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頁
此刻,他方才徹底松了一口氣。 什么紅苕觸柱而亡,真是無比荒唐的夢境,夢就是夢,無論做多少次都不會成真。更何況,他邵雨琪哪怕頂著一個娘娘腔的名字二十多年,本質上也還是個徹頭徹尾的純爺們??! 柳厭離覺得自己被困在了一個夢里——一個被盤子和碗碟包圍著大合唱的噩夢里。 夢里堆積成山的碗碟一邊化作一個巨人,一邊唱著“向前進!向前進!”,眼看就要從她身上碾壓過去。 在碗碟巨人抬起那張足以一下子就把她碾成rou醬還綽綽有余的左腳時,她奮力掙扎,總算是在千鈞一發的時刻大汗淋漓的醒了過來。 不過,要是早知道醒過來就不得不面對這樣的景象,她寧肯回到夢里跟碗碟巨人大戰三百回合。 這樣的景象是指——她枕在邢凌珍的膝上。 柳厭離覺得自己整個人都不好了。 現在的情況是,她躺在一張雕花木床上,而邢凌珍坐在床沿,她的頭不僅枕在鬼之女王的膝上,甚至鬼之女王還用手溫柔的梳理著她的鬢發。 毛骨悚然。 真真是毛骨悚然。 這是柳厭離第一次與邢凌珍如此接近,近到她能嗅到對方身上淡淡的血腥味。得到這個認知的那一瞬間,她久違的感受到了頭破發麻是何種感覺。 中招了,這毫無疑問。 鬼根本無法入睡,自然不會做夢,更不可能大汗淋漓的醒來,可她卻確確實實的有了以上體驗,那只有一個解釋,她被拉入了自己的某一段記憶之中。 好歹是在酆都包子鋪當了幾日洗碗工,她對這個能夠與荀記棺材鋪做對門的地方不再一無所知。 包子鋪的老板雖然長了一副正正宗宗的jian佞小人相,卻是數量極為稀少的善鬼,充分以身為例說明了什么叫人不可貌相。 善鬼,大概是時尚數量最為稀少的鬼怪,不,單說是鬼怪已經不太合適,應當說是鬼仙。 想要成為善鬼可謂是難如登天,首先,要幾世一生行善德行不虧,其次,要半路枉死卻不沾半分戾氣,光是這一關就將大部分的枉死鬼拒之門外了。 嗯?你問為什么要半路枉死? 能壽終正寢誰還來當鬼這么沒前途的職業啊,早就去享受了美好的新人生了喲親。 與其他鬼怪不同,善鬼沒有任何攻擊能力,也不允許產生任何的惡念,他們存在的唯一的意義就是鎮壓一方氣運,因此在同一個地方,你幾乎找不出第二個善鬼來。 資源本就稀缺,配置急需合理。 每一個善鬼都懷有功德在身,不受任何攻擊,不被任何人窺視,在他們的領域里,沒有人能隨意行動。柳厭離清清楚楚的記得自己乖乖的呆在包子鋪的雜物間里,百無聊賴的數著房頂的水污排遣寂寞。 包子鋪老板作為鎮壓酆都氣運的善鬼,其存在的年數之長,其修為之高深,都到了無法想象的地步,就算是鬼之女王邢凌珍在他面前也跟吃奶的娃娃沒兩樣,想在他眼皮子地下偷偷劫走某個人,無異于癡人說夢。 排除素有不可能的選項后,最奇葩的那個就是真相。 柳厭離相信自己還呆在那間破破爛爛疑似漏雨的雜物間里,眼前怎么看怎么眼熟的雕花木床,只是一個幻境。 正確來說,是邢凌珍通過挑起她隱藏的某段記憶,再巧妙地代替記憶中人出現的障眼法。 畢竟,善鬼不受任何攻擊,柳厭離卻不是。 第二章 母親總是在孩子的人生中扮演BOSS 對于不幸暴斃而亡的娘親,柳厭離的記憶模糊的離譜,除了她身為皇族的高貴明艷以外,她的模樣、她的習慣、她的喜好,乃至性格做派,是尊貴不可親近,還是溫柔慈愛,竟然全部變得模棱兩可,以至于娘親二字最終只留下一個模模糊糊的輪廓。 柳厭離不是孝順的女兒,在成鬼的無數歲月里,她甚少回憶起自己的娘親,她害怕在重溫心底的溫暖時,只能記起一個被歲月侵蝕成白蒙蒙的霧團。好在,這些被孟婆湯強行忘卻的記憶只是被深深的埋藏起來,沒有被徹底剔除出大腦。 在她不甚可靠的印象里,娘親的身世經歷了很大一番變動后,才得以成為后來高高在上的大長公主,而這些變動的起因,便是娘親的生身父親——她的外祖父。身為親王的外祖父并不是一個只知依靠祖宗蔭庇的紈绔,赫赫的戰功鞏固了他在朝堂之上無可動搖的地位。他立下的彪炳功績足以遮蓋高貴的出身,甚至在娘親說親時,排在第一位的也不是強調血緣的郡主,而是大將軍家的三小姐。 外祖父是個野心勃勃的男人,不然先帝駕崩于南巡的途中后,也不會跳過了遺留的先帝幼子,順利成章的坐上了那個位置。之后,娘親也由侍郎夫人變成了最為高貴的長公主,父親也由原本的尚郡主變為了尚公主,風頭一時無兩。 可惜,常年的戎馬生涯給外祖父帶來了無人可及的榮耀和威望,也帶來了無數隱疾和病根,沒過幾年,便撒手人寰,將他謀籌了一輩子的位子最終留給了大兒子。 娘親往上有兩個哥哥,他們是否因為繼承那個至高無上的位置而互相爭斗,柳厭離不得而知,可是比起不茍言笑,總是板著一張棺材臉的大舅舅,她與時常來看望meimei,還陪她玩舉高高的二舅舅更親近是不爭的事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