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頁
慶王仍是不語,可視線卻分明透亮無比,似是早便看清當中真相。 溫氏被看得抖抖嗦嗦,卻還是硬著頭皮繼續說道:去年你姨丈壽辰,我身邊那焦婆子與萱姐兒生過齟齬受了傷,自此便記恨上了萱姐兒,我也是真沒成想,那老糙皮膽子竟然那樣大她扯緊著頭皮,末了擠出至為關鍵的話:這、今日之事若是陛下追究,舟兒你可要替我好生解釋解釋啊,當真與我沒有干系的。 陛下若追究,我也是躲不過的,姨母想讓我如何為你解釋開脫?默了兩瞬,慶王反問道。 溫氏被這話給生生哽住。幾息后,她畏畏縮縮地試探道:你與陛下是親兄弟,陛下應當、應當不會為了個女子與你較真的罷? 望著臉有傷痕、嘴唇發白,又口口聲聲都提著親兄弟幾個字的溫氏,慶王斂了斂眸。 好片刻后,他沉聲道:姨母安分些罷。姨母想要富貴,我會保你富貴,姨母想做人上人,我也會讓人予你尊重,如今日這般的事,往后莫要再做了。 撂了這話后,慶王便離了茶凳,轉身而去。 鉛灰色的烏云之下,本是才經突變的人,邁出的步伐,卻顯見越來越穩健從容。 慶王眸子黑寂,清雋舒朗的眉目間籠了一層陰醫。 心思既已暴露,他也不想再遮掩。 僅憑那可笑的血緣關系,便當真能如兄弟那般么? 不,就連以君臣相處,他都做不到。 捫心自問,每每在那人跟前低頭叩首,接受那人惺惺作態的施舍,他都極不自在,甚至有如鯁在喉之感。 此時深挖那時心底所想,是不服,亦是不甘。 而原來坦然面對自己內心的不服與不甘,也并無甚羞愧的。 憑什么那人端坐九五之位,他卻只能當這閑散王爺?那人搶了本該屬于他的位置,亦得到過他藏在心尖這么些年的女子,已比他走運比他幸福太多了。 一個是為他生兒育女的女子,一個是被他藏在心尖的人。要兩廂圓滿,便得做這天下至尊至貴之人,才能不負發妻,亦能光明正大地與三meimei在一起。 三meimei是他這么多年的執念,怎能說放棄便放棄? 他忍了這許多年,再不想忍。 本就屬于他的、本該屬于他的,他要一一奪回。 --- 相近時間,城郊別苑的池畔假山后,杜盛低聲斥著兩名嚇得面無人色的暗衛。 怎么回事?眉毛下頭那雙招子都白長了是不是?我才回宮一趟你們就惹禍! 那暗衛二人亦是好陣后怕,這會兒只得苦著臉,回稟起事程備細來。 杜爺,實在是曲府那婆子太有心計。我們當時也沒留意,不知她打哪兒鉆出來,只見她蓬頭垢面地說是有人要打殺她,加之她確實受了傷,又裝得很是像模像樣的,抱住三姑娘的腿不讓走,硬要三姑娘送她回曲府。三姑娘本不欲搭理的,她當街撒潑又賣慘,嚎得跟殺豬的似的。 對對,當時天本就陰得可怕,馬上要下雨,得那婆子這么鬧一通,小殿下都嚇到哭起來了。三姑娘便讓徐嬤嬤帶著小殿下先回別苑,她和那個叫巧茹的小丫鬟另外送那溫氏婆子回府。 我們幾個想著那是三姑娘的娘家,便放松了警惕蹲在外頭守著,況她身邊還有個小丫鬟的,哪成想 其中一人嚇得聲怯氣短:杜爺,我們當真知錯了,您發發善心,替哥幾個在陛下面前求求情可好? 另外一人亦連聲向杜盛哀求:是啊杜爺,我們當真是一時疏忽,往后再不敢了,您慈如佛祖,可憐可憐我們倆。 對對對,小弟還沒娶媳婦沒留子嗣事宗廟呢,就這么掉腦袋了,到了那頭祖宗定然不肯放過我的。 求生心切,恭維懇求的話說著說著,二人就將杜盛給團團圍住了。 杜盛嘴角抽搐,忍不住笑罵道:都少他娘的給我戴高帽子扯鬼淡,還慈如佛祖,你們怎不說我善如觀音菩薩,明天要把我給供起來上香?他撇開胳膊肘,不耐煩地擺擺手:滾罷滾罷,都給我自去領罰。還好上天憐你們,這回要真出些什么事,你們這條小命這會兒就沒了。 知道項上人頭有望保住,暗衛二人懸著心這才放下了些,迭聲對杜盛道過謝后,便溜走了。 杜盛撣了撣袖子,進了一處庭院,輕手輕腳步走到廊廡之下:苗常侍,里頭還沒動靜么? 苗鈞水揣著手,小聲應他:沒聽到聲響,娘娘應當還未醒。 杜盛咧嘴一笑:苗常侍這聲娘娘喚得可真早,孫程要有苗常侍三分眼力見兒,說話也不至于那么噎人。我還記得他請辭離宮那日,陛下可是被他噎到整整一日都沒用膳。 苗鈞水謙虛地回了兩句,又略有些擔憂地看了看緊閉的房門:不知娘娘何時能醒。 杜盛摸著下巴,不懷好意地笑了兩聲:陛下可巴不得三姑娘晚些醒呢。 苗鈞水如何聽不出來杜盛這話中的調侃,他也壓著唇角憋笑了一會兒,可笑完,復又想起其中的事來:慶王爺可真真是令人大開眼界,瞧著行止有度正派得不得了,沒成想,他竟藏了那樣齷齪的心思。 可不是?往前,三姑娘與他可是兄妹,竟覬覦自己meimei,這般不知羞不識廉,與道貌岸然的衣冠禽獸有何不同?杜盛冷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