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好吧。話都說到這份上了何志新也不好再問。

    你們可以看看其他的，其他的都能送。

    你們老板挺大方！何志新笑了笑，吃飯送油畫，這還是頭一回聽說，就不怕給搬空了？

    也不是什么人都送，要是為了貪便宜要畫的老板不會給。前臺看了看小麻雀，那個小男孩兒一看就是懂油畫的，老板自己也說了，這里所有的油畫只有那一幅銀杏是有靈魂的。他一進門就看中了銀杏，而且他握筆的姿勢很專業，落筆也沒有半點猶豫，他學油畫多久了？沒有個五六年練不到這種程度。

    五六年？！何志新立馬開始計算起時間了，小麻雀現在看怎么著也才十五六，剪去被拐后的四年、被拐的大半年、被劉平帶回來一年多，小麻雀應該也就是十歲。學畫五六年？那豈不是從四五歲就開始了？

    等等！他好像漏了劉平帶小麻雀來到這里之前的時間，也就是小麻雀第一次被拐的過程......

    臥槽！何志新激動的吼了一聲，快步往江故帆他們這邊走，還隔著七八步呢就指著小麻雀嚷嚷，帆哥！他可能十七了！cao！

    十七？江故帆低頭看了一眼小麻雀，怎么看都不像十七，比林小北他們看著都小。

    真的！小麻雀頭先是不是在這兒畫油畫了？那前臺的小姑娘說他的專業程度起碼五六年！何志新說的挺激動，帆哥你想想??！學畫怎么也得四歲起步吧！而且四五歲就只能算玩！咱們就算他牛逼有天賦，學到十歲不算多吧？被留平帶回去一年多，拐走大半年，之后又是四年，這得多少？這就六年了！況且他被劉平帶回來之前，被綁架之后中間發生了什么誰也不知道，是半年！一年還是更久？

    帆哥！他絕對不止十六！何志新看著挺激動的，關鍵是之前他們一直認為小麻雀就十五，頂多十六，因為看著太小了，沒想到這么一算下來竟然差了那么多！

    江故帆也沒反應過來，但粗略的算了一下發現出處的確是有的，單單只是小麻雀來被劉平帶到這兒之后就是六年。更何況之前在小麻雀身上也發生了很多事，季元剛、那個紋身男人，四個生死不明的人，身上的舊傷，后腦的重擊......

    江故帆的呼吸有些重，按了按眉頭，找個畫室讓他試試。

    我找找！何志新說，已經翻開手機在地圖上找了。

    江故帆拉著小麻雀上了車，江故帆煩悶的抓著方向盤跟著夏霖的車，何志新的突然質疑讓他有些措手不及。畢竟他以為小麻雀才十五歲，這個身高頂多算個營養不良，可這會兒突然就十七了，大了兩歲一點兒沒長！

    買鈣片！買營養品！打籃球？！

    艸！

    還他媽管用嗎？！

    江故帆順了口氣，回神過來的時候就瞄到小麻雀正目不轉睛的看著他，表情也有點不高興。

    不舒服就睡一會兒，到地方了哥哥叫你。江故帆親和的開口，小麻雀搖頭，伸手過來拽了拽他的外套。

    怎么了？江故帆問他，在開過紅綠燈后找了一個靠邊的位置暫且停下。

    小麻雀一只手伸進背包里把紙筆拿出來，點著包歪七六八的寫了幾個字出來。

    哥哥不開心

    江故帆低眉看著那幾個字，小麻雀已經寫得很順手了，雖然有些歪扭但看得出字體和他的很接近。

    哥哥只是想到不開心的事。江故帆說，伸手捏了捏他的耳朵，很軟，也有些涼。

    小麻雀側了側臉貼在江故帆手背上，繼續在寫：小麻雀要哥哥開心

    好！哥哥開心！江故帆笑了笑，小麻雀也跟著笑起來，拽著他衣擺的手就沒再松開，因為沒有妨礙到開車江故帆也沒制止他。

    江故帆重新啟動車子按照何志新的電話指路開到了目的地，畫室不大，門廳處掛滿了許多油畫，多是小朋友畫的，有些幼稚。何志新已經和這邊的工作人員說過了，直接給小麻雀帶進了畫室，畫紙、各種畫筆和顏料都有。

    小麻雀最先看到的畫板，伸手摸了摸，然后回過身看著江故帆。

    怎么了？江故帆問，小麻雀搖頭，把畫筆拿起來在紙上勾勒出一個簡單的輪廓，然后在調色板上調色。

    很漂亮的金色，甚至沒有用太多顏色去混搭，動作也很流利，涂抹在畫紙上，深淺不一。

    是銀杏樹道，和飯店里的那幅很像，但又不太像。視覺距離更近一些，就在樹下，還能看到人行道上清晰的兩道人影，一高一矮，兩手相接。

    靠！還真是！何志新看著那一張白紙在小麻雀手上徹底演變成景色，就是他這個外行也能看得出小麻雀的得心應手，熟練程度可不止有那么一兩年。

    江故帆也那么覺得，特別是調色，顏色是千變萬化的，多則深，少則淺。很多人畫油畫在調色下的功夫最多，也最認真，因為一旦顏色變了，整幅畫的意境也會跟著改變。

    最后的顏色上完畫也就完成了，小麻雀卻沒有停下，拿了起最小的那支圓形畫筆蘸上黑墨，在畫紙的右下角勾勒出一個字樣。

    這是慣性！

    當江故帆看到小麻雀最后的落筆時候是這么覺得的，但是這一個落款沒有完成，小麻雀突然松開了手，畫筆掉在了地上，有些茫然。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為什么會寫下一個自己完全不認識的字，而且寫的那么順手熟練，就好像曾經寫過了幾百次那樣。

    第三十五章

    小麻雀不記得自己怎么離開的，腦子里一直重復閃過那一個尚未完成的字，反正清醒過來的時候他已經在浴室里洗澡了。小麻雀拍了拍臉，好像是被水澆醒的，匆匆擠了沐浴露把自己洗干凈，擦干穿上衣服跑了出來。

    他想江故帆了，想看著他，靠著他，牽著他，抱著他！只有那樣，奇奇怪怪的畫面才不會冒出來，也不會有不好的情緒。

    拿毛巾擦頭發。江故帆聽到浴室門響就把要跑出來的小麻雀叫住了，小麻雀停下腳步，摸了摸一腦袋水，折身回去給毛巾扯了下來搭在頭上。

    回神了？江故帆笑他，讓他坐在床邊，雙手隔著毛巾按著他的腦袋一個勁搓。

    小麻雀埋臉在他的腹部，圈著他的腰蹭了幾下，算是回應了。

    畫畫好玩嗎？江故帆問他，小麻雀把筆掉了之后整個人就呆傻了，江故帆叫了兩聲沒反應只好把他先帶了回來，晚飯也是點的外賣。一直到小麻雀進浴室洗澡之前都沒什么反應，讓干嘛就干嘛，不點頭不搖頭，像只聽話又可愛的傀儡娃娃。

    小麻雀把頭抬了起來，一雙眼睛閃亮亮的看著江故帆，他喜歡！很喜歡！那種感覺特別舒適放松！

    可是......

    小麻雀一想到那個未完成的字，眼里的光又暗了下去，有點委屈的咬了咬唇，繼續把臉埋了下去。

    就是一個字，想不起來沒關系。江故帆安慰他，然而他比小麻雀更在乎那個字，或許那個未完成的字就是開啟小麻雀身世的鑰匙。

    小麻雀又蹭了兩下起身，側臉靠著江故帆的左胸膛，聆聽著從江故帆胸腔里傳出來的心跳聲，一下一下，鏗鏘有力。

    好了，哥哥去洗澡，你先去床上睡覺。江故帆扯下他腦袋上的毛巾，手掌在他后腦拍了一下。小麻雀聽話的松開，掀開被子鉆了進去，目送江故帆進了浴室，然后一直等他再出來。

    江故帆一出來小麻雀就興奮了，閃亮亮的看著他，滿臉期待。江故帆瞅了床上的小麻雀一眼，裹著被子就露出一半張臉。

    把嘴露出來，蒙被子里不難受？江故帆拉開可樂罐的拉環喝了一口，可樂是小麻雀洗澡之前何志新買過來的，還有一些零食和牛奶。

    小麻雀把被子拉了下去，用下巴壓著，還是盯著江故帆看，他有點困了，想睡覺，可是江故帆沒有要睡，他想抱著江故帆聽著他的心跳聲睡，一個人不想睡。

    江故帆看了看手機，這會兒還早，比他們之前的作息還早了一個小時，不過昨晚兩個人都沒睡好，補補覺也是好的。

    江故帆喝完可樂就去床上了，剛躺下去胳膊就被纏住了，小麻雀抬了抬頭枕在了他的肩上。

    這是小麻雀最喜歡的姿勢，手里抱著東西會讓他有安全感，靠近江故帆的胸前聽著輕輕的心跳聲他會覺得舒服，不過江故帆就不太舒服了。

    換個姿勢好不好？江故帆說，把小麻雀的腦袋抬了一下，抽出胳膊從小麻雀的脖子下面鉆了過去。

    腦袋的位置沒怎么變，倒是更貼近江故帆了，可是手里沒東西了，小麻雀扭著身子動來動去的，怎么也不舒服。

    別亂動。江故帆深處空閑的右手在他腦門上拍了一下，這么動來動去的怎么可能睡著。

    小麻雀不動了，委屈的不知道該把手往哪兒放，睜大了眼睛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

    江故帆也挺無語的，只好帶著他左手搭在自己身上，另一只自己看著辦吧，抓被子抓衣服。

    江故帆剛說完小麻雀就的右手就伸到了他的腰側，攥著衣服扯了扯，有點小滿足。

    晚安。江故帆說，小麻雀就在他肩上動了動腦袋，江故帆知道這是回應，于是也閉上眼開始醞釀睡意了。

    后面幾天江故帆都一門心思放在小麻雀身上，吃過早飯就去散步，走走停?？达L景，然后找個地方吃午飯，有時候就兩個人，有時候跟何志新他們一起。下午就帶他去畫室，小麻雀都會把那一天看到的風景畫一張下來，只是那個未完成的字再也沒有出現過。

    酒吧開始動工了，二樓的設計卻還只是開了個頭，江故帆看了看電腦又看了看小麻雀，把他叫到身邊。

    知道這是什么嗎？江故帆指著電腦問他，小麻雀搖頭，因為他看不懂電腦畫面里的線條。

    這是哥哥的工作，是哥哥必須要做的事。

    小麻雀點頭，趴在桌上寫：哥哥是不是不能和小麻雀一起玩了

    哥哥還會陪你吃飯早餐，帶你去散步，吃午飯。吃過午飯哥哥就要工作了，不能去畫室，哥哥找人陪你去，三哥和新哥，小麻雀認識的，還一起吃過飯是不是？

    小麻雀點頭，夏霖和何志新他自然是記得的，畢竟他們跟江故帆的關系很好，看著他們一起說說笑笑的小麻雀就好羨慕，可他不會說話，不能跟江故帆聊天，小麻雀拿起筆繼續寫：

    _小麻雀不去畫室

    _看哥哥工作

    _一起

    可是哥哥想看你的畫。江故帆從茶幾下面拿出那幅裝裱好的銀杏樹道，其他幾幅也都裝裱好了收在箱子里，打算讓何志新回去市里的時候帶回去。

    小麻雀不動筆了，抱著油畫框看，還用手摸了幾下。他喜歡油畫，喜歡畫油畫的過程，讓他覺得寧靜安心，就跟抱著江故帆聆聽他的心跳一樣。但小麻雀可以為了江故帆不畫油畫，卻是不能為了畫油畫和江故帆分開，在他心里江故帆是最重要的，和江故帆在一起是最開心的！

    可是......

    江故帆說喜歡他的畫，喜歡？就是看到會開心，很開心！就像小麻雀見到江故帆一樣開心，小麻雀希望江故帆開心，希望他笑，一點也不希望他不開心，難過。

    那是不是江故帆看不到他的畫就會不開心？小麻雀想，因為他見不到他喜歡的江故帆就會很難過很難過，想哭，那種感覺小麻雀不喜歡，他不希望江故帆也會有那樣的感受。

    哥哥會在房間等你，等著小麻雀把油畫帶回來，還有哥哥的晚餐。

    _哥哥真的不去嗎

    哥哥要工作，等工作完了哥哥給你買畫具，這樣小麻雀就能在家里畫了，是不是？

    小麻雀點頭，有了畫具他就不用去畫室了，江故帆工作的話他也可以在一邊畫畫。

    為了能讓能讓江故帆開心，也未了自己能夠一直留在江故帆身邊小麻雀妥協了，第二天吃過午飯之后就跟著何志新上了車。

    小麻雀坐在后座，透過玻璃車窗看著車外的江故帆有點難受，雖然他知道只是暫時分開到了晚上就會見到，但小麻雀還是舍不得，因為自從他跟江故帆再相遇之后就沒有跟他分開過那么久。

    感覺像是離別！

    江故帆看著趴在車窗上紅了眼眶的小麻雀感慨道，上前敲了敲玻璃，夏霖在駕駛座給玻璃放了下來。

    別哭，畫完畫讓你新哥買爆米花，只許吃一半。江故帆伸手捏了捏他的臉，怪招人疼的。

    小麻雀點頭，抓著他的手低頭蹭了兩下，好舍不得分開。

    有是什么事寫就寫下來，他們太蠢，猜不到你想什么。江故帆叮囑，在和小麻雀的相處中大多時候都不用小麻雀寫，江故帆能猜透一大半。但何志新和夏霖就不行了，他們跟小麻雀相處的少，弄不明白他腦子里想的些什么，所以只能靠文字溝通。

    小麻雀再次點頭，捏著他的手不想松開。

    好了，快去吧，哥哥回房間等你。江故帆抽回手又在他臉上刮了一下，小麻雀吸了吸鼻子，胡亂抹著眼睛，夏霖也看到江故帆手上的動作，于是啟動了車子開走了。

    江故帆站在原地，小麻雀在車子啟動后把腦袋探了出來，雙手扒拉著車門往后看，一副可憐勁兒。

    江故帆靜靜看著，等車子遠去之后才提步上車，打開手機給何志新發了信息。

    他哭沒

    沒哭，揉眼睛呢

    江故帆看著手機，因為舍不得想哭，卻因為他一句話不能哭，他能想象到小麻雀委屈揉眼睛的樣，有點心疼。

    不是我說，你兩用得著那樣嗎？就幾個小時整得更生離死別似的！

    何志新忍不住抱怨，搞得他跟夏霖都不知道該不該帶走小麻雀了，這他媽尷尬的！

    看好他

    江故帆回過去之后就把手機丟到一邊回了酒店，雖然二樓的裝修并不急于一時，但江故帆還是想把這張設計圖做完，然后帶著小麻雀多去走走，多陪陪他。

    回到酒店著手開始畫圖，江故帆有點心神不寧的，老擔心小麻雀會哭，也擔心他強忍著不哭。

    從午飯后的一點到下午四點，江故帆每過半小時四十幾分鐘都會問一問何志新小麻雀的情況，何志新也會頭拍一張小麻雀的照片發給他。

    剛開始兩張小麻雀坐在畫板前發呆，拿著畫筆卻是沒動兩下，畫板上的畫紙只有幾筆。中間就是畫了，不過狀態不怎么好，雖然都是從背后拍的但江故帆能感覺到小麻雀低迷的情緒。最后一張是畫要結束的時候何志新拍到了小麻雀的側臉，整體來說很漂亮，有點小憂郁，最搶鏡的還是小麻雀的那雙眼睛，睫毛纖長，眼睛里跟藏著星星似的，閃爍著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