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時小姐,酒不貪杯
平城,傍晚。 大片粉紫色的云彩飄在天上,原本湛藍的天空就像潑了顏料的畫布一樣,惹得行人紛紛駐足拿出手機拍照片。 A大校門口依舊像往常一樣,堵的水泄不通,人來人往,商家招攬客人的聲音如浪潮般涌入時文茵的耳朵。 時文茵一出校門便有些不自在,盡量躲過人群密集的地方去到路邊打車,她不喜歡人多的場合。 剛在路邊站穩,手機就進來一條消息,是傅老師的 【文茵,飯局推遲半個小時?!?/br> 時文茵看到這條消息,嘴角微彎,如釋重負般吐了口氣,惹得睫毛輕顫。 她從抬起另一只手回消息,白皙纖細的手指在手機屏幕上輕快的跳動 【好的老師,我知道了】 回完信息,順勢把手機連帶著手滑進衣服口袋里,接著在路邊等出租車。 原本今天時文茵應該在宿舍里躺著睡大覺的,可叁天前新聞評論課的老師傅慕寒跟她說她們參加的那個項目快完成了,大老板想約大家一起出來吃個飯,聊聊這個項目。 時文茵起初是沒答應的,自己人微言輕,見與不見都一樣,她又不愛湊熱鬧,便一口回絕了傅慕寒。 可誰知傅慕寒說什么 傅慕寒說她是這個團隊的中流砥柱,大部分工作都是她做的,沒功勞也有苦勞,都是一個團隊,總不能忘了誰。 她推脫不掉,只好跟著去。 她從口袋里把手拿出來,往上提了提毛衣領,蔥白似的手指,在黑色毛衣的襯托下更顯白嫩。 時文茵才垂下手指,就聽見一陣鳴笛聲,周圍人都伸長了脖子往左邊看,惹得她也往那邊張望。 是一輛黑色邁巴赫開過來了,她不知道是哪個系列,但家里有一輛一模一樣的。 時文茵并不關心發生了什么。 時文茵垂著頭看自己手機上網約車的位置,一抬頭就有些呆愣,那輛車不知什么時候已經開到了自己面前,穩穩的停住,沒往前開。 時文茵鎖著眉,盯著邁巴赫后車窗看,前邊并沒有堵車,這輛車卻停滯不前,惹的人不舒服。 盯著瞧了一會兒,網約車司機就來了電話,她接了電話,抬腳離開了那個地方。 隨后,那輛邁巴赫也開走了。 目的地離學校不太遠,十分鐘后時文茵就到了。 是一家高檔酒店。 時文茵向服務員提供了信息之后,直接去了二樓。 推開包廂門便瞧見傅慕寒坐在座位上正跟旁邊的人侃侃而談。 時文茵回手帶上門,沖著傅慕寒恭恭敬敬的叫了聲老師。 傅慕寒點點頭,沖她招招手,示意她坐過來。 時文茵把駝色大衣脫掉掛在旁邊衣架上,坐了過去。 “李總,這就是我那得意門生時文茵?!备的胶佳蹘Φ慕榻B時文茵。 李總笑呵呵的伸出右手邊滿眼都是愛才惜才。 時文茵緊忙站起身,弓著腰,領了這個禮。 傅慕寒趁著間隙告訴時文茵這不是大boss,大老板還在來的路上。 時文茵有些局促,雖然包廂里只有叁個人,但她覺得不自在,傅慕寒在那邊陪著那位李總說話,她人微言輕,又不善交際,眼神不好亂飄,她就這么垂著頭盯著紅棕色的桌布出神。 沒一會兒,時文茵就因為包廂門口的聲音回了神。 時文茵見旁邊兩個人起了身,也跟著起來乖乖的站在傅慕寒身后。 傅慕寒扶了扶眼睛,回頭:“應該是那人來了?!?/br> 時文茵理了理碎發,聲音不再似剛才畢恭畢敬,帶著些孩子氣的對著傅慕寒笑:“老師,那人很厲害?” 傅慕寒刮了下時文茵的鼻梁,說道:“我跟他也只有過點頭之交,祁景跟他熟,要不你回去問問蘇棉?” 時文茵揉著鼻尖,悶聲道:“我都快一個星期沒見棉棉了,誰知道祁景把她拐哪兒去了?!?/br> 傅慕寒笑了兩聲,沒再說話。 沒一會兒,包廂里烏泱泱的進來一群人,一下子熱鬧起來,交友敘舊,虛情假意也好,真情實意也罷,時文茵不喜歡這種場合。 傅慕寒帶著她介紹眾人,她也乖巧的很,逢人就笑,沒半點兒紕漏。 走過一圈,回到自己座位上,時文茵緩緩地吐出口氣,如釋重負般沉了下肩膀,揉著自己的臉,都笑僵了。 時文茵正揉著,包廂的門出了響聲,屋里霎時安靜下來,她也不自覺的站好。 服務員側身引進來一個人。 許是外邊又降溫了,那人一進屋,挨著門口的時文茵便覺得有一股寒氣近身。 她不自覺地打了個冷顫,抬眸望向門口。 來人穿了身黑色西裝,身姿挺拔,臉龐棱角分明,低低垂著眉眼,眼尾上挑,眼皮上的褶皺深陷,挺鼻薄唇,讓人摸不清情緒,冷得像塊冰,但無一不透露彰顯著那自然而然的領導者該有的樣子。 只一瞬,時文茵便有些移不開眼。 他正跟旁邊人交代這什么,嗓音像極了發酵好的醇厚的酒,漆黑狹長的眼沒有情緒,掃視了一圈屋里人,壓迫感好似與生俱來。 他在時文茵身上多停了幾秒,誰都沒注意到。 時文茵覺得屋里的氣壓越來越低。 待旁邊人出去,那人才真的回到酒局,帶著他們圈子里的姿態情緒開始真正審視眾人。 “不好意思,各位,有些事處理,來的晚了?!痹掚m是這么說,但卻聽不出一點兒道歉的味道。 他一邊說一邊把西裝外套脫下來掛在時文茵那件大衣的上面,堪堪遮住半個大衣。 西裝外套壓下去的那一刻,時文茵似有若無的聞見一股凜冽的清香,但不像是香水。 那位李總笑得諂媚,率先開了口:“梁總哪里話,說這個就見外了,您肯來那就是賞光了,什么晚不晚的?!?/br> 接著就是滿屋的附和聲。 時文茵瞧著那位,手指在身前亂攪,原來他姓梁。 梁聞遠在桌子上的煙盒里敲出一支煙,旁邊人緊忙掏出火機遞到他跟前。 他眼神依舊在那根煙上,絲毫沒分給別人半分。那根煙在他指尖被拈來拈去,沒要點著的意思,只是拿在手里把玩,梁文遠眼皮耷拉著,神色漠然盯著那根煙:”今天在場的不止有咱們,盡量少抽煙?!?/br> 時文茵沒理解他這句話什么意思,正疑惑著,屋里的人就齊刷刷的看向她。 她一哽,心里一顫,嘴唇抿成一條直線,因為有我這個女人? 正想著要怎么回答,就看見那位梁總什么眼神也沒給她直接坐到了她旁邊。 她僵在原地,睫毛撲簌簌的閃了幾下,手指勾了勾傅慕寒的衣角,有些不知所措。 按照禮節,主位旁邊不應該坐她這種小蝦米。 梁聞遠把煙扔在桌上,身子斜靠在原木椅背上,抬起那骨節分明,卻有力量的手往空中畫了一個半圓,語氣帶著命令意味:“大家都坐?!?/br> 這句話一出口,也顯然表露出另一個意思:我對現在這樣很滿意,不用改什么。 傅慕寒看見這一幕,緊蹙著眉,他不知道梁聞遠打了什么主意,但也給了時文茵回應,讓她放寬心。 眾人無奈,主位都拎出來了,那位爺不坐也沒辦法,只好自行往旁邊錯了位子,讓整個局看起來還算說得過去。 時文茵心里打著鼓,表面沒表現出來什么,但畢竟年輕,有些動作逃不出別人的眼。 梁聞遠瞧了時文茵一眼,看著時文茵強裝著鎮定的模樣,語氣稍微和緩:“大家別拘著,今天就一普通飯局,主要是想讓大家碰個面兒,別到時候連人也不認識,下了臉面就不好了?!?/br> 這話一出,屋里的氣氛活躍了不少。 眾人一杯一杯的敬著梁聞遠,梁聞遠也來者不拒,一杯一杯灌著。 屋子里始終沒煙味,所有人不是少抽煙而是把所有的煙盒打火機全都收了起來。 時文茵局促的坐在位子上,跟著傅慕寒敬酒,大大小小的老板沒敢讓時文茵多喝,明眼人都瞧得出來,那位爺可能是看上這位姑娘了,誰都惹不起那位爺啊。 可酒過叁巡總有些不怕死的,就比如那位李總。 李總酒氣熏天,早已經喝的臉紅脖子粗,顫顫巍巍的端著酒杯站起來,走到時文茵跟傅慕寒的中間。 他有些站不住,踉蹌著扶著時文茵得椅背,把時文茵卡在了座位上。 “時小姐,能成為傅慕寒的愛徒不容易啊,能成為他得力干將的那必然是能成大器的人,這杯酒就當咱們交朋友了,不能不喝啊?!?/br> 他身后的傅慕寒在一旁干著急,想替時文茵解圍,奈何就一杯接著一杯,自顧不暇。 時文茵其實沒少參加酒局,但那時候她就打個醬油,沒喝過多少酒。 今天她喝的夠多的了,臉頰有些泛紅,被酒氣逼得眼角蓄滿了清淚。 這杯酒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她有些坐立不安,最后狠了狠心,正想端起那杯酒喝下去的時候。 一只手驀地蓋在了時文茵端起的酒杯上。 那只手骨節分明,骨根連著手腕,青筋若隱若現,通透雪白,指尖泛著紅暈。 時文茵驚的一轉頭,就瞧見梁聞遠正笑看著自己。 梁聞遠喝酒不上臉,面色只是有些紅暈而已,黑而不見底的瞳孔里倒映出時文茵的模樣,鼻梁因為燈光在一側投下片陰影,左眼皮上偏左的那顆小痣在黑發里若隱若現。 許是喝酒,聲音又染上一層醉意,這下更顯成熟,“時小姐,酒不貪杯?!?/br> 屋里的燈光亮的晃眼,把梁聞遠剩下的話,一字一字的晃進時文茵心里,烙在了上邊 “這杯酒梁某替你喝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