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給jian宦沖喜后 第4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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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門被陸芍豁然推開,寒風直搗殿內,撲旋宮燈,掐絲琺瑯炭盆驟然揚起火星。 這個時辰,殿外沒甚么人,有大半都被叫去書房那處清理地磚。 靜夜沉沉,弦月冷浸地懸于飛檐之上。 偶有潑水和笤帚竹絲刮掃地磚的聲響自書房那側傳來。陸芍下了石階,站在院子里頭時,混沌的頭腦被冷風吹著,竟逐漸清醒起來。 流夏和云竹還在一旁相勸,不絕于耳的好言終于起了效用。 “我真是糊涂了?!?/br> 她卸下掛在肩頭的行囊,垂目抱在懷里。 這里皇宮大內,又不是街坊瓦舍。走幾步便能碰到錦衣衛,尤其是今夜宮里出了這么一樁事,禁軍早已圍圈了整座宮城。 別說她這么明晃晃的三個人,便是一只羽翼豐滿的鳥兒也難以從這重圍中飛脫出去。 加之此時大jiejie還在偏殿拘著,她豈能頭腦發熱地做出這樣的舉動。 正是要抬步往回走,便見廊廡下,一抹頎長的身姿裹著銀色狐氅,信步朝她走來。 赤紅宮燈照在堂下周屋的雕花檐角,大片陰影正好遮住來人的容顏,陰沉沉地一片。 可陸芍無需分辨,光看那身形便知來者的身份。 她心里咯噔一下,盯著手里的行囊瞬了瞬目。 這么快被抓現行的,她還是頭一個。 來人慢條斯理地行至她面前,勁瘦頎長的身影黑黢黢地壓下來,一瞬間像是山傾石崩,腦中陡然響起轟隆的嗡鳴。 她垂首下去,藏在繡花鞋兒中的腳趾不自主地蜷縮在一塊兒。 “這么晚了,芍芍去哪兒?” 聲響如山泉清冽,聽不出半分怒氣,是以無法辨別喜怒。 陸芍挪著步子后退一步,尚未想好說辭。然她退一步,跟前的身影便逼近一步。直至退到第三塊白玉石階上,二人身量等齊,她才敢抬眼去探眼前之人的神情。 “廠督,我去看看大jiejie?!?/br> 靳濯元長指勾起她懷里的行囊,舉至半空,抬了抬眉:“這是甚么?” “是些衣裳?!?/br> 下一瞬,行囊的活結被他解開,揚手一揮,里頭的金銀細軟哐啷掉了一地。 月色流淌在金銀釵環上,像是給漢白玉石階鍍了一層銀輝。 陸芍面色煞白,兩指緊緊勾在一塊兒。 靳濯元攏了攏著自己的狐氅,抬手去撫那張毫無血色的秀靨。 他指尖生冷,觸及陸芍溫熱的眉眼,嘴角不由地上揚。 “陸淑關在偏殿,沒人教你偏殿如何走?” 陸芍見他笑意不達眼底,記起方才廠督手刃侍衛時舒暢爽快的模樣,心里陡然生起一股寒意。 那雙手從眉眼滑至精巧鼻尖,至方才纏綿輕嚙的飽滿紅唇,緩緩地施壓。 面上仍舊掛著清淺的笑意,手背處卻青筋乍現,重了幾分力道。 “殿內金齏華服,一應俱全,你送去金銀細軟能派上甚么用處?” 一字一句,如審訊慣犯一般,逼得陸芍無處可逃。 她漸生悔意,只是怪自己當時昏頭,才會做出連夜出逃的舉動。 靳濯元的手已經攀上不堪一握的脖頸,松開又緩緩收緊,涼生生的,恍若寒霜浸過的的刀面。 流夏和云竹已經跪在地上,哀聲告饒。 陸芍闔上雙眸,心里一橫,如實說道:“我想出宮?!?/br> 靳濯元眼皮微動,面上終于染上幾分陰郁:“然后呢?去哪兒?” 夜半時分的宮闈靜如死水,沒有太大的聲響。 陸芍不說話,他便緩緩挪手,不再去掐陸芍的脖頸,反而一把扣住,將怯生的人兒攬在懷中。 清甜的香氣縈繞在鼻尖,他頭一回覺得,污血腥臭,令人作嘔,哪里比得上陸芍熾熱guntang的氣息。 他一會兒以齒尖輕咬著陸芍的脖頸,哀怨地說道:“你不能這樣待我?!?/br> 一會兒又咬著她圓潤的耳垂,貼著她的耳,含糊聲色:“你可知,咱家平日會如何囚拘私逃的人?” 第56章 枕邊少了陸芍,才知夜里…… 一時凜然寒風生, 枯木簌響。 陸芍被他攬在懷中,脊背淌汗,身子止不住顫抖。 在外人瞧來, 二人繾綣意綿,不及屋內,便如膠似漆地相擁在一塊兒。 唯有陸芍知曉,那雙扣在她腰肢的手,使了多大的勁兒。似要將她拆骨入腹, 融入骨血。 她不敢喊疼, 只將自己凍紅的指尖攀在他微敞的右衽上, 指尖微蜷,揉皺了他齊整的衣料。 靳濯元垂眸去瞧自己胸口偶然被她抓出的紅痕,笑著握住她冰涼的手, 反錮在她身后。 “咱家一早就說過, 既承認是咱家的人,便不能背棄叛離咱家, 如今你是要棄誰于不顧?” 他的語氣并無波瀾, 就如初醒時, 臥在榻上打量陸芍時的那副模樣。 疏離冷厲, 從來面上掛笑, 卻沒甚么太大的情緒。后來有了陸芍,就像死寂的湖面突然投落一枚小石子,擊水聲在空幽的山谷無限放大,聲勢浩大地在耳邊漾開。 縱使知曉,陸芍所做的一切,是懼他怕他,甚至是可憐他, 但他總算是有了情緒。興許是開心,興許是動怒。 他這樣的人能從石隙里看到漏光就應滿足。 可他實在太貪心了。 尤其在闊別半月之后,枕邊少了陸芍,才知夜里孤寂寒涼,近乎每夜都在夢魘中摧心撓肝地掙扎。有時恨不能將她時時拘在身側,想要將濁云撕開一道扣子,讓天光愈熾熱些。 陸芍感覺脖頸處爬滿薄熱的氣息。 靳濯元埋首在她頸窩,一手圈過她的腰肢,反錮著她的手腕,一手頓半空中。 滾銀紋的狐氅垂在小臂上,他朝福來伸手:“拿鐵銬來?!?/br> 福來跟著靳濯元一段時日,知曉他露出這幅神情時心底冒出的那些想法。他并未像平日那般為令是從,而是徑直跪下:“掌印,殿里哪來的鐵銬?” 靳濯元目色轉涼,側首去瞧跪在地上的福來,見他伏在地上,沒有半點起身的跡象,他倏然笑了聲,捏了捏陸芍的下巴:“怎么一個兩個,誰都向著你說話?” 陸芍嚇得渾身緊繃,生怕廠督不合心意,就拿跪在地面的三人開涮。她雙手被錮在身后,無法動作,只能搖頭向他示弱:“同他們沒有干系,是我被今夜的事嚇著,昏了頭,這才想跑至外邊透透氣?!?/br> 懷里的人渾身僵硬,靳濯元哪里感受不到,對上她驚慌失措的眸子,忽然嘗著剖心摧肝的滋味。 她是怕他的,怕到想要逃離。 靳濯元愴悢一笑,伸手撫了撫陸芍烏緞墨發,發梢掃在扣在腰肢的手背,輕輕癢癢的,漾起他心底微不可查的柔軟。 他嘆了口氣,一瞬間寬慰自己:算了罷,橫豎自己給不了她甚么,總不能讓她同自己一樣,枕著尸山血海,惟日為歲地過日子。不若就此放了她,如常人一樣,婚嫁生子,自在悠閑地活著。 然而很快,便摒棄了這樣自以為高潔的想法。他自半束的發髻上抽離一根隨手系著的墨黑色發帶,在陸芍訝異的目色下,一圈圈地縛在她瑩白的手腕上。 卑劣糅雜在一塊兒,他握著陸芍的手腕,摩挲著自己束縛好的死結。 “整個汴州遍布東廠番子,大內更是如此。只要你邁出寧安殿一步,咱家就會知曉?!?/br> 說著,又撕下陸芍腰間多余的系帶,束在自己的手腕上。 兩根帶子在末端打上結,他走在前邊,手腕稍帶,陸芍就被迫踉蹌著跟上他的步子。 二人衣擺掃過漢白玉石階,在寂靜夜里發出獵獵聲響。 “寧安殿會加強守衛,你大jiejie那處亦是?!?/br> 陸芍記起她在書房偷聽時,李茂珂曾說,廠督此舉是為了對付俞灝。俞灝是都察院都御史,倘或記得沒錯,她大姐夫廖淮的正是在俞灝手下辦事,還頗有一番作為。 如若當真要清理俞灝在朝中的勢力,廖淮風頭正盛,勢必會牽扯其中。 她突然抬眸,雙手握著一根綢帶,輕輕抻了抻。 靳濯元并未止住步子,行至格扇門前才開口問道:“要問甚么?” 陸芍直言:“此事會不會牽連大jiejie一家?” 話音甫落,靳濯元伸手推開了殿門。 只那么一瞬,冷風吹開殿門,將朱紅的格扇門撞得哐啷直響。幾陣驟風難以拘束地卷入屋內,躺在地上的艾綠色襕袍,已被揚起的火星燙灼出幾個醒目的黑洞。 臨近火盆的那角,早被火舌侵吞,被風一吹,火星躍得到處都是,越竄越高,滾著nongnong黑煙。 大內許多宮殿通有地炕,寧安殿也有。只是因為靳濯元身子陰寒的緣故,地炕不足用,冬日殿內還會備上一只掐絲琺瑯炭盆,炭盆內除了燒炭外,還添有熏香的松枝。 他也沒想到,有朝一日,取暖的炭盆,竟能著起火來。 眼瞧著火勢吞噬了整件襕袍,將要躍出門檻,燃至自己的腳面。靳濯元卻一手撐著門框,目色晦暗,瞳孔中倒映著熾盛的烈火,一簇簇地撲面而來。 他薄唇微張,心口恍如沒入一柄刀劍,推進絞動,疼得緩不上氣來。 陸芍眼疾手快地抓住他的衣角,想帶他遠離火勢,可他的手緊緊抓著門框,手背凸出青筋,指節處泛著青白。 福來見狀,一面囑人打水救火,一面去掰掌印的手。 好不容易掰開,兩廂失去對抗的力量,陸芍陡然后仰,抓著靳濯元的衣裳往地面倒去。 腳下的地磚又冷又硬,她雙目緊闔,靜待疼痛。 耳邊突然傳來狐裘過風的聲響,身子一轉,便渾身綿軟地倒在靳濯元的身上。 悶哼聲自耳邊傳來,陸芍伏在他的胸口處,還未待她反應過來,靳濯元便攬著她的腰肢,一躍至漢白玉石階下,遠離烈火。 陸芍性子軟,見他方才一副痛苦難耐,挪不開步子的模樣,以為他身體有恙,立馬伸手去探他額間涔涔細汗。 抬手時,才意識到自己的雙手被束,像是在行抱拳禮。 她訕訕收回手,心虛地問道:“廠督,你沒事吧?” 提水救火的人魚貫而入,因火勢并未蔓延至屋內,很快便被清水撲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