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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被動作吵醒,池殷困懨懨睜開眼,隨即把頭倚在陸墑肩膀上。 陸墑動作一僵,他側了側頭,克制地親吻她的額頭,她的側臉,她的鼻尖。 最后落在唇上。 四目相對。池殷懶散地抬起眸子,“放肆?!?/br> “明天再跟我算賬,”陸墑低聲,“抬胳膊?!?/br> 池殷把胳膊抬起來一點,陸墑迅速把睡裙給池殷穿好,把她抱到床中央,連同他自己,一同陷入柔軟的床體。 兩人貼得嚴絲合縫。 小綠火躺在池殷的頭發上,一縷頭發被它蹭來蹭去。 陸墑眸子低垂,直到池殷的鼻息平穩,他才緩緩抬頭看向小綠火。 它顏色很淡了,淡到可能看不到清晨的陽光。 但它很快樂。 任誰都能看出的快樂。 陸墑起身,走到床的另一邊,半跪在床上,把手伸向小綠火:“算了不跟你計較?!?/br> 他十分大度的樣子:“你要到我這兒來嗎?” 小綠火呸呸兩聲,鉆進了被子里,再探出小火苗的時候,它的枝條已經落在池殷唇上。 陸墑:“……” “……” 陸墑深吸一口氣,又深吸一大口氣,終于忍無可忍地跑回床另一側,“這是我老婆?!?/br> 小綠火沒再挑釁回去。 它安靜地貼著池殷,顏色一點點變淡。 它如今只是一道淺綠色的影子,隱隱約約,好像隨時散在風里。 陸墑一口氣忽然窒在嗓口,再不說出話。他像是吞了一顆苦果,哽在嗓子口,吐不掉,咽不下,只是苦,苦得發澀。他吞咽了幾口空氣,努力把澀意咽下。 他又朝小綠火伸出掌心。 小綠火沒有動。 “你到我這才能跟公主在一起?!?/br> 小綠火動了動。 陸墑俯下身子,手指距離它只有幾厘米遠:“過來嗎?” 幾個呼吸后,小綠火飄了起來。 它輕輕落在陸墑的掌心,幾乎在一瞬間,它就似水般融化在掌心,陸墑踉蹌了兩步,單手撐在了床體上。 下一秒,一滴淚滴從他眼眶里落了下來。 回憶跨過山海,經年歲月席卷而來。 斷斷續續,稀少珍貴。 全是池殷,都是池殷。 只有池殷。 她淡笑的樣子,佯怒的樣子,嫌棄他的樣子,看書騎馬的樣子,花街游行的樣子,高墻領舞的樣子。 ——在他眼前的樣子。 就在陸墑捂著心臟努力消化所有情感的時候,一道男聲在他體內乍然響起。 陸墑瞳孔微顫,他不敢置信地睜大眼睛。 ——這是他的聲音。 也是陸逢君的聲音。 “我是陸逢君,情況緊急,難以多說?!?/br> “這是一道奇怪的記憶?!?/br> “我直覺它很重要?!?/br> 陸逢君語速很快。 “公主死去的那天清晨,我無意看到沈清時和一個陌生男子站在一起,話音太遠我聽不清,但我清晰看到那個陌生男子轉瞬消失在陽光下?!?/br> “我現在被打散了,能迅速想到的只是讓關于這段記憶的火焰鉆進你的身體,纏繞在你的骨頭上。我把這些年長出的靈智都放進了這絲火焰里,保證它不會瞬間融入你體內?!?/br> “呵,就你剛才哭爹喊娘的樣子,現在吸收這段記憶估計只會被你當成一斷臆夢?!?/br> 陸逢君說到這兒,微微停頓,聲音虛弱了許多。 幾個呼吸后,他又繼續:“至于這段話什么時候能出現在你腦海里…我不知道?!?/br> “但如若哪天你看到與聽到——” “保護好我們的公主?!?/br> “還有,”那聲音一頓,狠狠抽了口氣,“你小子心挺狠啊,就這么找人把我打散了,槽心?!?/br> “走了,倒霉孩子?!?/br> 緊接著,一幅畫面在陸墑腦海中浮現。 墨發傾散的沈清時與一個短發襯衫男子在城墻上并肩而立,他們似乎在說什么,討論的結果大概不盡人意,沈清時狠狠一甩袖子,那男子攤了攤手,轉瞬消失。 陸墑知道那人是什么。 ——這是沈清時系統的人形態。 他曾見池殷的系統以同樣的狀態化作數據消失在房間里。 如今更多綠火的吸收,沖破了陸逢君親自下的禁制,這段記憶終于重現在他腦海里。 陸墑以同等姿勢站了許久,終于掀開被子,輕輕躺在了池殷身邊。 他克制著把池殷揉進骨子里的念想,把她擁進了懷里。 他好像懂了。 懂了他為什么可以聽到系統音。 池殷的系統曾說過,確定系統真實存在的人,都會與系統交纏上因果。這些人會被系統找上門,完成這段因果。 就比如荊遲。 而他作為陸墑的二十七年,從不知道系統存在。 但陸逢君纏繞在他骨頭上的記憶體知道系統存在。 因此他與系統有了因果,卻又不是真真正正的因果。 系統沒有找上他,他卻作為系統未知的因果載體存在。 所以他沒有系統,卻可以聽到系統的聲音。 陸墑想,他或許也知道了自己為什么會得皮膚饑渴癥。 因為那是真正的相思入骨。 陸墑低頭輕吻起池殷的眼角眉梢,池殷睫毛微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