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
整座別墅,倏的安靜下來,像失去了發光體,連掉一根針的聲音都能聽見。 書房里,一盞暖黃的落地燈成了唯一朦朧的光源。 鐘落袖裹著披毯,踡倚在沙發中,手指捻過一張張泛黃的書頁,不由的總是走神。 她有夜讀的習慣,從小養成的。喜歡讀詩歌,和一些柔軟的詞句。許多人不清楚,其實鐘落袖當年報考中戲,錄取的是她的第一志愿戲文專業。專業第一名進去的,偏文學,搞創作,后來才轉入表演系。為了勸她轉系這件事,從領導到老師,工作都做到家里去了。 中戲里,為此還流傳過一句話,靠臉吃飯的人,終有一天,還是要靠臉吃飯。 乍聽有點酸了,就問一句,嫉妒不嫉妒吧? 真是讓人羨慕到家。 鐘落袖放下書,默然獨坐,今天真是分心的厲害。 整整一個晚上,每每就會往對面的別墅看。車被撞了之后,總是有點擔心那孩子 外賣還行,網紅面館,也就那個水平了,不過換換口味而已,鐘落袖不做飯的,沒時間。 她將面條放在微波爐里,隨便加熱一下,獨自吃完,再后來,鬼使神差地走上二樓,將許久無人使用的客房,替換好床單被褥,小小收拾了一下,也不知道在期待什么。 也許舒馥露著小虎牙,回眸對她燦爛微笑的時候,她們之間,已經產生了某種聯系。 想到自己居然能未卜先知的收拾房間,鐘落袖不禁頷首笑了,很溫柔的。 虧著這孩子有些膽量,如果換作自己,同樣的境遇,又會怎么做呢 鐘落袖知道答案。 她承認,她會按部就班,從一開始就不會反抗。 她沒有舒馥勇敢。 即使是十年前,和舒馥一樣大的時候,也不會有舒馥這么勇敢。 所以,這不是年輕人的莽撞,而是人與人的不同。 窗外星星點點,是路燈的光。 鐘落袖忽然想到,忘了提醒舒馥和家里人說一聲,至少不要讓舒mama擔心。 她不確定舒馥入睡了沒有,劃開微信。 舒馥的頭像是一個大白團子,躺在云里,幼稚可愛的水粉畫。 大團子又糯又圓,兩點櫻粉色的臉頰,表情愜意舒適。 比較符合這孩子的人生觀呢。 想問一句睡了嗎? 發現舒馥更新了一條朋友圈,配圖是鐘落袖家窗外的路燈街景 【我租到房子啦!開心!睡覺!~】 鐘落袖熄滅屏幕。 這個小壞蛋 她猜測的沒錯。 半夜三更,藍憐在家氣得要命,從床上坐起來。 我不讓她出小區,她就在小區里租了一間房子?? 這樣的商業頭腦,是遺傳的嗎? 舒遲汐已經搶先給舒馥點了贊。 你去哪兒???舒遲汐拉住藍憐的睡衣。 藍憐下地:我去把她弄回來。 舒遲汐捶她:你神經病啊,幾點了?人家鐘小姐不要睡覺?急,呵,你現在急。我們小馥也是憑本事住進去的。小馥撒撒嬌,鐘小姐就心軟了。你不愿給小馥當媽,多的是人愿意給小馥當媽,你管的著嗎。 藍憐愣怔:這是我女兒! 舒遲汐抱住她的腰:好了好了,沒完了。先睡吧。明天你讓秘書,趕快去把修車的事情解決掉。 藍憐:我怕鐘落袖不肯要。 舒遲汐點她額頭:外人都知道給小馥面子,你呢,你有點當媽的樣沒有。 藍憐又惱起來:我什么沒給她? 舒遲汐揉揉藍憐的頭發:你就會和她犟,她多大了,你多大了你把女兒關在家里,不怕她憋死?我看,住在鐘小姐家,挺好。 藍憐想了想:要不我給小馥打點錢,總不能白住在別人家。 舒遲汐橫她一眼:你向小馥說句軟話,還能要了你的命?整天就知道打錢。晚啦,美得你,肯定商量好了,小馥肯定給鐘小姐打白條了。小馥撒起嬌來,誰受得了。我不管你們,你們這兩頭巴西野牛,頂著吧。 藍憐:巴西野牛?? 舒馥發完朋友圈,美滋滋躺進軟乎乎的被窩里。 咦?枕頭和被子都好香啊,有太陽的味道。 哇,鐘小jiejie一定是我的小天使。 舒馥在床上滾來滾去,點開聊天框,打了好多字,什么我愛你,謝謝你,最喜歡你,么么噠,啵啵啵,救我狗命.jpg 糾結半天,刪了又換,最后只發了兩個字。 【晚安】 舒馥瞅著手機屏幕,目不轉睛。時間一秒一秒的走,她聽見自己的心越來越響的砰砰跳了起來。 屏幕忽然亮了。 【晚安】 鐘落袖回復。 舒馥將手機放在心口,快樂地轉了個圈,不一會兒,迷迷糊糊,睡著了。 墻的另一邊,鐘落袖放下手機,又從床頭柜拿起,給自己的經紀人發了一段語音。 第4章 翌日清早,天蒙蒙亮,小鳥唧唧啾啾。 鐘落袖簡單晨跑回來,咖啡機正好研磨完畢。 她平時都是喝特濃咖啡expresso,今天出門之前,設定了制作拿鐵。 依舊無糖,相較特濃,加入了奶味,總之,不那么苦了。 踮起腳尖,在最高層的置物柜中,找出榨汁機。鐘落袖的廚房里,最新款的設備應有盡有,哪一件挑出來,都是廚具中的戰斗機,廚房里的愛馬仕,可惜沒有人用,她自己也不用。 舒馥喜歡喝果汁,鐘落袖在小區自有超市中,買了草莓、西柚、牛油果,還有香蕉增加甜度和稠度。 烤面包?西式煎蛋? 鐘落袖出門的時候,緩步路過客房。門虛掩著,里面安安靜靜。小姑娘一定睡得正香,這個年紀的孩子都特別能睡。 那么還是自己先吃吧,讓舒馥多睡一會兒。 鐘落袖低首,向耳后挽了挽蓬松性感的栗色長卷發。 按照習慣,她每次晨跑結束,往往尋一家咖啡店或者輕食早餐店,直接解決。 這個富豪小區里,就有米其林評級的咖啡廳,24小時營業,鐘落袖新搬來,還沒有去品嘗過。 跑著跑著,想到家里水果品種不多,就自然而然往反方向的超市走。 于是,沉默地將兩片吐司放入烤面包機,喀的一聲按下start鍵。機械發出的微小聲音,在豪華而空曠的開放式格局中回蕩,還有點兒寂寞呢 咦?好香! 舒馥忽然出現,不是從二樓下來,而是由前院推門而入。 鐘落袖看見她,忍不住噗嗤笑出聲,你干嗎的?怎么搞得這么臟。 舒馥一雙白嫩的小手蹭滿機油,被鐘落袖笑話,下意識用兩只手背去蹭臉頰,連捂帶遮,緊張地問:有嗎,有嗎? 鐘落袖矜持地收起笑意,眼中卻柔光漣漣,怨了一句,過來?;ㄘ堃粯?。你把我的車拆啦? 舒馥嘟嘟嘴,她喜歡漂亮,不愿意黑乎乎的自己,落在美麗小jiejie眼中。 鐘落袖隨手拎過一條廚用抹布,舒馥嚇到,張大眼睛。鐘落袖平靜地說:嶄新的。 舒馥抗議:嶄新的也不行!卻沒有跑開。 鐘落袖故意催了催:那你上樓去洗洗。 舒馥愣了一下,隨后毅然決然,就義一般,閉緊眼睛,肚子餓,跑不動。還是你給我擦擦唄。 鐘落袖咬咬唇,笑得有點狡黠。 那我擦啦。 舒馥的眉心都蹙起來,很凜然了:嗯! 鐘落袖手上,早換成吸飽水的高級卸妝棉,先用力按在舒馥的臉頰上,解氣似的,然后松了勁,輕輕緩緩,柔柔向下擦。 卸妝水很香,敷在皮膚上清清涼涼,還有點癢癢。 舒馥兩只腳,小幅度跺來跺去,喚道:哼嗚你騙我!真的是嚇死她了。 鐘落袖伸出另一只手,抬起舒馥曲線優美的下巴尖,閉眼。別動 唔。舒馥乖巧答應,眼皮果然閉得超緊,可小扇子般的睫毛偏要一顫一翹,眼珠子也是咕嚕咕嚕轉來轉去。 鐘落袖輕吁:調皮。 她吹氣如蘭,迷醉的香水后調,輕而淺緩,源源不絕,遞送到舒馥的唇角鼻邊 舒馥像能品嘗到鐘落袖似的,舌尖宛若有那么一點點濃郁的甜 舒馥心間一抖,連帶腿都抖了抖,忽然睜開眼睛。 咦? 原來鐘落袖也凝望著她。 兩人的眸子,像相鄰的湖泊。 舒馥看到湖心里,到底年輕,不知該怎樣抵御這種親近的壓力,我我有點緊張她閃著迷茫的眼光,喃喃解釋。 鐘落袖錯過眸,沒怪舒馥亂睜眼睛嚇人。只是格外迅速地,收回勾抵她下頜的指節,輕描淡寫側了身,去洗洗手,吃飯了。 卸妝棉從白云變成烏云,鐘落袖用指尖拎著它們扔掉。 舒馥在她身旁歪歪頭,吃什么? 鐘落袖睨她:快去洗手! 舒馥噠噠噠飛快往樓上奔跑,生怕又惹小jiejie嫌棄,租房第一條,不要和房東同住。如果不幸和房東住在一起,嗯,舒馥是鐘房東至上主義者。 鐘落袖一個人被丟在廚房里,一邊取出碗碟,擺放面包,一邊不自覺用手背探了一下臉頰。 碎發濕濕的,貼在柔媚的眉角邊 好熱。 有點熱。 夏季晨跑后遺癥,待會兒必須沖個涼。 鐘落袖!鐘落袖,你沒事吧! 鐘落袖愕然抬起頭,經紀人李姿蟬一臉驚恐,舉著車鑰匙,沖進門來。 鐘落袖輕呼出一口氣,來啦,我能有什么事優雅地給面包盛上金黃綿松的煎蛋,灑上些許黑胡椒裝飾。 李姿蟬跟隨鐘落袖多年,才不信她的鬼話,伸手整理差點跑劈了角的西裝裹裙,查看了一下腿上絲襪有沒有破,沒事。你媽送你的瑪莎拉蒂毀成這樣,還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