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老爺子搖搖頭：“當兵可是好事兒，多少人想去還沒資格呢，真是孬貨！”

    許多人附和，然而當事人顯然不這么想。

    “爸！我讀書！我這回好好讀書！一定考上大學！”

    晚了，再哭鬧也沒用，紀科長這次是狠下了心，特意找了以前的戰友幫忙，只要體檢一過，等也不用等，提前連人帶包過去，三年義務兵定要讓這小子脫層皮。

    他死死攔住妻子，讓幾個小伙子幫忙把人抬上車。鄭敏急得直打他：“紀德平！你放開我！你怎么能這么對你兒子！”

    紀樺孤立無援，已經開始胡亂喊人：“媽！爸！哥??！紀亭衍?。?！”

    誰也不知道紀亭衍和紀科長談了什么，他早就回了研究所，如今正坐在桌前對著幾盒磁帶研究。

    怎么會有人能發出這么多種聲音？

    不過這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從他聽過了駱窈的聲音，就再也沒有遇到更好的，僅有能入耳的，還是她的變聲。

    或許不是沒有更好的，而是駱窈恰恰好是他所有感官偏好的最大值，不單只有聲音。

    紀亭衍思忖片刻，將磁帶收好，起身往外走。

    深夜，高傳波從實驗室回來，見紀亭衍還在桌前，好奇地問：“你那個課題不是快收尾了么，今天不休息了？”

    紀亭衍沒回答他。

    高傳波挑眉，知趣地不再打擾，余光無意瞥到他放在桌邊的書籍，心生疑惑，這才湊上前看。

    “《論人類社交過程中的語言藝術》、《兩性.關系與生物學》……不是，你開新課題了??？改研究社會學了？”

    紀亭衍耳尖有些發熱，卻仍然一派鎮定地道：“開拓思維?！?/br>
    激素帶來的熱情是瞬時且模糊的，而如果有了排他性和穩定性，才能將好感確定為喜歡。

    他得先保證自己的情感確定，才有資格去考慮駱窈。

    他不能輕舉妄動。

    凡事都要講科學。

    ……

    周六駱窈練完早功難得睡了個回籠覺，再醒來的時候，岳秉正在客廳和薛翹聊天。

    說是聊天，其實薛翹也只用“嗯”、“哦”敷衍地應著，實則專心在看電視。

    “窈窈！”

    駱窈一開門，岳秉的眼睛便亮了，薛翹慢悠悠地關掉電視，回屋前遞給駱窈一個埋怨的眼神：“終于出來了?！?/br>
    剛睡醒的駱窈摸不著頭腦，心想我也沒睡多久啊。

    她出來是想倒杯水喝，于是和岳秉點點頭就算打過招呼，徑自走向廚房。

    岳秉趴在沙發背上看她，揚聲問：“窈窈，你下周五有空嗎？”

    “什么事？”

    男生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臉：“我們學校那天有籃球賽，你要不要去看？”

    駱窈喝完一杯水，轉過身：“你們學校的籃球賽，我去做什么？”

    “我也會上場??！”岳秉嘿嘿笑，“而且對手正好是你們燕廣的隊伍，你可以來給我加油?！?/br>
    駱窈輕笑：“我不去給自己學校的隊伍加油也就算了，給對手加油算怎么回事?！?/br>
    岳秉突然站起身。

    第18章 三合一

    “咱倆誰跟誰??！當然是幫親不幫理了！”

    濃眉大眼的男生一只手搭在廚房門上, 長腿交疊，將流里流氣的動作做出了幾分斯文，并不讓人覺得冒犯, 反而好看得很。

    駱窈雙手抱胸：“我說自來紅同志, 你這是改名叫自來熟了？”

    “怎么了？”岳秉故作委屈道, “以咱們兩家的交情，還不算熟么？”

    駱窈不置可否地挑挑眉。

    岳秉咧嘴笑起來：“好吧, 自來熟就自來熟了, 那你下周去么？翹翹也會去?！?/br>
    “我姐不用上班么？”

    聞言，岳秉得意洋洋道：“你看, 不關心你姐了吧？她上周和人換班了, 下周可以多休息一天?！?/br>
    上周她沒回來，確實不知道家里的情況。

    駱窈皺眉：“挑撥我倆的關系？不去了！”

    “欸欸別??！我錯了不行么！窈窈？駱窈？我叫你姐總行了吧！”

    下周有沒有空駱窈尚不清楚，她們需要和病愈歸來的編輯jiejie做工作對接，如果順利，實習生涯便可以暫時告一段落。

    編輯jiejie為人溫婉，細聲細氣，許是因為才病愈不久，渾身上下有種西子捧心的脆弱感, 讓她們都不敢大聲說話。

    “你們不用這樣?！眴谭伎扌Σ坏玫氐? “我本身的臉色就是如此, 嘴唇顏色也比較淺，看起來才沒有什么精神, 其實身體早就已經好利索了，不然醫生也不可能讓我出院啊?！?/br>
    “真的嗎？”涂涵珺不放心地問。

    “行了行了，她一個成年人了還用你們這些小輩cao心?！?/br>
    剛上班的梁博新總是容易陷入煩躁，坐在桌子另一頭改今天的稿件, 筆都不知道往頭上戳了幾次，聽見她們仨說的話，有些沒耐心地敲敲桌子：“快點做事啊，別偷懶?！?/br>
    喬芳沖駱窈她們聳聳肩，抬手比了個噤聲的手勢，三人便繼續開始工作。

    直到梁博新到了錄音時間，辦公室里只剩下她們仨，涂涵珺才緩緩呼出一口氣：“師父平時挺好說話的，就是一工作起來就有點兇?！?/br>
    喬芳和他是多年的老搭檔了，自然了解得更多：“你別看他現在這樣，最開始參加工作的時候，他沒少被師父罵，每回罵完了都自己偷偷躲到天臺去，邊哭邊寫稿?！?/br>
    “真的??？！”涂涵珺大為震驚，“我還以為以師父的性子，能直接和他師父對上呢?！?/br>
    這話的畫面感太強烈，駱窈忍不住笑了，努力為梁博新挽回點顏面：“師父對我們也挺好的啊，之前咱們工作上出現了紕漏，哪回不是他幫我們兜著？否則胡主任可不會輕易饒過我們?！?/br>
    科學頻道的監制主任是位特別嚴厲的前輩，罵人特別狠，跟他一比，梁博新只能算是毛毛細雨。

    這回涂涵珺摸著自己的良心連連說是。

    喬芳笑道：“胡主任就是梁老師的師父?！?/br>
    駱窈露出一絲意外，隨后恍然道：“怪不得他罵咱們師父尤其狠?！?/br>
    “嚴師出高徒，臺里好多人都是這么過來的?！眴谭及参克齻?。

    “可總有不罵人的師父吧？”涂涵珺皺著眉想了想，“比如裴峻老師！他那么溫柔，當他的學生肯定很幸福?！?/br>
    聞言，喬芳笑意盈盈地看著她：“每個見過他的人都這么說，不過據我所知，他還沒帶過幾個學生?！?/br>
    “喬喬姐你認識裴老師么？”涂涵珺雙手撐在桌子上，好奇地問。

    喬芳點頭：“我和他是同班同學?！?/br>
    “??！真的??？”涂涵珺露出難掩的驚喜，又追問了幾個問題，喬芳好脾氣地答了，等問到第三個，駱窈忍不住打斷她。

    “你想跳槽的心都快溢到臉上了，也不怕師父知道?！?/br>
    “不會的，你不說喬喬姐不說，他肯定不知道?！?/br>
    這時喬芳也出言制止道：“好了好了，先工作吧，以后你們要在行業內，有的是機會接觸?！?/br>
    這不，說曹cao曹cao就到。

    駱窈她們剛拿上實習證明準備離開，就看見電臺門口正和梁博新喬芳說話的裴峻。

    八十年代的穿衣風格受影視作品影響極深，比如駱窈以前穿過的紅裙子、喇叭褲、牛仔褲，都是熒幕里的角色帶領的風潮，而一到秋冬，男士就開始迷上了長風衣，尤其得像電影主角那般將領子立起來，前襟敞著，最好嘴里再叼根煙，帶上墨鏡，端的就是一副不羈和瀟灑。

    但是這樣很容易被人當成混混和小流氓，相比之下，文藝青年或是知識分子的打扮更能讓人接受一些。

    硬要說起來，裴峻其實相貌一般，但有桃花眼加成，氣質在線，風衣腰帶一系還真有點韓劇里儒雅大叔的味道，迷得涂涵珺這個小姑娘不要不要的。

    駱窈對這一款不感冒，因此只是簡單客氣地和人打了聲招呼：“裴老師好?！?/br>
    “說了叫我裴峻就成?！迸峋θ萦H和，說完又提議道，“我和喬芳梁博新正打算去吃飯呢，不然你們倆也一起來？”

    駱窈還沒來得及說話，涂涵珺就道：“會不會太打擾了？”

    裴峻故意皺眉：“怎么會，我就是聽說喬芳出院了過來看看她，只是朋友之間的小聚而已，反倒是你們年輕人別覺得不自在就成?！?/br>
    聽他這么講，涂涵珺又不好意思地推脫了幾句，最后還是應下了。

    駱窈這才開口：“不好意思啊裴老師，我今天有事，就不和你們一起去了?！?/br>
    裴峻抬眉：“什么事??？都實習最后一天了，也不打算和師父吃頓飯？”

    “又不是見不到了?！瘪橊盒π?，沒有多說。

    一旁的梁博新立刻皺眉：“不去就不去吧，她本來昨天就想和我請假來著，我沒批，估計這會兒也不耐煩和我吃飯?！?/br>
    駱窈面露窘色，仿佛被領導揭穿了心里想法一般。

    裴峻這才笑道：“好吧，那就涵珺和我們一起，你路上小心?！?/br>
    駱窈看了看涂涵珺，用眼神示意她別因為有裴峻而在師父面前得意忘形露了餡兒，涂涵珺沖她頻頻眨眼，表示自己知道了。

    駱窈這才和幾人道別離開。

    ……

    燕大的校園駱窈是第一次來，好在身邊兩人都是熟門熟路，她一邊聽介紹一邊參觀這個國人從小到大掛在嘴邊的一流學府。

    有人說如果往這里扔一塊磚頭，砸中十個能有九個學霸，還有一個大概是從不學習照樣考試的學神。自覺比不上的駱窈穿梭在一群天之驕子之中，一路上卻收獲了許多回頭率。

    她今天穿了件短款的燈芯絨夾克，里面套的是一身碎花長裙，黑色的搭扣小皮鞋配白色短襪，頭發收攏到一邊，整個人就像一只懶散又優雅的貓。

    駱窈恍若未見，好奇地問：“聽說你們食堂是用浴缸盛飯的？”

    岳秉摸摸頭說：“對，飯點食堂人太多，有時候還只能站在外頭或者自己帶飯盒回宿舍吃?！?/br>
    “那洗澡呢？”

    “洗澡有澡堂啊?！?/br>
    駱窈嘆了口氣，她有點懷念以前浴缸泡澡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