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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不知為何,王楚清鋃鐺入獄之后并沒有提起此事,怕是覺得證據不夠,此事又關系重大,不好言說。 薄唇輕抿,咸緒帝看著手里的證詞,猛地咳了兩聲,跳躍的燭火映照在他的眸中,讓他顯得有些不怒而威。 養心殿內一時安靜下來,謝殊也沒有貿然繼續開口。 外面不知何時又滴落下雨來,淅淅瀝瀝地砸在屋檐上,寒風順著敞開的窗戶鉆了進來。 咸緒帝臉色鐵青,被寒風吹了一激靈,止不住地咳嗽了起來。 他咳得撕心裂肺,嘴唇也越來越白,謝殊驚了一下,快步上前沏了一杯茶遞給咸緒帝。 咸緒帝咳得身子止不住地哆嗦,剛接過茶盞茶水便灑了一手,他強忍著顫抖,低頭灌了一口茶水。 守在外面的公公早已經聽到了動靜,擔心地低聲道:“陛下,要不要奴才去叫太醫?!?/br> 咸緒帝指了指半敞的窗戶示意謝殊去關上,待風停下,又灌了兩口茶水之后這才勉強的止住了咳嗽,他清了清嗓子,阻止要去叫太醫的公公,閉上眼睛輕喘。 方才猛烈咳嗽泛起的紅暈已經褪下,咸緒帝臉色驚人的白,謝殊也不免說道:“陛下還是叫太醫來瞧瞧吧?!?/br> 喘了一會兒氣,咸緒帝這才睜開眸子,坐直身子,無力地揮了揮手道:“無事,不過是一些小毛病罷了,太醫瞧了也無用?!?/br> “可……”看著咸緒帝慘白的臉色,謝殊欲言又止。 咸緒帝卻指了指桌子上的供詞,徑直打斷道:“你是說最近京城風波不斷,都是這些當年逃出去的宗親在作亂?” 謝殊只好壓下勸說,繼續回稟道:“這些逃出去的宗親并沒有四散逃亡,還是集合起來,流連各地收納周國舊部殘存勢力,組建了一個江湖幫派,玉全幫?!?/br> “這些年來,他們越演越烈,已經插手到了朝堂之上,不止京城……” 謝殊抿了抿唇,“江陵首當其沖,被玉全幫的勢力滲透不少?!?/br> 江陵位置特殊,連東南接西北,不僅占著重要的運輸碼頭,這里也曾是周國的地界。 當年周國國滅,這里才被吞滅,成了自國的領地。 可當年一戰,自國也傷亡慘重,對于猛然擴張的領土并沒有太多的官員可以調配,很長一段時間有些鄉郡都是沿用的周國固有的投誠官員,也因此讓這些周國宗親有機會乘虛而入。 江陵便是如此。 此地這兩年雖然重要,但當時還并沒有發展起來,烏江河也沒有挖通,又因戰爭的摧殘而城池盡毀,這么一個殘局并沒有得到先帝的重視,當時的江陵郡守便是周國的舊將。 而隨著烏江河的挖通,此地這才變得重要起來,可當先帝開始派遣官員來此駐守時已經變得為時已晚。 光看劉川的賬本便知,這里簡直可以說是玉全幫的領地,每走三步便是玉全幫手底下的鋪子,也難怪戚家被打的毫無還手之力。 將在劉川府上搜羅到的賬本遞上,謝殊沉聲說:“他們這些年在暗中發展了不少勢力,劉川一個小小的商人便與這許許多多的富商和官員掛鉤,也正是因為他每年都朝這些人府上送了不少的禮,這才多次偷偷運送貨物而不被發現?!?/br> 這冊賬本沉甸甸的,厚的咸緒帝都眼皮一跳,不顧歪倒在桌上的茶盞,快速地翻動著手里的賬本。 劉川很謹慎,管家被審訊時也說,很多東西他都是即看即銷毀的,所以他府上除了這冊賬本也并沒有留下任何與官員的書信往來,就只有這本賬冊可以定罪。 只是蹊蹺的是這冊賬本上并沒有與余忠福相關的賬目,能定余忠福罪的洛安也并沒有抓到,而謝殊身上雖有劉川的另一份口供證詞在,此時也沒有貿然開口。 他也有私心在。 此時把劉川的這份證詞遞上去,固然可以定余忠福的罪,但戚家的事也就要被捅出去了。 劉川的口供涉及戚家。 謝殊此時還不敢遞出去。 深吸了一口氣,謝殊輕輕地閉了閉眼,壓下心中的萬般情緒,薄唇緊抿成一條直線。 他十五歲進錦衣衛,一直謹記錦衣衛鐵律,把清君側查污穢當成此生信條,從未逾越過,像這樣瞞下證據不報,還是他當差數年頭一回。 內心不可謂不動蕩。 “好,好!”粗略地掃過賬本之后,咸緒帝眉宇間染上戾氣,他將這冊賬本狠狠地摔在桌子上,“好一個玉全幫,好一個江陵,好一個周國殘孽!” “玉全幫,玉全幫,寧為玉碎不為瓦全,他們這是早早謀劃著要造反!”咸緒帝猛地站起身來,又狠狠地咳了兩聲,手扶著桌子這才穩住身形。 謝殊垂首,“陛下息怒,小心龍體?!?/br> 咸緒帝怎么能息怒,他重重地將手邊的茶盞揮出去,茶盞砸在地上,噼里啪啦地碎了一地。咸緒帝卻仍是不解氣,一連將桌子上的奏折都掀翻了去,最后身子無力,靠在椅子上只喘粗氣。 宮殿內寂靜無聲,只聽外面嘩啦的雨聲和咸緒帝粗重的呼吸聲。 沉默,沉默…… 氣氛如同繃緊的直線。 不知過去了多久,咸緒帝的臉色實在是太不好了,謝殊皺了皺眉頭,剛想叫太醫,就見額上青筋直蹦,努力克制怒火的咸緒帝猛地抬起頭。 他咬著牙說:“查,給朕查,一個都不要放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