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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風向自然指的,是官衙。 而在等了幾日后,仍是沒有聽到曲府報官的消息,想來,要么是這消息被府內的有心人瞞得鐵緊,要么,那曲府老爺對這妾室也并不上心。 因此,他的心思又活泛了一回,想著等手下這幾個玩夠了,再轉手將那蘇氏賣到邊城之地為妓,不僅給他們添了一筆賺錢的生意,還替心上人留了其生母一命,何樂而不為? 現在轉回頭想想,那時他的心里,該是存了一絲微渺的寄望的。 那姓姜的,他曾遠遠地見過一回,雖氣度華貴、相貌不俗,可端著一張臉,卻也令人望之儼然。 那種貴宦子弟,最是眼高于頂、矜傲透骨的,如何懂得疼人? 更莫提那姓姜的,還是個出入于青樓名苑的浪蕩子,足以見得,是個喜新厭舊的風流冷情之輩,得了三姑娘這樣秋水般的佳人,竟然還不當回事,委實是個眼拙的。 而依他的經驗,那后院婦人若是被郎君厭棄,久不經雨露,成了那閨闥久曠之人,則最最經不得撩拔,若屆時他得了機會,可一親芳澤,亦能解他心頭渴盼,豈不美哉? 如以上種種臆想,便可令他自夢中樂醒,何況今日這陰差陽錯差,夢中佳人,竟俏生生站到了自己面前? 心念紊動,似是回想起些什么,石封忍不住再逼近一步,兩眼逼視著曲錦萱:三姑娘可知,我這腿是怎么傷的? 曲錦萱自然搖了頭道:不知。 石封冷哼一聲,滿臉陰郁與猙獰:那石某便告訴三姑娘,我這腿,是被你那好兄長給打傷的。 曲錦萱愣了下。 石封的牙齒咬得嘣嘣作響:縱然石某出身卑微,可思慕佳人之心,人皆有之,我不過是說了想求娶三姑娘的話,他便雇人將我腿給打折了!幸好家母及時趕了回來,拖著我去延醫,又變賣家產為我醫腿,我這腿才、才恢復成了這模樣,如若不然,我這條命都要沒了! 石封理直氣壯:這事,本就因三姑娘而起,就算是當作替兄還債,三姑娘也并不虧罷?不欲再給多想的間隔,他盯住曲錦萱,逼脅道:石某方才說的話,三姑娘可想好了?你若乖乖跟我走,我便放了你姨娘,否則我下面那幾個兄弟怎樣如狼似虎,相信三姑娘也看見了,若我放一人進去,你姨娘,還有她肚子里那個是否保得住,可就難說得很了。 赤.裸裸的威脅之下,曲錦萱神如游魂、身體僵直,腦子里一片冥冥然,哪里還勻得出心思,去想嫡兄為何那樣狠戾、且反常替自己出頭的事。 她竭力聚起神,回問道:若我應了石爺,石爺會否,也放了我姨娘? 壓下因狂喜而瘋狂跳動的心,石封臉上的笑紋加深,笑道:石某不是無信之人。 薄暮蓋下,余暉向天角隱匿而去。 外間,昏鴉爭噪。 室內,半晌靜謐。 許久,曲錦萱啟唇,瑟聲答了個好字。 幾乎是曲錦萱嘴里的音一落地,石封便禁不住暢笑出聲:好!如今撈了錢在手,連三姑娘都主動送上門來,我石封果然時來運轉了,這天不絕我! 末了,石封急切地拍著胸膛,向曲錦萱保證道:三姑娘放心,我一定會對你好的,咱們今晚上便趁夜走,待找個離這奉京遠些的地方,我便去盤兩個鋪子,帶著手下這些人開間鏢行,屆時,你便是那鏢行的老板娘了。 今晚便走?曲錦萱怔了怔,試探道:石爺家中,似乎還有位老安人健在? 對于這個,石封明顯是心中早有了安排,他滿不在乎地回道:既得了三姑娘,總要舍棄些什么。我已給我娘留了些銀錢,她老人家年紀大了,腿腳不靈,怕也不便跟著咱們涉遠。 曲錦萱耳管里轟轟然起來。 上世時,便是在石封接人回來的那日,她們才被救下。 而這世,石封因為忌憚來尋樂陽的人,明顯打著逃命要緊的算盤,不打算要顧家中的老母親了,若她勸上幾句,又怕惹了疑心與警惕 曲錦萱斂了下眼眸,澄心定慮一會兒,再抬起眼來,對石封提了個要求:我要確認我姨娘是否安全無恙。 石封紅光滿面,一顆心悠悠忽忽地蕩著,聽了這話,他笑道:自然可以,但三姑娘別怪我不近人情,我可以安排你見你姨娘,但最多一柱香的時間。這天時不早,咱們可得收拾收拾,快些趕路的。 曲錦萱搖搖頭:不用一柱香,我看她兩眼就好了。 這回,倒輪到石封打了下愣怔。 不過須臾,他便漾起笑道:還是三姑娘想得通透,既是要分離,與親人臨別總是諸多傷感不舍的,還不如痛快些走人。 說完,石封親自帶著曲錦萱,去了關押蘇姨娘的地方。 在那房門口,曲錦萱透過土窗上揭開的一條小縫,看見了蘇姨娘。 關了幾天的人,雙眼窈陷,眼神都有些呆滯了。 蘇姨娘也是手腳都被綁著,縮在墻角,身下墊著一叢看起來發了霉的干草。 那股令人掩鼻的霉味,仿佛透過墻滲了出來,令人渾身泛起不適的癢意。 曲錦萱的淚一下子便盛滿了眼眶,而立在旁邊的石封,卻還恬不知恥地向她邀著功:這幾日,我可是好吃好喝地招待著蘇姨娘,也沒讓手下兄弟唐突過她,全是看在三姑娘你的面子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