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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男童當即指著他嘲笑道:切!就你還當大官?得了罷,明明是個泥腿子命,還想到天上去了,你怎么不說你那個短命的爹是皇上,你將來要當太子? 其它人亦是笑著附和:對啊江霖小子,你就是個克父的不詳之人,還整天想些亂七八糟的,嘁!真不要臉! 小江霖的拳頭捏緊了又松開,他直視前方:我阿娘說了,不與莽夫論長短,我不跟你們說了,我要回家。 這般說著,小江霖便不打算搭理這幾個小童兒,只他才向前走了兩步,便又被攔住了。 剛才那話是你阿娘說的,還是你們那個夫子說的???有個寬鼻梁的男童沒好氣地扯了扯他胳膊,還惡意譏訕了句:好多人說你阿娘是個不安分的,說她和你們內個齊夫子有一腿,是jian夫□□! 你胡說!小孩子不定聽得懂那些話具體是個什么意思,但對當中的惡意卻最是敏感,是以小江霖當即怒目圓睜:你們都是胡說八道,我阿娘才不是那種人! 那寬鼻男童沖他呲著牙大笑:我才沒有胡說,要不你阿娘哪來的錢供你上私塾?肯定是她跟你們那個夫子睡覺,你們那個夫子才不收她的錢哩! 小江霖漲紅了臉,奮力辯解:我阿娘在鎮上給人看胭脂鋪子掙的錢,才不是、她才沒有、 就是、就是!旁的男童截斷他的話,亦跟著起哄做鬼臉:小王八犢子,短命鬼的兒子!你阿娘馬上改嫁不要你嘍! 小江霖頓時被淚蟄紅了眼,他驀地使了大勁,推開跟前攔著的人,跑到前頭去撿了根粗壯的柴禾棍子高高舉起來,大聲威脅道:你們再說,我就打你們了! 誰怕誰???我們還想打你呢,你竄什么竄!說著話,那幾個男童把鼻涕一擤,也打算到處去找木棍子。 霖哥兒。 突然有聲音遠遠喚來。 那幾名男童見了來人,立馬喧騰幾聲,一下子便呼拉拉跑了個精光。 小江霖扭頭望了,也連忙扔掉手上的柴禾棍子,緊張地捻了捻身前的衣襟:阿娘 風貌楚楚的小婦人走近,看也沒看那柴禾棍子一眼,便蹲在小江霖身前。 她將手中的油紙袋放在膝上,又去拉過小江霖灰撲撲的小手撫開且吹凈,再嫣然巧笑道:餓了罷?咱們回家,娘今日買了些果子給霖哥兒吃。 小婦人起了身,母子二人便手牽著手,向家的方向慢慢走去。 見得娘親沒有不高興,小江霖默默地長吁了一口氣。 路上,小江霖瞄了那被麻繩綁著的油紙袋幾眼,口水都偷偷咽了好幾回,險些將個小臉糾結成了一團,卻還是小小聲開口問道:阿娘,這些果子很貴的罷? 見娘親低了頭望來,他認真地仰著臉,把眼睛睜得大大的,一本正經地說道:霖哥兒不餓也不饞的,阿娘明天去退掉罷? 小婦人看了他兩息,才柔聲笑道:阿娘漲工錢了,這些花不了多少的。 真的???小江霖頓時兩眼熠熠,被牽著的小手都收緊了些,他崇拜地贊道:阿娘真厲害! 到了家門口,小婦人取出鑰匙開了鎖,將小江霖帶進去,把手里的油紙袋放在木幾上。 油紙袋被打開,露出幾塊方方正正、油亮噴香的糕點來。 小婦人去缸里頭盛了碗清水放在小幾上,摸了摸小江霖的頭:霖哥兒吃罷,慢些來,記得要喝些水,可別噎著了,阿娘去把院子掃了。 嗯嗯。小家伙忙不迭點頭,眼睛都移不開了。 待娘親一走,小家伙兩只手抓起塊完整的糕點,便想直接往嘴里亂塞,可臨到嘴邊,忽又想起娘親的囑咐,便又還是放回一塊到碟子里頭,小塊小塊掰開了慢慢吃,待嗓子眼里的咽下去了,才開始吃下一塊。 就這么慢慢品嘗著,過了會兒,喂飽肚里饞蟲的小江霖坐在小杌子上轉了個向,兩手托起腮,看著娘親在院子里頭忙碌。 片刻后,小江霖眼睛眨了眨,從小杌子上站了起來,離了里屋,去院子里纏磨起正在收衣裳的娘親。 阿娘,霖哥兒不想去私塾 小婦人愣了愣,看著靠在自己腿旁的兒子,與他視線相對。 幾息后,小婦人將收下的衣裳折在臂彎,蹲下身子直視小江霖:霖哥兒之前不是很想去么?為何突然又不想了? 因為心中發虛,小江霖垂下眼睛,不敢看娘親。 他一根根地抽弄著自己的手指頭,小小聲地囁嚅道:讀私塾要花好多錢,阿娘要在鋪子里頭站好久,要賣好多罐胭脂才賺得到那個銀錢 而且、而且霖哥兒不識字也可以的,等霖哥兒長大了,肯定能像阿爹那樣高大有力氣,這樣霖哥兒到時候就可以幫阿娘做活,咱們家的田和地,霖哥兒都能種的! 霖哥兒、霖哥兒還能像阿爹那樣去山上打獵!到時候打回來的東西和谷子一起賣掉,等霖哥兒攢夠了錢,就給阿娘蓋大宅子,給阿爹燒好多好多紙錢! 聽著兒子信誓旦旦的話,小婦人先是沉著眼眸想了想,跟著,她抬手撫著小家伙的額角:霖哥兒,阿娘送你去私塾,不是想讓你當大官掙大錢。阿娘只想我的霖哥兒知書明禮,今后為人處事,心中都有自己的一柄量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