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貴婦 第188節
東宮就這么大地方,兩位側妃與頗為受寵的孟姨娘就住在正院的西后方,而那叫聲,是孟姨娘! 昨晚魏旸就睡在了孟姨娘那里! 沒來由一陣心慌,徐清婉立即帶著人朝孟姨娘的宜春堂趕去。 才到半路,迎面撞上宜春堂的管事太監曾公公,曾公公自然是孟姨娘的心腹,平時可會替孟姨娘打算了,可此時此刻,曾公公一臉慌張,見到徐清婉就撲通跪了下去,哭嚎道:“稟太子妃,太子,太子他被孟氏害死了!” 害死了…… 徐清婉只覺得周圍天旋地轉,眼前黑了一下,但她很快就感覺到自己被人扶著,視線也漸漸恢復了清晰。 曾公公還跪在地上哭,身邊的宮人們神色焦急地看著她。 徐清婉推開宮人,跑向宜春堂,一路沖進孟姨娘的屋子。 孟姨娘穿著中衣跪在地上,披頭散發面帶淚痕,看見徐清婉,她撲過來想要解釋,被徐清婉身后的兩個宮女迅速按住。 徐清婉毫無阻礙地來到了床邊。 那里,魏旸一動不動地躺在床上,穿著白色的中衣,他的眼睛鼓鼓地瞪著,臉與脖子都呈現出一種青灰色。 血從他的嘴角流出來,已經快要干涸。 因為徐清婉離得近,魏旸死不瞑目的眼睛好像也在看著她。 徐清婉顫抖著手去探魏旸的鼻息。 沒有了,真的死了。 再厭棄再不齒,這都是她的丈夫,是她少時戀慕過的表哥,是孩子們的父親。 眼淚奪眶而出,徐清婉撲到魏旸的身上,哭得肝腸寸斷。 大郎、三郎、六郎、十郎等子女們陸續趕到,屋里的哭聲越來越高。 永平帝、御醫是東宮外最先趕過來的人,永平帝甚至還只穿著中衣。臘月的平城天寒地凍,永平帝卻仿佛沒有知覺一樣,一路飛奔,直到來到宜春堂外聽到里面的哭聲,永平帝才怔了一下,再之后,他放慢了腳步,甚至還披上了宮人一直抱著的外袍。 穿好袍子,永平帝閉上眼睛,這才掀開面前的簾子。 饒是做好了準備,看到已經冷掉的長子,永平帝還是吐出一口血來。 愛之深,責之切,他對長子不但有父子情,更有一個帝王對儲君的深深期待,可長子不但才干沒有什么出挑的,人還越來越胖越來越虛,越看越像沒出息的,永平帝又怎能擺出好臉色給兒子?甚至昨日他出宮跑馬,都只叫了兩個孫子,沒有叫兒子。 嫌棄是真,可那不代表他不喜歡這個兒子。 坐到床邊,永平帝抱起長子,抱得那么用力,手背上的青筋都高高凸起。 徐清婉跪在不遠處,哭了這么久,她已經多少冷靜下來了。 她看看床邊失聲哽咽的公爹,再看看跪在她旁邊的大郎,使了個眼色。 大郎立即跪到永平帝旁邊,抱著亡父的腿嚎啕大哭,三郎、六郎等也都撲過去跟著哭。 那些哭聲喚回了永平帝的理智。 永平帝慢慢將兒子放回床上,再看向匍匐在地的孟姨娘。 “除了太子妃、大郎、御醫、孟氏、昨晚守夜的宮女,其他人都退下?!庇榔降鄞怪鄣?。 帝王威嚴甚重,不該留的眾人哭著退了出去。 人少了,屋子里只剩徐清婉、大郎哽咽的聲音。 永平帝先問孟姨娘:“說說,太子是怎么沒的?!?/br> 孟姨娘又哭又怕又覺得自己冤枉,她真的什么都沒做啊,太子只是像往常一樣要起來,誰知道怎么就倒下來了。 永平帝再問守夜的宮女。 宮女一直在外面待著,聽到孟姨娘尖叫才沖了進來,見到的便是已經死去的太子,孟姨娘是不是做了什么,她真的不知道。 永平帝讓開床邊,讓御醫去查驗太子的情況。 兩個御醫都檢查了一番,互視一眼,確定大家想的一樣,便由一個御醫低聲在永平帝耳邊道:“皇上,太子死于脫癥?!?/br> 脫癥,便是民間百姓口中的馬上風,因為房事過于興奮激烈而引發的猝死,此癥發作很急,通常都是事情還沒結束人就沒了,死得凄慘又不體面,但也有一些人是事后一二天內猝死。死于脫癥的人,除了老人,大多本身就有一些疾病,要么就是體質虛弱。 太子才四十一,年紀不算老,問題是,太子這些年一直都比較虛。 永平帝的臉黑了又紅,紅了又黑,不管哪個顏色,都是氣得! 兒子已經死了,再恨鐵不成鋼也無用,永平帝的所有怒火,都投向了跪在那邊的孟姨娘! 他并沒有忘記,這個孟姨娘是歌姬瘦馬出身,早知道兒子會死在這個女人身上,當年他就該處死孟氏,再打斷兒子一條腿,看他還敢不敢貪色! 徐清婉、大郎因為離得近,也都聽到了御醫的聲音。 徐清婉低下頭,哭得更兇了。 大郎的袖子里,狠狠地攥緊了拳頭。 從他小時候起,就知道父王偏愛美妾不愛母親,那些表現出來的敬重不過是做做面子活兒,他替母親不平,可他是兒子,不能干涉父王對妻妾的態度,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用功讀書習武,只要他有出息,他會給母親應有的榮耀。 父王對他們母子最大的用處,就是父王中宮嫡子的身份,只要父王的太子之位穩固,只要父王能登基,他便一定是新的儲君,是未來的皇帝,會給母親無上尊榮。 誰又想到,父王年紀輕輕,竟然死在了一個女人身上! 這種死法,他都不敢去看皇祖父的臉。 不知過了多久,永平帝難以置信般,反問身邊的御醫:“你說,太子是白日煩勞過度,肝陽暴亢,迫血上涌而猝死?” 御醫馬上領悟的帝王的意思,跪下道:“正是,還請皇上節哀?!?/br> 永平帝望向窗外,悲嘆道:“鳴鐘吧?!?/br> 清晨時分,京城的百姓官員們對東宮的變故一無所知,或是還在睡夢中,或是早起準備生火做飯。 一聲悠揚沉重的鐘聲突然從皇城的方向傳來。 一聲之后,又來一聲。 有的人仍然沒有聽見,有的人被鐘聲驚醒。 蜀王府。 殷蕙剛起不久,正對鏡梳妝,忽然聽到鐘響,她的手抖了一下。 城內雖然也有寺廟,但無故不得鳴鐘,就算鳴了,那些普通寺廟的鐘聲也傳不了這么遠。 所以,這是宮中在鳴鐘! 公爹駕崩了嗎? 只是一個念頭,殷蕙的眼淚就掉了下來。 永平帝只是她的公爹,一點血緣關系都沒有,但這個公爹是文韜武略受人敬仰的帝王,更是燕王府的支柱,是公爹保護一家老小不用受朝廷撤藩的影響去過苦日子,是公爹賜給了他們榮耀與尊貴,也是公爹將孩子們叫到皇宮,用心栽培,不惜親自帶著孩子們去巡邊。 推開椅子,殷蕙跑了出去,看到院子里,原本該練武的魏曕愣愣地站在原地,手里的劍掉在地上,只有冬日清晨凜冽的風不停地吹拂著他的衣擺。 殷蕙撲過去,緊緊地抱住了他。 魏曕仍然冰雕一般,甚至都沒有看懷里的妻子,只繼續數那鐘聲。 有什么滴在了殷蕙的頭頂,她沒有抬頭,一手抱著魏曕,一手握住他的手。 他雖然面冷,身上總是熱的,特別是冬天,殷蕙最喜歡一入夜就鉆到他的被窩。 可此時此刻,魏曕的手也冷得像冰。 公爹才慶完六十大壽不久,看著那么硬朗的人,怎么突然就駕崩了? 她都難受,魏曕這個親兒子該多悲傷? 鐘聲還在繼續,殷蕙心疼自己的丈夫,早忘了數了。 魏曕還在數,雖然他心里很清楚,除了父皇,還能是誰,仁孝皇后早走了,大哥又還年輕。 可是,鐘聲響了六下,余音散去,卻沒有新的鐘聲接應。 帝王駕崩,宮中鳴鐘九下宣告天下,太子薨,鳴鐘六聲。 所以,出事的是大哥? 有匆匆的腳步聲傳過來,是孩子們。 魏曕迅速抹了一把臉,扶起殷蕙道:“太子薨了,咱們馬上進宮?!?/br> 殷蕙震驚地仰起頭,看到魏曕眼圈泛紅,目光卻像往前一樣冷靜。 隔壁,大公主府。 鐘聲響起,大公主哭成了淚人,換上先前為仁孝皇后服喪的麻衣,只等孩子們也換好后就一起進宮。 哭著哭著,鐘聲停了,她沒有數,可她身邊的嬤數了,眼睛瞪大,聲音也結巴起來:“公,公主,是,是六聲……” 大公主眼淚一頓,茫然地看向嬤嬤。 嬤嬤跪下,哭道:“是太子,太子薨了!” 大公主眼里還有淚,腦海里卻猛地掀起一片驚濤駭浪! 怎么會是太子! 大公主府的另一側,便是楚王府。 魏昳睡得沉,前兩聲鐘響都沒能喚醒他,等他被紀纖纖推醒,反應過來,抱著紀纖纖就是一頓大哭。 夫妻倆都誤會了,好在伺候的丫鬟數了,及時來通稟。 太子嗎? 魏昳看向紀纖纖,紀纖纖也看向他,那一瞬間,夫妻倆的眼里都竄起一道光! 第182章 (一錘定音) 楚王、大公主、蜀王三家,幾乎同時從府里走了出來。 此時不宜多言,三家人遙望一眼,紛紛上了馬車。 車廂里,魏寧三兄妹互相看看,再看向父王、母親。 仁孝皇后病逝時,三個孩子都有眼淚,今日大伯父沒了,孩子們卻沒那么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