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氏立即說：“叫她出來, 我看看是小子還是丫頭?！?/br>
    張支書不想搭理她, 可是他娘是個不達目的不罷休的主。除非目的讓她損兵折將，“這亂七八糟的你讓她出來干啥？”

    高氏下意識想說, 哪兒亂了。抬眼看到王老太還在：“你咋還沒走？等我送你？”不容她開口, 奪走鄉親手里的裹腳布就朝她去。

    王老太還等著她說喜事，一看她團吧團吧裹腳布, 大有往她嘴里塞的節奏, 嚇得倉皇而逃。

    張老四也沒閑著，朝王家兄弟走去。這幾兄弟知道他們敢動真格的，推著板車就跑，跑到橋那邊才敢停下來讓王老太上車。

    高氏不禁罵：“一群不會過日子的蠢貨。這么大年紀找閨女要東西，哪來的臉?！?/br>
    “行了，人都走了?！睆堉?。

    高氏轉向他：“你還好意思說。幾個人磨磨唧唧半天，虧你還是村支書?！?/br>
    張支書心累的想嘆氣，他娘可真是十年如一日的逮誰跟誰, “要不換你當？”

    高氏噎住了。

    晚上沒人的事她不是沒做過這種美夢。

    隨著村里的人越來越多, 置辦的東西越來越多, 她就不敢瞎琢磨了。

    頭一個拖拉機不會開，第二個養蜜蜂她不懂。只是這兩樣就有一大半人不服她。這些人要是聯合起來, 十個她也干不過。

    這種吃虧不討好的事，她才不干。

    “我年輕三十歲有你啥事?！备呤舷訔壍仄乘谎?，“懶得跟你廢話。叫小芳出來?！?/br>
    張支書：“才四個月出來干啥？”

    “四個月？”高氏不信，隨即一想剛剛看到小芳往屋里去, 確實沒肚子，“咋才四個月？結婚幾年了方劍平咋搞的？咋這么沒能耐？”

    張支書忍不住打量她，以前也沒見她這么心急，這是咋了？總不至于想當老祖奶奶吧。

    可是他娘不喜歡小芳啊。

    因為他說小芳懷的是個小子嗎？

    這樣也不對啊。

    除非她真當劍平倒插門，小芳的孩子姓張。

    張支書覺得他想多了，又想試試?；仡^她再折騰小芳也好應對，“你趕緊家去吧。小芳不喜歡你，聽見你叫她再掄個鐵鍬回來，傷著你再傷著孩子，你就更見不著了?！?/br>
    高素蘭不禁看老伴兒，請都請不走，這樣說她還不得跳腳。

    高氏冷哼一聲。

    高素蘭和謝蘭的心一起咯噔一下，就聽到：“都是你們慣的。你這兒太熱，我得回家歇會兒，改天再來?！?/br>
    妯娌二人不敢置信地相視一眼，確定都聽見了，就朝高氏看去。只見她撿起地上的拐杖，如勝利的公雞似的顛顛往家去了。

    目送她越過來富家，他們這些人安全了，高素蘭就轉向張支書：“她這是，這是咋了？”

    張支書：“聽說小芳懷個小子高興的，她當祖奶奶了。沒聽見？”

    謝蘭點頭：“聽見了?？墒撬幌矚g小芳啊?！?/br>
    “喜歡曾孫子?！睆堉a一句，“不喜歡孫女和喜歡曾孫子不沖突?！?/br>
    謝蘭脫口而出：“她有病??？”

    說完慌忙扭頭看去，見她走遠了，松了一口氣。

    張支書搖頭：“搞不懂?？偙人疾幌矚g好?！?/br>
    “老大……”張老九等高氏走了，才敢扶著王秋香過來。

    張支書：“這是咋了？”

    一枝花跟過來解釋：“聽到她娘要胖丫少吃點差點氣暈過去?！?/br>
    謝蘭不信：“啥時候變得這么小心眼？小芳追著你又打又罵也沒見你氣暈過去?！?/br>
    王秋香張了張口，眼淚飆出來。

    小芳跟她娘哪能一樣啊。

    一個是堂侄女一個是親娘。何況情況也不一樣。小芳不喜歡她，是她整天惦記人家的東西，三天兩頭扒人家墻頭。她娘跟小芳正好相反，是找她要東西。再說了，小芳不論跟她鬧成什么樣，只要大胖和胖丫不招惹她，她都懶得理。她娘呢，身為親姥姥，居然說出讓孩子少吃點的話。怎么就不讓她兄弟少吃點。那么大人吃了也不長個，少吃一頓也死不了。

    高素蘭能理解她，她倆的娘家人一樣，“好了，別哭了。被你大娘嚇成那樣，只要你大娘活著，你娘就不敢來?！蓖闹芸纯?，不見張老二一家，“人都說禍害遺千年。她說不定比我都能活。更別說你娘。你就放心吧?！?/br>
    王秋香的淚止住，“剛才謝謝你們?！?/br>
    高素蘭拍拍她的手：“說啥呢。又不是外人。你要是這樣說，上次小芳的幾個舅舅過來，你也沒少出力，我是不是得謝謝你？”

    王秋香下意識搖頭。

    高素蘭：“這不就結了?；丶胰グ?。別讓孩子擔心?！苯o張老九使個眼色。

    老九扶她回去。

    小芳把鑰匙給大胖。

    大胖打開門，胖丫跑出去：“娘！”

    王秋香抱住她，看到閨女淚流滿面，“咋了？

    總不能是小芳打的吧。

    “娘，你沒事吧？”

    王秋香松了一口氣，不是就好。不然這個節骨眼上只能委屈閨女，“沒事。我都沒出來?！?/br>
    “還來嗎？”

    王秋香搖頭：“被你大奶奶嚇唬走了?！?/br>
    整個經過大胖看見了，忍不住點頭：“那個老太婆也就這時候好使?！?/br>
    王秋香想到她彪悍的模樣又想笑，“以后，以后再數落你們，或者再嘴賤罵你們，你們就當沒聽見?！?/br>
    大胖：“她跟姥姥吵架又不是為了咱們。她是為了張莊的榮譽而戰?！?/br>
    王秋香真笑了，“瞧瞧，上幾天學還學會榮譽了。別管因為啥，你姥姥都是她嚇跑的?！弊⒁獾叫》汲鰜?，“以后你見著她繞道走。不是說你怕她，她盯上你的肚子了?！?/br>
    小芳不禁眨眨眼睛。

    “你沒聽錯。你爹說你懷的是男孩，她覺得自己要當祖奶奶。四世同堂，咱們村可沒幾家。真是個小子，她能天天抱著孩子出去顯擺?！?/br>
    小芳臉色驟變，不由得后退一步。

    王秋香：“我可沒嚇唬你?！?/br>
    “她有病??？”

    “誰知道。不信問你爹娘?！贝笈植攀畞須q，王秋香離當奶奶還有很多年，也搞不懂高氏那個老祖奶奶怎么想的。

    張支書讓大伙兒散了，就跟妻子過來了。

    小芳忙迎上去。

    高素蘭扶著她：“慢點，別閃著腰?！?/br>
    小芳又忍不住看一眼肚子，還是覺得像假的，“開拖拉機都沒把他嚇跑，彎腰割小麥也沒把他割掉，哪這么容易閃走?！?/br>
    “那也得小心點?！备咚靥m說著，看一眼閨女的肚子，仔細看確實凸出一點，她之前怎么就沒發現呢。

    “她爹，這有四個月了吧？”

    張支書：“過幾天看，肚子一天天變大，那說明現在有四個月了。我得記下來?！?/br>
    小芳不懂，記這個干啥啊。

    高素蘭：“好算你的預產期啊?！?/br>
    小芳想起來了，這個年代什么都沒有，只能靠自己推算。就是去醫院，醫生也是根據他們準備要孩子的時間，結合顯懷的程度推算。

    “讓方劍平記。我們有日歷?！?/br>
    張支書想想這孩子有方劍平一半，應該他這個當父親的出力，“行。怎么還沒回來？”

    “來了！”

    話音落下，大門被推開，方劍平進來。

    小芳轉身看去，只見他滿頭大汗：“你咋這么快？又不聽我的話？”

    “沒有，沒有?！狈絼ζ竭B忙推著車子過來，“我沒往張小草那邊去，直接騎著車子去買的?！彪S即把包遞給岳母。

    高素蘭打開一看就忍不住皺眉，不光有兩件大號的短袖，還有兩件長袖：“這么熱的天，買它干啥？”

    “哪天下雨降溫的時候穿?！?/br>
    張支書贊同：“劍平考慮的周到?！?/br>
    “還有汽水？”高素蘭本以為錯覺，拿出來一看真是玻璃瓶的，“你——”

    張支書扯她一把，又不是買給外人吃的，嘮叨什么啊。

    東西放包里，張支書還給方劍平，“收好?！?/br>
    方劍平接過去，車子給他就拉著小芳回屋。

    高素蘭瞪他，你怎么不讓我說？

    張支書：“劍平說過，傻不傻就養這一個。咱們四口人還養不好一個孩子？”

    “那也不能這么花?！?/br>
    張支書跟她分析，“以后又不能考大學，孩子頂多上到高中。咱們離農場這么近，孩子不用住校，也不用在學校吃，能花多少錢。劍平和小芳一年攢十塊錢，也夠孩子將來結婚用了。再說了，咱也不是沒錢?！?/br>
    高素蘭無言以對，覺得被下了面子，沒好氣地說：“就你那點錢？”

    張支書朝偏房看去：“那你就去。去煩了等你老了，劍平這個女婿不伺候你，我看你咋辦?！?/br>
    高素蘭不敢去了，氣咻咻跟他回堂屋。

    到門口想到廚房還沒收拾，又氣咻咻回廚房。

    小芳擔心老兩口說急了打起來，趴門縫看到她娘還沒忘記干活，放心下來，“以后不許再騎這么快?！?/br>
    “以后沒事我哪都不去?！狈絼ζ嚼∷氖?，“快過來讓我好好看看?！?/br>
    小芳瞧他稀罕成這樣，又忍不住擔心：“萬一只是，只是我吃胖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