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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娘跟一個海家的幫手仆婦留在房里陪著我,順便拿了些吃食給我填填肚子。 我心口像是堆滿了大石塊一般,嘴里也嚼不出酸甜苦辣,只吃了兩口餑餑就停了下來。喜娘笑著說:“新娘子是不是怕羞?現在不多吃幾口,待會兒姑爺回來,可就沒得機會才吃了?!?/br> 我笑,只說:“倒不覺得怎么餓?!?/br> 喜娘也不勉強,說:“你也不是頭一回了,很多事應該不用我跟你說了,過會子我幫你散了頭,你就一個人在這兒等著姑爺回來吧?!?/br> 我點點頭,她就拉著我在梳妝臺前坐下。這是一個寬大、笨重的梳妝臺,應該是上好的木頭打成,抽屜上、拐角處都有雕刻精美的花飾,看起來就知道價值不菲。 本來梳妝臺該是出嫁的閨女家里準備的陪嫁,只是我家里無錢,頭一回是做童養媳,還用不上這些,這一次又是海家用銀子將我換了來,就更不會準備這些東西了。 梳妝臺很干凈,擦的幾乎可以映照出人的影子,連上面擺著的大小妝格,都拾掇的很清爽,看得出上一個用這臺子的人,還是很愛惜的。 我開始猜想這是海瑾天哪一個娘子留下的東西,喜娘動手幫我拿下了鳳冠,開始絮絮叨叨地說:“海少爺呢,喜歡女子穿艷麗的衣裳,也喜歡女子笑,你要是想討他歡喜,多笑笑就行了?!?/br> 喜娘顯然是了解我現在的處境,她倒也是一番好意,知道我家窮,進這海家,怕是要被欺負的。討好了海瑾天,至少日子可以過的好一些。 “總之呀,什么人什么命,我瞧你似乎是太過冷清了,這樣不好,叫人覺得福薄。老太太跟夫人呢,都喜歡豐腴些的女子,你雖然瘦了些,不過多笑笑,倒也是討喜的。能過好一天,好過過不好一天嘛?!?/br> 喜娘話里有話,似乎是在告訴我,我這個樣子怕是不討人喜歡的,可我早晚是會死掉的命,在眾人看來,我不過是個可憐之人,所以連她也心存憐憫了,于是出言提醒我幾句。 我接受了她的好意,照她說的樣子,笑著謝過了她,她見我領情,倒是連連夸我有眼力勁兒。 很快就把梳得結結實實的發髻全都散了下來,滿頭的朱釵首飾也都被喜娘小心的放進了妝格里。 雖說我不怎么識貨,卻也知道這些東西都不便宜,也看出這都是別人用過的。 我不是不忌諱這些事,只是都嫁進這種克妻的家里,還被喜娘示意聽天由命,我再在乎這些忌諱,倒是叫人好笑了。 喜娘用梳子幫我把頭發細細梳順,還說:“倒是生了一頭好頭發,這般烏黑發亮的?!?/br> 我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好,于是只能笑。銅鏡里映出我的臉,涂脂抹粉的臉上笑容雖然是僵硬的,但是真的有幾分像喜娘說的那樣,討喜的很。 她幫我綰了個松松散散的后髻,把我的霞帔脫下來掛在架子上,打水給我洗了臉,把我面上的妝都洗的干凈了,再打水給我洗了腳,讓我坐回床沿,就帶著那個幫手的仆婦出去了。 屋子里剩下我一個人,我覺得松了好大一口氣,伸手揉揉已經覺得酸痛的脖子。 這間屋子很大,面向南邊,充足的太陽光從窗棱子里照進來,把周遭價值不菲的家具都照的很清楚,每一個花紋都看得見。 我坐在那兒百無聊賴,看著屋內的光線從充足到昏暗,我站起來走到桌邊將所有的紅燭點燃,心里又開始隱隱作痛起來。 唉,這海瑾天究竟會如何克人呢?是患病而死?還是意外身亡? 外間只知道他的二妻二妾都沒有活太長時間,可到底是怎么去世的,沒有人知道。 我正想得入神,忽然聽見“吱呀”一聲響,我駭了一跳,猛地抬起頭往聲音傳來的地方看去,原來是門被人打開了。 “撲通”,我的心又跳了起來。我緊張的望向外頭的一間屋,是他進來了吧。 果然是他,一身大紅的長袍,腳步穩健,微黑的面上略見紅潤,想必是喝了不少酒。 他見我抬頭望他,也看了我一眼,接著走到圓桌前坐下,倒了一杯冷茶喝下。我垂下頭去,不敢再看他,卻能清楚的感覺到他的存在,讓我心里繼續撲撲直跳。 “你為何會愿意嫁進來?”海瑾天忽然開口,又讓我一驚。 他面色略見陰霾,似乎很不高興。 我有些不快,這算什么,難道是我自己巴巴地想要來送死的? “你以為我想這樣?父母兄長收了你家的銀子,上不上這個花轎,不是我能做得了主的事?!?/br> 似乎是聽出了我語氣里含著的怨憤,停了一會兒,海瑾天沉聲道:“你從小就嫁人了,我以為像你這樣的女子,該是留戀先夫才對?!?/br> 我笑了:“你覺得我薄情寡義也好,覺得我想攀龍附鳳也好,身不由己這四個字,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的?!?/br> 又是一片沉默,他又喝了一口冷茶,忽然問道:“有沒有熱茶?” 我一時沒能反應過來,怔了片刻,才道:“有熱水,我來泡茶?!?/br> 頭先喜娘已經告訴我,外屋的墻格子里有炭火爐,煨著一壺熱水。我起身走到外屋,能感到身后他在看著我。 我用手巾將銅壺從炭火爐上拎起,拿了旁邊放著的干凈茶壺,放進一小把茶葉,沖進guntang的熱水,然后端著茶壺走進里屋,放在圓桌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