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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云橫一怔,恨恨的看了她一眼,當著下屬的面,終究沒把她若是日后登基了,這將成為她難以洗脫的污點這句話說出來。 “唉,我是老了……”肖云橫對她的做法不能茍同,但也無法斷定她就是錯的。自己真的是老了,太過于循規蹈矩,身上早就失了作為年輕人的朝氣跟戾氣。 若是肖姝在的話,或許也會支持她的吧。 …… 開閘放水的事,肖云橫背在了自己身上。 很久很久以后,趙云寰才知道這件事,只是那時候英雄已歿,肖云橫一輩子都活在伊臚百姓的贊譽里,但僅僅這一件事,成了她人生中洗不脫的污點,為她偉岸光正的形象上,蒙了一層灰塵。 江國大敗,伊臚按理說該恢復平靜了。但趙云寰又有了新的想法。 她想乘勝追擊,直搗黃龍。 俗話說的好,趁他病,要他命。這么好的機會,趙云寰不想錯過。 “不行,江國離晉國中心太過遙遠。鞭長莫及,就算是歸屬我們所有,也無法治理?!?/br> “外祖母想差了。我沒想要他們的地方,我只是想讓他們一蹶不振,再沒有可以侵犯晉國的資本?!?/br> “一路殺過去的話……你可想過,糧草從哪里來?”這不是一天兩天就能完成的事,糧草的補給本來就堅持不了多久了。支持到她拿下江國,簡直是天方夜談。 趙云寰胸有成竹:“外祖母放心,我有辦法?!?/br> 肖云橫心里有了不好的預感,但是毫無疑問,她被說動了。若是真能天下太平,她就算在伊臚做個富貴閑人,再不能舞刀弄槍又有何關系。 若能花團錦簇,誰又愿見尸山血海,枯骨成堆。 …… 晉朝往前推上幾代,帝王都是守成之人,從來沒有主動犯禁。但晉江兩國卻是恩怨由來已久,尤其晉國百姓,對于江國這個時不時來侵犯的敵人,充滿了仇恨。 趙云寰所謂的有辦法,其實肖云橫心里也明白。她想做的不在乎八個字:以戰養戰,困糧于敵。 接下來的兩個月,江國兵敗如山倒,一路被趙云寰摧枯拉朽攻到了腹地。然而也就到此為止了,趙云寰發現,越是臨近江國國都,百姓的反撲越加厲害。而她,沒有后援。 只能遺憾回撤。 然而縱使如此,也很可以了。江國外圍城市幾座城市幾乎被夷為平地,估計十幾年都緩不過這口氣來。 本來,她是打算讓蕭清絕留在伊臚,獨身追擊敵軍的。沒想到蕭清絕聽到后,誓死不從,不吃不喝的生了幾日的悶氣,無可奈何之下,只好帶著人一起。 好在他武功不錯,亦有自保之力。 但這一程,卻讓蕭清絕再次回到了他曾經被引魂香指引的那場夢里。 他站在江國的小城里,看著試圖攻擊晉軍的百姓倒在無情的刀槍之下。鐵騎燃起烈焰,踏過一具具尸體,整座城市幾乎都淹沒在無情的大火里。 身側的屋舍接連倒塌,一簇簇火苗散落在他的腳底下。無數的人四散奔逃,哀嚎聲不絕于耳。鮮血如盆潑,浸潤了黃褐色的土地,四處可見。 蕭清絕仿佛被施了定身術一般,動彈不了身子。 蒼生何辜,百姓何辜? 可是對于趙云寰而言,若是不能將后患鏟除,今后死的,就是她晉國的百姓。 任憑周圍烈焰沸騰,蕭清絕一顆心卻如同墜進了深淵里,渾身冰冷,冷的發抖。 一切如夢似幻,讓他不得不懷疑眼前的真實。 直到有人抓著利刃,兇狠的朝他奔來。那人滿臉都是血跡,仿佛是從地獄里爬出來的惡魔。 “該死的晉人,你去死!” 蕭清絕瞬間回過神來,閃身避了一下,回腳將人踹了出去。而旁邊的將士看到后,立刻舉槍將其斬于槍下。 “……” 他想說什么,沉默了片刻,沒有開口。 他以為他是為拯救蒼生而來,萬萬沒有想到,竟也成了名副其實的劊子手。 趙云寰甲胄染血,遙遙飛馳過來,把他撈上馬背??粗捛褰^表情僵硬,知道他悲天憫人的心又犯了。 “怎么了,害怕了?”她故意調笑。 蕭清絕默默把上半身埋在她的懷里,哪怕混濁的血腥氣令人作嘔,始終還是抱得她緊緊的。他嘴唇動了又動,始終沒有把規勸的話說出口來。 但他的心思,趙云寰怎能不知。這也是當初趙云寰不愿他隨軍的緣由之一。 戰爭本就是殘酷的,沒有一場不是以無數條人命為代價。而國與國之間的斗爭,首當其沖的,就是手無寸鐵的百姓。 她在心里嘆了口氣,揚聲吩咐下去:“傳我命令,城中老弱婦孺,如非反抗者,不得欺侮,違抗者斬?!?/br> 而在蕭清絕看不到的角落,趙云寰早已囑托了身側的將領,將老弱婦孺集中到一處,送出城去。 并非趙云寰發了善心,而是這些人一旦離開原有的城池,就是難民。江國本就不富裕,不然也不會時不時的來晉國搶掠。每次一旦江國獲勝,晉國后撤,那邊境的百姓必然遭殃。 好在近數十年有肖云橫守著,晉軍勝多敗少,損失不多。 這也是江國為什么發了狠集中了兵力過來,還使了陰招對付她的原因。 江國會如何處置這些老弱婦孺呢,趙云寰很是好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