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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離怔住了,看著面前這人一動不動,好一會兒,才意識到自己的狼狽模樣,忙不迭低下了頭,神色閃躲,道:“無事,公子您還是起身吧,這些我來就好了,地上灰塵多,恐污了您的衣袍?!?/br> 男子聽了,又是一笑,道:“無妨,我這身衣物也并未有多貴重?!?/br> 聽到這話,洛離下意識又看了一眼,發現男子一邊袖角竟已有些微微發白。再聯想起他方才所說的那句話,心中不禁莞爾,遂也再未說些什么,只安靜地收拾。 未過多久,便已拾掇完畢。男子還欲道些什么,只聽得洛離搶先道:“今日謝過公子了。只是公子莫要再問了,也不必待我如此,你我素不相識,況男女有別,而且天色亦不早了、我、我要歸家了?!闭f著作了個揖便匆匆轉身離去。 “無妨。姑娘,在下并非惡人。若日后有為難之處,可至淳化坊青磚小院尋在下,道出‘顧衍’二字即可?!?/br> 顧衍看著前面漸遠去的瘦削身影,唇邊出現了淡淡苦澀。繼而轉身,走了數十步后,在一方隱蔽巷道中停了腳步。 抬眸間已換了另一副神態,與方才的溫潤公子,判若兩人,緩緩開口:“殿下,此局一開,便再無回頭之路了,您可想清楚了!” “嗯?!?/br> ******* 楚寧再次來到上次城外的草屋處時,發現并未與之前有何不同,沒有了那些官兵的身影與吵鬧,反而更顯荒蕪寂寥。 “洛姑娘,你在嗎?我是上次救下你的那位?!背幥瞄T問道,但遲遲未見里面傳來回復。 那位姑娘莫非還未回來?不過也是,她才在長街上見過那姑娘的人,若趕回來也得一段時間,不可能這么快的?;蛘哌€有旁的事情耽擱了,也未可知。是她一時魯莽了,未了解清楚狀況便匆匆趕過來。 她正準備退到邊上去等,誰知容澈此處開口提醒她道:“上次我聽聞,這位姑娘家中還有一位臥病在床的祖父,她若是外出有事,斷不會將老人家置于家中過久的?!?/br> 楚寧聽了,點了點頭。這話提醒了她。若非情況危急或是有什么重大之事,那姑娘不可能久出不歸,除非是——楚寧腦中又閃過今日長街見到的景象,是了,若非是她祖父病重,須得入城請郎中,是斷然不會如此的!這么想著,楚寧忙令一旁的姜筠同侍從秦昱前去請郎中,而她則徑自推了門入內。 ******* 洛離歸家之時,見屋舍不遠處停了輛馬車,看樣式并不一般,心中便生了些疑惑,便快步往家中而去。果不其然,還未至院門,便聽到里間傳出了對話聲。 “......大夫,這位老人當真是......”楚寧問道。 只見那郎中默默收了診具,搖了搖頭,緩緩開口道:“此人已是病入膏肓,再無藥石可醫,若是早年間看診,說不定還能再多活個幾歲。況且近歲來又日日擔驚,憂思郁結于心,無從化解,便使得這病情愈發嚴重。想來他近日昏睡的時辰更加頻繁,也更久了對嗎?” 楚寧并不知曉病況,正猶豫如何答復時,只聽得門外有人忽道:“正是這樣?!?/br> 洛離走了進來,看見屋內之人,又是一驚。她已意識到這屋內發生了何事,便忙向楚寧行禮。 她身量雖纖瘦,個頭卻略高于楚寧,是以楚寧并未攔住了她,只得將她扶起。只見她又向那郎中見了個禮,接著道:“我祖父他近日來也不大進食,吃了一兩口便放下了。先前一日里還有三思個時辰是醒著的,可這些日子,卻也只有一兩個時辰了。有時縱使是醒著的,人也依舊是迷迷糊糊的,并不大能識人?!?/br> 說完這番話后,洛離的目光落在了榻上雙眸緊閉的老人身上,眸中悲傷盡顯,繼而向那郎中問道:“大夫,您可知我祖父還余......幾日?” 郎中聞此,遂取出一片羽毛置于老人鼻下,見氣息短促且不均,擦了把額間上的汗,邊道邊搖頭:“只怕是......” 聞言,洛離往后一個踉蹌,險些就要摔倒在地,幸而一旁的姜筠扶住了她。只見她定了定神,緩緩開口:“好的,多謝大夫您了。也謝過殿下了!” 郎中見此,又道:“不過我這里可為他開幾貼輕緩痛楚的藥方子,雖無濟于事,卻也可以讓老人家最后幾日略略好過些!”說著便到一旁去取了筆墨,寫了那方子。 楚寧并不知曉那老人的病情已屆如此之重,也不知道自己還能夠做些什么,只能吩咐下去送來些上等的藥材補品,其余的,亦是有心無力。 再度從院中離開時,已近黃昏時分。天際是傾瀉的層疊霞色,向上逐漸蔓延,也愈來愈淺,直至與頭頂的藍融為一體。 楚寧立在車前不遠處,默默掃過面前的女子,心內不禁有幾分驚奇。她這些時日所遇之事,若換了自己,恐怕早已無力承受了??墒撬砩蠀s有種視苦難無覺的包容與悅納,仿佛沒有什么能真正將她這個人擊潰。而她看上去,也不過是比自己稍大了一點。 楚寧再次抬眸,問她道:“你今后都有何打算?” 洛離卻安靜地凝視天空,晚霞在她臉上映出柔和的色調,良久,才開口道:“我也不知道。自記事時起,我便沒了父母,與爺爺在此處相依為命。這兒雖看上去簡陋不堪,卻是我長大的地方,我遮風擋雨的所在,是我的家??墒?,現在......什么都要沒有了?!彼f著,聲音漸漸哽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