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劍平好笑：“瞎說什么。咱們現在可都是城里人?！?/br>
    “戶口遷出來了？”小芳知道他有辦這事, 但因為收拾行李太累忘了問。

    方劍平點點頭：“我們都沒去找孫組長，咱倆的錄取通知書給公安一看，一會兒就幫我們辦好了?！?/br>
    “這是從哪兒來??？”

    方劍平停下, 抬頭看去, 迎面走來兩個女人, 一個中年一個六十來歲。但他都沒什么印象，可能是革命期間搬過來的。

    這邊有不少大房子, 革命期間有關單位收了不少, 里面的東西封存，房子空出來給沒房的市民住。

    “你們這是去哪兒？”

    老年人道：“買點菜。這不是過兩天就是元宵了嗎。你們呢？”

    方劍平轉向北邊。

    中年女子恍然大悟：“你就是方醫生的小孫子在農村插隊的劍平吧？這是你閨女？真漂亮, 小眼睛真大?！?/br>
    方劍平順著她的視線看去, 張瞳瞳被他包的就露一雙小眼，“不是女孩，男孩?！?/br>
    “男孩？”中年女子忍不住打量他，“這么漂亮的男孩子可不多見，長大了了不得啊?！笨吹剿砩蠏斓拇蟀“?，不像是回來探親：“你這是回來了？”

    方劍平點頭。

    兩人相視一眼，政策變了？在農村娶妻結婚的也能拖家帶口回來？

    中年女人很好奇，她也有個親戚在農村, 跟方劍平一樣娶個農村姑娘, 還生兩個孩子, “不是說知青在農村成家，戶口就自動轉成農民？”

    方劍平：“是的。不過考上大學就可以回來了?！?/br>
    “考——你考上了？”中年女人問出口, 一頓，“大學通知書下來了？”

    方劍平點頭：“下來好幾天了?！?/br>
    “那我女兒的怎么還沒下來？你報的哪個學校？”中年女人問。

    方劍平：“帝都大學?！?/br>
    兩人驚得合不攏嘴。

    “我們先進去了？”

    中年女人反應過來，忙拉住他：“你等等。我怎么聽說考上了也只能自己回來？”

    “我媳婦也考上了?！狈絼ζ娇聪蛐》?。

    中年女人睜大眼睛，“她不是你在農村娶的媳婦??？”

    小芳看向方劍平, 滿眼盡是笑意。

    方劍平忙說：“您別亂說，她就是。她可比我聰明多了?！?/br>
    “也是帝都大學？”

    方劍平點頭，怕她問起來沒完，趕緊敲門。

    然而屋里并沒有人回答。

    那位一直沒開口的老人說：“你爺爺奶奶應該關著門在屋里?！?/br>
    “爺爺，奶奶，我回來了！”

    方爺爺霍然起身：“劍平回來了！”

    方奶奶嘆了一口氣，慢悠悠推一下老花鏡，“往哪兒回？隔壁小趙說她女兒的通知書還沒下來，劍平離咱這么遠，早呢?！?/br>
    “也是?！狈綘敔斪厝?。

    “爺爺，開門！”

    方爺爺再次起身：“我真聽到劍平的聲音了?！?/br>
    “你昨晚沒睡好，睡會兒吧?！狈侥棠虛u搖頭：“做好午飯我叫你?！?/br>
    “方醫生，吳醫生，你孫子劍平回來了！”

    “嘶！”

    方奶奶慌忙扔下針，轉向方爺爺：“我怎么聽見小趙的聲音了？”

    “肯定是劍平！你這個老太婆啊，我看你才是昨晚沒睡好?！狈綘敔斆Σ坏_門。

    方奶奶慌忙提醒：“慢點，小心門檻?！滨晾腿プ?。

    方劍平聽到腳步聲越來越近，松了一口氣：“還以為睡著了?！?/br>
    “是劍平嗎？”

    方劍平：“是。我和小芳還有瞳瞳都回來了?！?/br>
    “瞳瞳也回來了？”方爺爺哆哆嗦嗦拽開門，看到三雙眼睛。

    方劍平一家三口包的只剩眼睛，方爺爺也只能看到眼睛。

    方爺爺一時不知道該怎么招呼：“是小芳和瞳瞳吧？快進來，進屋?！?/br>
    方劍平把手遞給小孩。

    小孩抓住他的手邁過門檻。

    方家的門檻很高，方爺爺下意識想伸手，看到旁邊的小芳又趕忙縮回去，側開身讓他們進來。

    方劍平回頭問：“你們……?”

    倆人同時抬手說：“你們快進去吧?！?/br>
    方劍平用腳關上門。方奶奶到跟前就去接小芳的行李。

    小芳下意識避開。

    方奶奶的雙手僵在半空中，臉上的難過rou眼可見。

    方劍平笑道：“你拎不動?！?/br>
    “這么重??？”方奶奶不由得看一眼。

    小芳不想一進門就被誤會，“要不你試試？”

    方奶奶點頭，接過去笑道：“也沒多——”身體往前一趔趄，小芳趕忙抓回來，“這么重？我，我瞧著她，小芳拎著挺輕松?！?/br>
    方劍平拽著張瞳瞳背后的衣服，很是輕松的把他拎起來：“要不抱抱？”

    方奶奶立即伸手：“你怎么能這樣。傷著他怎么辦?！?/br>
    方劍平不以為意地笑笑：“爺爺，先進屋？”

    “進屋，進屋。你們該累了?！狈綘敔斎阶鰞刹阶?，晃晃悠悠進去就倒水。

    方奶奶抱著小孩到堂屋門檻就放下，拉著小孩的手給他介紹：“瞳瞳，這就是你爸爸的家——另一個家。大不大？”

    小孩點點頭：“跟我家一樣大?！?/br>
    “對，跟你家一樣大?？爝M來?！狈侥棠谭鲋M去。

    方劍平移到小芳身邊，看著一老一小小聲說：“要不要打賭，我奶奶肯定累得手酸不敢抱著他過門檻?！?/br>
    “看破不說破沒聽說過？”小芳問。

    方劍平搖頭：“聽誰說的？別又是張小草?！?/br>
    “這種事都知道好吧?！?/br>
    “劍平，小芳，怎么不進來？”方奶奶轉過身，看到他倆還在院里，“外面冷，別凍感冒了?！?/br>
    方劍平進去把東西放地上，然后幫小芳卸。

    看著不多，所有的包裹放下來快堆成小山了。

    方爺爺不禁說：“這么多？”

    “還有呢?！狈絼ζ交顒右幌陆罟?，“走的郵寄，過幾天才能到?！?/br>
    方奶奶試探著問：“劍平，你們這是要常??？”

    方劍平笑道：“想知道有沒有考上吧？”彎腰把書包打開，從里面拿出兩封信遞給他們，“瞳瞳，過來?！?/br>
    小孩突然到了陌生的環境非常乖巧，立馬跑過去。

    方劍平把他的圍巾拿掉。

    小孩伸手抓帽子。

    方劍平按住他的手：“不可以，這里比家里冷。小芳，你的棉線帽呢？換那個。不戴帽子出去風吹的頭疼?！?/br>
    小芳此時腦袋上戴的是帶毛毛的。她有個跟瞳瞳一樣的紅色毛線帽，方劍平買的。

    方劍平原本還想自己買一個，戴上帽子莫名的像小老頭，以至于他寧愿吹的頭疼都不戴。

    老兩口驚呼一聲。

    方劍平嚇一跳，險些勒著自己，“怎么了？”說著話把圍巾拿掉。

    方奶奶又推推她的老花鏡，“你倆都考上了？還是帝都大學？”看到方劍平點頭，方奶奶不敢置信：“小芳你——”看到小芳的長相，驚得微微張口。

    方爺爺看過去，白里透紅的小臉，圓圓的眼睛透著機靈勁，遠比照片上鮮活，“你不上相！”

    方奶奶點頭：“不上相！”

    方劍平忍不住樂了，“我眼光不錯吧?！?/br>
    方爺爺想贊同，朝他看去，視線停在了小孩臉上，忍不住連連招手：“瞳瞳，快到太爺爺這里來?！?/br>
    張瞳瞳不敢去。

    方劍平：“這就是給你買衣服買好吃的老爺爺。你想叫老爺爺也行?！?/br>
    小孩眨了眨眼睛。

    ——真的嗎？

    “爸爸還能騙你?！狈絼ζ酵扑话?，“這么靦腆害羞可不像你?！?/br>
    小孩用小腦袋拱他。

    ——不要再說啦，瞳瞳也是要面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