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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障礙對他來說自然不算什么,但頭一天與她比鄰而居,便被提防成這樣,他這眉心豈能安定得了? 勉力摁下心中不快,姜洵提起氣來,縱身躍過明顯是用來阻他的障礙物,借著月色摸進了內室中。 還得虧他眼力不差,接連避過了榻前用靠椅扯起的幾條攔線,又見了她掛在布帳子兩側的鈴鐺。 姜洵唇角翹了翹,頭痛的同時,又覺欣慰。 倒是會保護自己,竟連這等防護都想到了。 可也真是就那鈴鐺作怪,讓他只能異常小心地挑開一條細縫,再就著那條細縫,眼都不錯地盯起榻上小女人的睡顏。 幸好,她是面朝帳外的。 姜洵蹲在榻前,見這昔日便躺在自己身側,甚至是窩在自己懷里的人,這會兒雖一人獨寢,卻也睡得正酣。 原來長夜寂寂,還真就獨他孤枕難眠了。 想起曲錦萱今日在巷口與那婆子,還有那婆子帶著的兩個小娃娃那樣親昵,姜洵這心里頭就極其不是滋味。 明明她自己也有孩子,明明他們的霄哥兒,比那兄妹二人還要惹人疼,明明,她也并不用背井離鄉來這陌生地界的 姜洵目光滯澀了些,心頭一陣淺淺抽疼。 她應當也是想念霄哥兒的罷?如那婆子所說,是否、是否自己說了能讓她見霄哥兒,她便會回奉京?只要她回了奉京,一切便好辦了 可于此刻,他卻連以真面目示她的勇氣都沒有。 原來情怯至極,會是那般忐忑難安。 想著這些,姜洵又開始后悔沒有早聽到丁紹策的話。若當時答應把霄哥兒給了她,再派人暗中保護于她,那這回來尋,單霄哥兒在她身邊,自己也有了光明正大接近的理由,而不是像現下這般,被她當賊似的防著,晚上又確實還要做暗賊行徑,才能這樣近距離看她幾眼。 姜洵心中憋悶得很,可見曲錦萱睡得這樣酣甜,他又不禁生出絲企盼來。 他在奉京時總是夢她,不知她的夢中,可曾出現過他的身影? 夜便是固定長短的夜,不因誰人的流戀不舍而延長,抵了時辰,月色便開始淡了,而薄明的晨曦,逐漸升起。 紅霞碎開,天色大亮。 起身后,曲錦萱便與桑晴將收入室內的料材搬到了院中,在圓篩中細細拔開。待用過早膳后,仍是去往繁清閣。 只這回,主仆二人才將往前行了兩步,便在巷中碰著了隔壁的新鄰居。 冠發高束,身形英武修長,一襲淺青色的順褶束袖袍衫,腳踏同色皁皮靴。 那人鼻梁通直,一雙深邃莫測的眼眸中隱隱見得紅絲,而頜處一圈厚密的兜腮髭須,更讓他的面容顯得格外粗獷。 廉大娘沒有說錯,這新鄰居瞧起來,當真不像是個好相與的。 見那人目光探過來,曲錦萱微微欠了欠身,對方則盯了她兩瞬,也拱了拱手,如此,便算是打過招呼了。 甫一出了巷口,桑晴立即小聲與曲錦萱討論起來:小姐,你說那人是做什么營生的?怎么穿得不文不武的? 曲錦萱搖頭:我也不知。 桑晴苦思半晌,兀自嘀咕道:那咱們還是多多提防為好,瞧他那幅模樣,書生不像書生,武夫不似武夫的。聽人說了,這種扮相不倫不類的最要當心了,多半干的不是什么正經營生。晚些我再去買幾株黃針仙人掌不對,還是讓鋪家送幾株仙人柱過去罷,半人高的那種,把墻角都給擋住了,咱們才能安心。 計劃得很好,只當日晚些時候,還沒等桑晴去買半人高的仙人柱,她便在鋪子里頭,接待到了她們隔壁院的新鄰居。 繁清閣也不是沒有接待過男客,只除了剛開張時處理過的、那些找茬的流子外,單獨來胭脂鋪子里,還面不改色堂而皇之的,除了先前那位批量采買的冬爺外,這位,便是第二人了。 當然,有他那一圈大胡子擋著,臉是否泛了紅,是否有些不自在,桑晴也不甚看得清。 將好另外幾位女侍手中也各有客有接待著,桑晴便主動迎了上去:歡迎客人,您想挑些什么? 挑套香奩之物。大胡子言簡意賅,聲音低沉渾厚,與外表亦有幾分相近。 桑晴試探著問道:不知您是 大胡子倒也答得爽快:給在下娘子買的。 原來是個成了婚的。 桑晴暗松一口氣,便也認真為他推薦起來。 桑晴問道:不知尊夫人平素描眉時,是喜歡墨黛、青黛,還是赭黛? 這個問題,結結實實地把大胡子姜洵給難住了。 但這也無甚,素來入鋪來郎君們,少有人能答得了這個問題的。是以,桑晴便立馬換了另個問法:不知尊夫人眉型如何?平素鐘愛描彎月眉,還是小山眉?眉量是偏寡淡,還是偏濃密? 姜洵: 他努力回想了下:眉量適中,不濃不寡,眉型似遠山,又似水霧,至于是姑娘所說的哪一種,恕在下當真不知。 沉吟了會兒,姜洵又闊氣地答了句:不若,姑娘適才所說的那些,都替在下取一份罷。 作派這樣大方豪爽,桑晴自是笑著應了。她從架上各取了幾款眉黛放入小筐中,又順勢推薦道:尊夫人平時可會貼面靨?我們這鋪中有各色花鈿,金鈿紅鈿樣式也多,客人可需一并瞧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