,蕩秋千似的。 “這是我用水果自己釀的果茶,延年益壽,消夏解暑?!?/br> 裴昭輕笑,手指按上她露出水光瀲滟的唇:“不若叫我也延年益壽……” 沈蘭趁他不注意,一把搶過來,扔回桌上?!拔仪颇悻F在便想找死?!?/br> 裴昭訕訕摸鼻:“你那天可曾問出什么東西?!?/br> 沈蘭就勢搖頭:“沒太大結果。又不能嚴刑逼供,這人自然不會說?!?/br> “嚴刑逼供——”裴昭微怔,許是想起了含恨九泉之下的老師。 沈蘭沒什么情緒:“他既生為人,便有身為人的用處。且不說他向來同我無冤無仇,即便有不共戴天之仇,若憑一己之私便濫用刑罰,與那些心術不正之人又有何異。若是出事后皆可自己解決,那要大楚律法何用?!?/br> 裴昭聽她這樣一說,別有一番復雜滋味在心頭。 他一直推崇法家,主張國有國法,故對老師冤恨中去世這點一直耿耿于懷,順帶著也反感起所有的例外。 沈蘭的話卻引起他另一種反思:所謂的嚴刑酷法,極盡殘忍之能事,固然能在百姓身上起到震懾,但果真是治理國家中需要的么。 須知犯法之人仍為人,不能因他觸犯法律,便剝奪他一切做人之權利,打入罪無可赦之地獄。 懲與罰的度,在何處呢。 裴昭正思索間,沈蘭卻忽然道:“不過,他不說,大理寺的案卷卻會說。只要做過,一定會留下痕跡?!?/br> “嗯?!?/br> * 翌日,沈蘭仍按時起來,把今日的小食做完,便在店門前招呼客人。 天氣仍是艷陽高照,日頭毒得很。 印象中,從她來到書中,唯一一次不是晴天,是她開新店時,稍微飄了些雨絲。 原先沈蘭不明白,但是聯想到書中劇情,才明白,原來一切都是有跡可循。 因為,書中接下來這樣描述道,在永和皇帝駕崩前,京城中遭遇了一次七年不遇的蝗災。 古書上的“旱極而蝗”,并非空虛來風。 但此事既發生在京城,古人有深受“天人合一”思想的指導,不免讓人聯系到上天震怒云云。因此皇帝一時急火攻心倒下,倒也情有可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