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兩口覺得兒子和兒媳婦在單位很不容易，沒敢把這事告訴他們，怕他們因此覺得丟臉，活著沒意思，再跟人家學自殺。

    方奶奶想想大孫子因為孫媳婦的關系被弄到東北插隊。孫女和她對象在她對象老家務農。小孫子的對象雖然最不好，他反而過的最好。

    “大孫媳婦娘家不錯，可大孫子被她連累的快三十了連孩子都不敢要，恐怕連累孩子。兒子兒媳婦會不會因為這點覺得找個農村的兒媳婦也挺好？”

    方爺爺問：“那上次來看我們，你干嘛不讓我說劍平在農村結婚了？”

    方奶奶被問住。

    “可是也不能一直不說?！?/br>
    方劍平進來道：“以后再說?！?/br>
    老兩口嚇一跳，不禁問：“你聽見了？”

    方劍平點頭。

    方奶奶：“我說如果，如果你倆離婚了，說不說無所謂。要是小芳不愿意離婚，或者你覺得小芳挺好，你爸媽估計不能接受。但也有個前提，時局一直這樣?！?/br>
    方爺爺搖頭：“不可能一直這樣。這幾年政策一直在變，說不定哪天早上醒來就結束了?！?/br>
    方劍平聞言忍不住說：“又有新政策？”

    方奶奶朝隔壁看一下，“剛剛幫你拿行李的那個鄰居說，上面通知他們單位接收知青。如果是一個兩個，肯定不用上面出面?？辞闆r要不了多久就有大批大批知青返城?！?/br>
    “那哥和姐能回來嗎？”

    方奶奶道：“這得他們單位要人。不要人我看懸。除非像你下鄉那年一樣規定了返城名額?！?/br>
    “怎么這么突然？”方劍平奇怪。

    方爺爺道：“不突然。最近有關部門接到很多投訴你們知青的信件?！?/br>
    方劍平想到了張支書，他找過農場，農場給上面寫過信。

    “是不是反應知青在農村不服管，或者惹出事來？”

    方爺爺：“我們也是聽說，沒敢打聽。你說的這些情況應該也有。改天我去你哥你姐單位問問?！鳖D了頓，“先不說他們，這事不急。你能在家呆幾天？有時間看看你爸媽吧？”

    第51章 打秋風   老丈人給他一巴掌，小芳能補一……

    方劍平有時間, 他可以在家呆三到五天——假條上的日期規定之前上車就行了。

    怕老兩口背著他胡思亂想，方劍平把張支書給他的假條給兩位。

    方爺爺看到上面的日期放心地說：“還有五天，行！”

    “不過我得留一天, 上午去給小芳買東西, 下午把這些信給人家送去?！狈絼ζ秸f著把書中的幾封信拿出來, “小芳也不知道聽誰說的，首都很大好東西多, 讓我給她捎些回去?！?/br>
    方奶奶雖然覺得小芳不傻, 可沒親眼看到終歸有點不放心。聽到方劍平這樣說反而放心了，傻孩子可不知道要東西, 給她南瓜說成冬瓜她也信。

    “回來一趟應該的。有錢嗎？”

    方劍平花不著錢, 他的工資大頭幾乎沒動。又拿出一本毛選把里面的錢拿出來。

    方爺爺樂了：“你這還是狡兔三窟？”

    “半道上有錢沒介紹信也能找到人送我。錢沒了有介紹信就更不愁好心人送我。要是放在一塊，一丟就全丟了?！狈絼ζ綋乃麪敔斈棠炭吹矫毙奶?，所以那沓錢全是大團結。

    方劍平數一半給他爺爺奶奶。

    方爺爺往外推，“這是干嘛？我們退休工資都花不完?！?/br>
    “我爸媽的工資不是停了？他們沒找你們要？”

    方爺爺：“你走之前是停了。后來需要你爸媽上手術臺，不光不敢停，還把他們之前的工資補齊了。就怕他們懷恨在心把人治死了?！蓖ｎD一下，嘆氣道，“經過這次我算知道, 有過硬的本領在身, 無論時局怎么變都不會受到太大傷害。劍平, 之前說你岳父說以后還有上大學的名額，方便的話問問他有沒有醫學院的?！?/br>
    方劍平：“我學醫？”

    老兩口同時點頭。

    方奶奶道：“你哥當時剛畢業, 你jiejie是護士，醫院離了他們行。像你爸媽一樣都是刀手或麻醉師，怎么把他們送走的就得怎么把他們請回來?！?/br>
    “奶奶，不止醫生被需要。我聽老李說, 最艱難的時候咱們國家某些基礎建設都沒停?！?/br>
    方爺爺不禁問：“老李又是誰？”

    “一個被送到清河農場勞動的干部。農場不好安排就把他交給我叔?！狈絼ζ娇匆幌峦壬系膸追庑?，“這就是老李寫給他們家人的。聽他說話以前在水利部門待過。他應該不是工程師，否則離不開他。我要有機會就當離不開的工程師?！?/br>
    方爺爺想想這幾年在報紙上看到的內容，“這一行也行。還有那些研發武器裝備的人，就算被送到下面，也沒有待超過半年的?！?/br>
    方劍平點頭：“小芳的父親也說老李呆不長。老李在那邊大半年了，我擔心他突然被請回去，這些天得空就向他請教不懂的問題?！?/br>
    “問我和你奶奶啊?！?/br>
    方劍平笑著說：“高三數學，您會嗎？”

    方爺爺頓時忍不住氣得笑罵：“臭小子！”

    方奶奶不禁說：“你做得對。咱不能因為是小學老師就滿足了。小芳的父親有那層關系，你好好學，說不定哪天就把你調去農場。那以前是個縣城，到了那兒工資比在農村高，各種環境生活也比農村便利?！?/br>
    方劍平實話實說：“我還沒想那么遠。這才剛轉正。就算可以也得七八年我快三十歲了。否則人家肯定不信任我?！?/br>
    “咱就說以后?！?/br>
    方爺爺道：“以后的事以后再說。今天幾號了？”

    方奶奶拿起掛在墻上的小日歷，“二十二?！闭f著話遞給老伴。

    方爺爺翻看一下，“明天二十三。你爸媽那個醫院每到周末特別忙。劍平，明天去給小芳買東西和送信吧。周一再過去。別帶這么多錢，不夠回頭再買?！?/br>
    這些錢雖然不是方劍平全部家當，但留在張莊的都是些毛票。再說了，真丟了還得他爺爺奶奶出錢給小芳買東西給他買車票。

    方劍平就拿三張，其他的都放回書里。

    隨后方劍平把行李放他屋內就去做午飯。

    方奶奶讓他出去。

    方劍平笑道：“在那邊最近都是我做飯?！?/br>
    老兩口不是不食人間煙火的人。知道這些日子農村忙，聽到以前油瓶倒了都不知道扶的孫子會做飯很能理解。

    老人消化慢，方劍平就和面搟面條。

    方奶奶看他和面比自己還利索，頓時忍不住跟老伴說：“到農村這一趟也挺好?！?/br>
    方爺爺道：“這是咱家劍平學好了，你覺得好。要是長歪了呢？”

    “那擱城里也長不直溜。好比那個劉季新?！?/br>
    方爺爺擺手：“別提他?！?/br>
    方奶奶也不想提——糟心。

    “劍平，你信上說你岳父岳母就小芳一個閨女？”

    方劍平：“對。小芳出生時她父親母親都三十多了。村里不少人懷疑她心智不全就是父母年齡太大了?！?/br>
    方奶奶不禁說：“那你們以后要孩子可得早點?！?/br>
    方劍平被“孩子”倆字搞的一愣一愣，反應過來哭笑不得，“奶奶，我和小芳現在真沒那些事。她就像個孩子一樣。我想著孩子豈不比劉季新還禽獸?！?/br>
    “我說以后。那姑娘聰明，指不定明年就痊愈了?！?/br>
    方劍平：“中間空了十年，哪那么快。知識方面快，是我可以照本宣科。其他方面得她自己開竅?！?/br>
    方爺爺贊同，“比如人情來往?！?/br>
    “這不是有劍平還有她父母?！狈侥棠滩唤f：“我覺得這樣很好。劍平，奶奶說真的，你一個人在農村，要是你岳父一家都滿肚子心眼，往后對你不滿意，或出點什么事，你能被他們一家算計的骨頭都不剩。小芳那姑娘藏不住話一根筋，你岳父岳母想對你做點什么都得顧忌她?！?/br>
    方劍平心說，那是你們不了解小芳。

    但凡是為她好，老丈人給他一巴掌，小芳能補一腳。

    這事還是別說了，免得想太好的奶奶又擔心的睡不著。

    方爺爺忍不住說：“你說的這叫什么話？人家再算計也沒你能算計。這才到哪兒啊?！?/br>
    方劍平贊同：“是呀。奶奶，您就別cao心我了。哥和姐更需要你們?！?/br>
    “他們有你爸媽呢?！狈侥棠陶f的干脆，方劍平被噎了一下。

    以免老人又把早年那些事說出來，比如他出生時趕著父母工作忙，把他往這兒一扔，十天半月都不能來看一次。他打小沒喝過一口奶，要不是有錢買羊奶粉，他得活活餓死之類的。

    這些事老人想起來就會嘮叨個沒完。

    方劍平索性轉移話題：“奶奶，面條里放青菜還是放別的什么？”

    老兩口的房子挺大，正房有五間，東西兩端還有兩個小耳房。雖然東西兩邊還有偏房，但空地也有三間屋那么寬，五間房屋那么長。

    時局不穩定，老兩口不敢外出，就在院里種滿了菜。一年四季不用外出買菜，省了很多麻煩。

    方奶奶掐一把莧菜葉子，又薅幾根嫩蔥。方爺爺給她壓水清洗。

    午飯后，方劍平稍稍休息一下又去廚房。

    他做飯的時候有注意到，水壺和鋼筋鍋里都有厚厚的堿。

    方劍平把這些東西都敲掉。

    方奶奶緊張：“你這樣弄鍋就壞了?！?/br>
    “壞了再買。這樣時間長了對身體不好?！狈絼ζ讲淮_口就問：“還有什么要洗的要刷的？都拿出來?！?/br>
    方爺爺不禁說：“你歇會兒?！?/br>
    “莊稼人搶手小麥的時候比這累多了。四點多天沒亮就下地，一直干到十來點日頭升高。中午歇一會兒，下午繼續，一直到太陽落山。這樣也不能停，男人下地拉麥子打場，女人裝小麥往糧庫運?！?/br>
    方奶奶忍不住問：“你也得干？”

    “都得干。學校放忙假，小孩子拾麥穗，大點的孩子在家做飯。年齡很大的老人割草喂牛和驢，有身孕的被安排喂豬?！?/br>
    方爺爺點頭，“我以前在老鄉家待過一段時間，確實這么忙?！?/br>
    “所以你們就別擔心我了?！?/br>
    方奶奶看老伴。方爺爺點頭。方奶奶就把被子，棉衣全拆了，棉花扔在繩上晾曬，被套那些東西交給方劍平洗。

    翌日早上方劍平把這些東西洗好，又翻箱倒柜收拾利落了才去百貨商店。

    已是三伏天，老兩口怕熱中暑沒敢跟他一塊。方劍平買姑娘家需要的東西的時候反而不用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