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什么都不做，到最后也很麻煩。蘇音腦子里閃過舞蹈房遍地人偶殘肢的畫面，她拿過鑰匙，道，“問個問題?！?/br>
    “？”

    “你大學想讀哲學系？”

    秦云然微笑，“你在諷刺我?！?/br>
    “不?！卑饣匾怀堑哪橙藢W著她的模樣笑了笑，“我只是覺得或許應該帶我身邊的人都去看看心理醫生?！弊约喝齻€哥哥需要去一趟，這個出色的學霸也應該去看看。這樣發展下去，個個都是危險反社會人格。

    這個笑容的確沒有一絲嘲諷。秦云然的笑容保持不住了，她不太喜歡笑，但很多人喜歡她這樣笑，仿佛這樣就能確認這個人毫無攻擊性。她收斂了笑意，靜靜地看著眼前的女孩。

    蘇音身上有一股很奇特的味道。說是圣母心泛濫，可她卻又能在自己“懲罰”沈家雙胞胎的時候保持旁觀，復雜得可怕。

    她似乎覺得有趣，應了下來：“好，我等你帶我去看心理醫生?！?/br>
    兩個少女做下了這個仿佛兒戲的約定，忽略背后這個場景，倒真的像是勵志治愈番一樣。

    秦云然把鑰匙交出去之后就回了客廳，大家三三兩兩地倒在沙發，還有在打呼的。梁謹坐在桌邊，百無聊賴，甚至看背影還有點坐不住的樣子。但在看到秦云然的一瞬間，梁謹坐直了身體，將眼前的蛋糕拿了起來。

    “你跑哪里去了？快快快，我給你留了一塊蛋糕，從他們手底下搶來的，我都還沒吃呢?！?/br>
    這個人這種喜歡簡直就像是個玩笑一般，可有時候卻看著很認真。蘇音的哥哥……笑起來就像太陽的人。

    秦云然低頭就這他的手吃了一口。

    少年臉頰飛紅，在一瞬間連看都不敢看她，距離隔得這么近，他清晰地聞到了女孩身上的薰衣草香味，其中摻雜了一絲淡淡的玫瑰香，有些違和，卻好聞的讓人心醉。

    “很好吃?！鼻卦迫幻佳蹚潖?，禮貌地道，“我很喜歡。謝謝你?！?/br>
    甜的都好吃。

    一個人滿意地想著。

    這人真甜。

    另一個人也滿意地想著。

    第16章

    蘇音坐在草地上，周圍一片寂靜，工具房內的咒罵聲還沒停，只是越來越微弱了。到了該送溫暖的時候了。

    她將鑰匙放進口袋，裝出一副驚訝的模樣，敲了敲門，“沈千宇？沈千宙？”

    蘇音？

    方才還越來越虛弱的聲音陡然來了精神，“蘇音，你怎么過來了？趕緊把門給打開，老子要去教訓那個王八蛋。這次不削死他，老子就不姓沈?！?/br>
    “我沒有鑰匙，打不開門。你們沒事吧？”

    “沒事，能有什么事？”兩個人還在硬撐，明明連音調都不對了，急切地催促道，“你快去找人拿鑰匙！”

    明明應該同情一下這兩人的蘇音差點笑出來，但她努力穩住自己，“家里的備份鑰匙只有章阿姨才知道放在哪里，現在她出差了?！?/br>
    言外之意就是沒得鑰匙了。在這么黑暗的環境里……工具房內的兩人身體一僵，同時將身體往門口挪了挪，開始沒話找話道，“這個家里對你好嗎？”

    “還不錯——”

    “你別騙我們了，連一個生日宴聚會都不叫你下來玩。家里的備用鑰匙也不告訴你，他們分明就沒把你當做家里人看?！备糁F門沈千宇有些憤憤，似乎很不高興她的待遇。他的聲音低了下來，“當初你來我們家的時候，我們都……沒這么對過你?！?/br>
    當時沈母喜歡蘇音喜歡的不得了，還勒令他們帶著“meimei”玩，可到了梁家……這種感覺就像是喜歡的娃娃被別人說丑一樣，讓他們恨不得把娃娃帶回家藏起來再也不給別人看。

    這話說得內心的愧疚娃娃蠢蠢欲動，然后被蘇音一巴掌按了回去。

    沈千宙忽然開口道，“你的手機是不是被誰拿走了？”

    來了，預料中的試探。兩人的音色幾乎毫無差別，但蘇音就是能聽出來是誰。沈千宙比他哥哥更敏銳。蘇音將頭輕輕靠在鐵門上，“不知道啊，我感覺一直在身上。怎么了嗎？”

    “是嗎？”沈千宇低低地道，卻沒有回答她。根據聲音就能聽到女孩幾乎就在門口很近的地方，更甚至于就坐在門口，陪著他們。他剛剛升起的警惕心軟了點，何況這個回答也很正常，要是被人偷出去一小會的確也不容易發現，這惡作劇應該不是她干的。

    “我們還以為是你出的主意，把我們關起來呢……”

    “我有這么壞嗎？”

    “因為你不喜歡我們欺負別人?！彪p胞胎的聲音不再惡劣，在黑暗的環境中聲音聽起來反倒有幾分脆弱，像是被人強行打開外殼的龜，敏感恐懼周圍地一切，沈千宇道：“你的心又狠，做這樣的事情也不奇怪?！?/br>
    他們不蠢，懼意充斥腦海卻依舊能清晰分析整件事情。

    門外的聲音甜甜蜜蜜地道，“怎么可能，你們是我哥啊，我不會這么對你們的?！?/br>
    蘇音認真起來特別會哄人，哄得人心花怒放，明知道是假的，還覺得甜蜜。工具房很小，只有幾平米，堆放著一些修理花園才會用到的工具。此刻滿地都是水，鐵桶掉落在地，被人嫌棄地踢到一旁，兩個人渾身濕透了，這樣的黑暗……很可怕。

    從小到大，原本以為會習慣于這樣的黑，可一步一步卻越來越害怕這樣的黑……更害怕就這樣湮滅，連一個人都不會再想起他們。這世間與他們血緣相伴的人只有一個淡漠的母親，剩余都是些虛假關心他們的“親戚”。說來可笑，哪怕明知道蘇音這個人心狠嘴甜，很多時候他們也愿意被哄一哄。

    “你還認我們是哥？”

    “當然啊?！鄙倥敛华q豫地回答道，“我覺得你們兩當哥哥當的不錯?！?/br>
    騙人。自戀如雙胞胎自己也覺得做哥哥一點都不稱職，蘇音過得很好，

    沈千宇沒好氣地道：“你認我們是哥，但我們可不認你?！?/br>
    沈千宙揭穿道：“騙子?！?/br>
    門外的女孩噗嗤一聲笑了。門內的兩個人似乎也覺得好笑，也跟著笑了起來。

    氣氛一下子和緩下來了，春天的夜晚還有點點寒意，身上沾水的兩人說話的聲音都有點顫抖。蘇音察覺了卻沒有說，只是道：“我去找梁謹問問鑰匙在哪里吧？”門外立刻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聲音，像是有人起身了。

    走了不就只剩他們兩個了嗎？

    “不行！”

    “別去！”

    兩個人再次往門口挪了挪，幾乎都要緊貼鐵門了，同時緊張地開口，“你不能去！”

    “可這樣你們怎么辦??？”少女的聲音有點淡淡的擔憂，“難道等梁謹找過來嗎？我剛才路過客廳的時候，他們玩得不亦樂乎，好像都沒察覺你們不見了?！?/br>
    “那就等著好了?！彪p胞胎心意相通，都沒覺得這樣有什么不好。兩個人的聲音很低，低到要不是她靠著門都能錯過，“只要你在就好了?！?/br>
    蘇音沉默了兩秒，消失已久的愧疚心蠢蠢欲動。雙胞胎壓根忍受不了長久的寂靜，又開口問道，“梁謹對你怎么樣？在學校有給你使絆子嗎？”

    “怎么可能？”蘇音笑了一聲，“他很好?！?/br>
    “反正在你眼里除了我們誰都好?！鄙蚯е嬉部吭诹髓F門上，長腿卻不敢朝著黑暗處伸去，只有背后，哪怕是隔著鐵門，似乎都有一種溫度，帶著甜甜的花香，一瞬間就撫平了懼意。他提高了點聲音，認真地道，“以后看好你的手機，不要被人拿走了自己都不知道?！?/br>
    “有什么關系？又沒有秘密?！?/br>
    “那可不一定，你又不是沒早戀過?！?/br>
    這句話出口的一瞬間整個空間都安靜了下來，蘇音直覺不太對勁，她的確沒有早戀的跡象。她上學的時候一直低調，但偶爾也會有人跟她表白，但都不高調，被她以學習為由拒絕了。哪怕記性再差，這件事情絕對不會有錯。

    “你們胡說什么？我早戀？跟誰？跟你們嗎？真是會瞎想?！鄙倥穆曇羧彳浐寐?。蘇音有著極好的嗓音，她那雙眼睛和聲音一樣，看著他們說話的時候，就像是情人般專注，柔軟多情。

    跟他們？兩個人的呼吸同時一窒，但很快悸動就被一股酸意給掩蓋了，“呵，我們胡說？你初中的時候要不是我們，你都要跟別人交往了！”

    “沒有的事情?！背踔卸际切∑ê?，談個鬼的戀愛啊。

    “你現在死不認賬了？人家給你情書，給你糖果你都收了——”

    “等等，要不是你們，是什么意思？”兩人同時沉默了，沉默就代表心虛了。蘇音瞇了瞇眼睛，忽然感覺自己摸到了點東西，“這是什么時候的事情？我怎么都不記得了？”

    “也沒什么?！鄙蚯е娼o了正欲開口的哥哥一肘子，語氣“輕松”而散漫，“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我們只是身為哥哥，關心關心你未來交往的對象而已?！?/br>
    向來愛說話的沈千宇也詭異地沉默了下來。

    是嗎？蘇音感覺不太對勁，還想繼續問下去的時候，雙胞胎卻忽然道，“你出來的時候有沒有發現除了我們還有別人不見了？”

    好一個話題轉移，偏生這個問題還真讓她沒辦法不回答，要是真讓他們懷疑鬧起來就不好收場了，“我沒注意，我跟梁謹的圈子不熟?！?/br>
    這話，聽著讓人又開心又不舒服。

    “不熟也好，也不是什么正經圈子?！?/br>
    陰陽怪氣的很。沈千宙顯然還在懷疑她，準備繼續問，才發一個聲，卻聽見門外的女孩理所當然地道，“對呀，相比較他們，我跟你們熟多了，畢竟咱們認識好久了?！?/br>
    心里的小花一朵接一朵。

    雙胞胎控制不住地咧嘴，兩人對視了一眼，明白了對方的意思。就信她一次……如果不是她的話，那就得好好查查來這兒的人了。

    “好了?！迸⒄Z氣透著輕松。

    “什么好了？”

    “我給梁謹發消息了，叫他找鑰匙過來‘救’我們?！?/br>
    第17章

    梁謹拖著一雙涼拖給她開的門，一邊抱怨道，“舉高點，手電筒照著點，我看不到鑰匙孔，插不進去！哎呀，你弄高點啊，你個矮子！”

    蘇音：……這句抱怨坐實了她在梁家過得不好的“事實”。

    梁謹一開門就見兩只“水鬼”瞪了他一眼，這還瞪他？要不是他翻箱倒柜沾找到鑰匙，這兩八成得等明天了。這時間就連開鎖師傅都不樂意上門。這雙胞胎真是不識好人心。梁謹沒好氣地把鑰匙扔給蘇音，趿拉著拖鞋就往回走。

    他正和秦云然喝啤酒喝得好好的，要不是為了不落便宜meimei的面子，自己才懶得過來。

    雙胞胎出來之后也沒有纏著蘇音，一個兩個面色陰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派對應該已經進入了尾聲，地面一片狼藉。這個年紀的男女生隨便喝點酒都不知節制，幾個人七七八八地躺在客廳里，也不管是沙發還是地毯。

    地面酒瓶交錯，鼻間縈繞著腥臭的酒氣，洗手間都開著門還有人在里面干嘔。

    “秦云然呢？”梁謹好奇地看看四周。

    雙胞胎的眼神登時危險起來了。剛才對他們動手的人說過話，明顯是女聲，在他們面前出現的身影也是女生，秦云然……真是好大的膽子。

    蘇音指了指洗手間，“在里面?！彼龥]看幾個人的臉色，徑直朝著洗手間走去，清麗婉然的女生此刻正蹲在馬桶前，干嘔了兩聲，渾身酒氣四溢。

    喝的還真不少。

    少女蹲了下來，很是體貼地幫她拍了拍背，用只有兩人才聽得到的聲音道，“酒氣也就只在衣服上，未免拙劣了點?！?/br>
    湊近一聞就聞得出來。

    “方法不在于拙劣，只要有用就行?！?/br>
    得了，就跟林修念是同一種人，每說一句話都有哲理得很，簡直就不說人話。不過，此刻，秦云然離她太近了，她的五官很出色，再沒有笑意之后眉眼竟然讓人有種懼意，她忽然笑了笑——

    這一笑太過突兀了。

    蘇音愣了一下，身后一只手直接強硬地把她拽起來，伴隨著男聲，“你跟她有什么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