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懷遠按照會場上的提示，去主辦方那邊簽到順便抽簽，最后抽到十五的號碼牌。

    這個號碼牌應當在中間靠后，不算有優勢。

    指定的面試時間還沒到，現場的面試者們三三兩兩湊在一起說話，也有獨自一人在緊張準備的。

    簡懷遠能看到幾張特別青澀的臉，估計這屋里還有電影學院未畢業的學生。

    簡懷遠轉頭對祝山丁說道：祝哥，你有事先去忙，不用陪我在這里傻等。

    好歹是你第一個電影面試，怎么能算傻等？祝山丁拍拍他肩膀，我今天不忙，再陪你等會，許躍回來我就走。

    簡懷遠只好隨他去了。

    時間還早，簡懷遠等得有點無聊，只好玩手機。

    他查看了一下信息，微信里只有秦與琨發了個早安的表情包。

    他眉毛一挑，回他一個中老年表情包：早

    秦與琨很快回消息：你剛起床？

    起了有一段時間，正在樺門大廈等試鏡。

    葉珈騫那部電影？

    簡懷遠有些意外：你怎么知道？

    關注過。

    簡懷遠頓了頓：琨哥，你不會是投資人吧？

    是。

    我有投資電影的習慣。

    簡懷遠啞然失笑：挺好的習慣。

    兩人雜七雜八聊了一會，有個個子高挑，皮膚微黑，頂著個寸板頭的年輕小伙子進來，站在會場的前方笑道：各位老師，我是葉導的助理小張。我們的試鏡馬上就要開始了，請陪同人員先出去外面等待。此外，我們本次試鏡為閉卷模式，還請各位將手機關機交上來。

    祝山丁見狀忙在簡懷遠耳邊低聲道：那我先走了，待會你試完鏡再聯系我。

    簡懷遠朝他比個OK的手勢，又低頭跟飛快打字回復秦與琨：琨哥，我試鏡馬上就要開始了，手機要上交，下次聊。

    好的，下次聊。

    簡懷遠退出微信，將手機關機。

    室內十來個人站起來走出去，簡懷遠看了一下，室內還剩二十二人，其中有一個二線明星，兩個三線明星，剩下的都不怎么出名。

    有兩位掛著工牌的工作人員拿著儲物箱過來，大家紛紛自覺在工作人員提供的便簽上寫上名字貼在手機后面，而后上交手機。

    隨著工作人員這一系列動作，室內的氣氛變得有些緊張。

    小張站在上面笑道：試鏡馬上就要開始，請大家把自己的號碼牌貼在衣服的顯眼處。

    號碼牌與抽簽抽到的號碼對應，工作人員一早就發下來了。

    所有人聞言紛紛檢查自己的號碼。

    簡懷遠將15這個數字貼在右肩上，轉頭看了一下，那個二線抽到的是五號，兩個三線分別是七號跟八號，都算比較靠前的數字。

    小張見眾人將號碼牌貼好，招招手，示意工作人員發劇本。

    他一邊盯著工作人員發一邊笑著提醒，這就是此次各位老師試鏡的劇本，還請大家不要外傳，謝謝。

    這種事大家都清楚，簡懷遠很快拿到劇本，迫不及待地翻看起來。

    這個劇本很薄，只有一頁，是一個沖突的情節。

    情節的主要人物小立在巷道里拿匕首截殺前上司，從后面追上前上司將其打倒在地，并用匕首從后面頂住他的后脖子。

    這個過程中有兩句對話。

    前上司喊了一句：誰？！出來！

    小立：半夜鬼敲門，你覺得是誰？

    提示太少。

    簡懷遠揉揉眉心，腦袋有些疼。

    這幕劇相當不好演，一不小心就會浮，也可能演得呆板生澀。

    同個會議室里坐著，覺得這戲難演的人不在少數，簡懷遠還聽到有人倒抽了口冷氣。

    他聽到這聲倒抽氣，忍不住低頭勾唇輕笑了一下，心情放松了些。

    葉珈騫導演的戲，演好了名利雙收，自然不會簡單。

    小張抬腕看了下表，提示說道：大家有二十分鐘準備時間，二十分鐘后試鏡正式開始。

    說完他走到一旁的椅子坐下。

    會議室里有一瞬間sao動，接著很快又平息下去，大家都眉頭緊鎖，仔細琢磨手里的劇本。

    簡懷遠也在琢磨，試鏡時間三分鐘，不知道有沒有人演對手戲，如果沒有人搭戲，自己干演，難度大了不只一點半點。

    二十分鐘很快過去，小張站起來請一號二號出去，一號試鏡，二號在試鏡室門口準備，三號則在會議室里準備。

    三分鐘不到，三號出去，四號在會議室里準備。

    這個過程快得跟翻頁一樣，簡懷遠原本已經淡定，又被弄得緊張起來。

    幾乎三十分鐘不到，就輪到了他，小張讓他到試鏡室外面等待，剛出去，就見十三號面色陰沉地走出來，徑直到一旁的儲物箱內，在工作人員的幫助下找出自己的手機，而后離開了。

    簡懷遠深吸一口氣，可以想象，前面一定有一進去就被趕出來的試鏡者，而且為數不少。

    他站在試鏡室外面等，兩分鐘不到，十四號走出來，面色也不好看。

    十四號風度還可以，拉著門道：你可以進去了。

    簡懷遠深吸一口氣，側身進去。

    試鏡室挺大，起碼有三十平方，前面一大塊空地，后面一排坐著六位考官，簡懷遠只認出了最重要的葉珈騫。

    簡懷遠站在臺子上朝考官鞠了個躬：各位老師好，我是十五號簡懷遠。

    坐在最左邊的那位考官點點頭，你好，你可以開始表演了。

    無實物，無場景，無配合。

    簡懷遠深吸一口氣，眼神一下變了，臉上神情淡漠，右手背在后面做了個拿匕首的手勢，腳步又輕又快，修長的脊背微微弓著，可以看出他在追人。

    自他進來之后只掃了他一眼的葉珈騫瞬間坐直了，看他先疾步走，后小跑起來，腳步輕快迅疾，直逼到角落。

    葉珈騫有些意外，這個年輕人從走開始，就將人帶入了陰森彎曲的小巷子內。

    他面前似乎真有個高大的男人，色厲內荏地喊：誰？！出來！

    簡懷遠并不答，他面無表情腳步錯行，上半身蓄力，揮拳打出去！

    典型的格斗準備動作！

    在打斗過程中，他接連出拳，很快一腳蹬肚子，將前上司打到在地。

    而后，他蹲下來，從后腰處拔出匕首上前抵著前上司的脖子，聲音陰惻惻：半夜鬼敲門，你覺得是誰？

    好幾個考官見他這反應都愣了一下，前面的試鏡者有表現夸張的，也有面無表情的，唯有簡懷遠一個，兇戾從眼神里透了出來，簡簡單單一句話，仿佛奪命索。

    簡懷遠表演完，從角落里出來，端端正正向考官們一鞠躬，又恢復成了那個溫和無害的青年。

    他是真正難得還算有演技的那類青年演員，更難得的是有種靈性，不知道他演別的角色怎么樣，演這種變態殺手確實頗為入戲。

    滿分十分，好幾位考官當場給他打了八分，八點五分的高分。

    其中一位考官問：簡懷遠是吧，我看你格斗動作不錯，以前學過？

    簡懷遠點頭，上大學時練過一段時間搏擊。

    他容貌太好，即使作為一個男生，也不一定安全，上大學時他有意識地練了一段時間搏擊，以保護自身安全。

    考官贊許地點點頭，還想說什么，葉珈騫沒看左右，徑直接過話頭，我看你的履歷，來我們劇組試鏡前，你只演過兩部青春偶像劇，其中一部還沒上映？

    簡懷遠對上他銳利的目光，大大方方承認，是，我今年才出道，參演過的影視劇較少。

    葉珈騫點頭，那你覺得我們有什么理由選你？

    簡懷遠一愣，反應過來立刻道：我的表演貼合了人物形象？

    葉珈騫看他，笑了一下，對他說道：有沒有人跟你說過，在電影圈，長相太好并不一定是件好事？尤其是你，簡懷遠，你長相太盛，臉上沒有故事。

    葉珈騫道：你跟小立相差太遠。

    簡懷遠看著他，不卑不亢：如果每個演員都只能演跟自己同類型的電影，那么這個世界上許多電影都要消失，我相信大部分情況下演技往往比外貌更重要。

    你覺得你的演技能突破你容貌的限制嗎？

    簡懷遠心底一沉，他現在真沒底氣打這個包票。

    葉珈騫見他不回答，手指敲敲桌子，道：你先出去吧。

    最左邊那位考官，看了眼葉珈騫，跟簡懷遠說：我們會在三天之內通知你結果，請留意信息和電話。

    說完，考官示意他出去。

    簡懷遠一咬牙，頓足看著葉珈騫道：如果在您手底下，我能。

    葉珈騫又笑了一下，揮揮手讓他出去了。

    第16章 兜轉

    簡懷遠出去，外面等著的十六號正忐忑不安，簡懷遠深呼一口氣，為他拉住門讓他進去，而后去旁邊的儲物箱里拿手機。

    他邊開機，回頭下意識望了眼那試鏡室的大門，而后拿著手機從另一邊的通道離開。

    還沒離開通道，他手機就響了起來，接通后那邊傳來祝山丁緊張的聲音：怎么樣，面上了嗎？導演怎么說？

    簡懷遠腳步在空無一人的通道內響出了點回音，聞言他頓住，深吸一口氣道：葉導說我長了一張沒故事的臉。

    哎，祝山丁在那邊張了張嘴，結結巴巴地說道：怎么能這么說啊，就是平淡了點，故事也是故事啊，怎么可能沒故事？

    簡懷遠長長呼了口氣，揉額低聲道：估計我這次試鏡沒戲。

    祝山丁趕忙安慰他，沒戲就沒戲，我們本來也沒指望被選上，就是去見識一下。你先回來吧，許躍跟你會合了沒？

    還沒有。

    那行，你趕緊聯系他，時間也不早了，你們先去吃午飯，好好休息一下，下午再來公司，我們討論一下接下來的行程。

    簡懷遠點頭，好。

    掛斷電話，簡懷遠給許躍發信息，讓他出來到外面等。

    許躍看他臉色就知道試鏡不太成功，不好怎么安慰他，幾度想張嘴，最終只問：遠哥，午飯你想去哪吃？

    送我回家吧。昨晚沒睡夠，我先回去睡午覺，待會在我家附近給我打包個排骨飯就行。

    許躍忙應下。

    車開進小區，簡懷遠下車前轉身對許躍道：這幾天辛苦你了，你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吧，下午我自己去找祝哥就行。

    許躍趕忙道：沒關系，我是你助理嘛。

    簡懷遠拍拍他肩膀，下巴一點示意道：沒事在家好好陪陪女朋友，過段時間我們又要忙起來了。

    許躍嘿嘿笑了兩聲，抓抓后腦勺道：遠哥，你先上去，我待會停好車就回去了。

    去吧。簡懷遠朝他揮揮手，提過打包的盒飯，下車回家。

    他手里也有把車鑰匙，不用許躍再另外送上來。

    房子有一周沒住人，空氣帶著輕微的沉悶。

    簡懷遠站在空曠的客廳內，長長呼了一口氣。

    他換好拖鞋走到沙發前，盒飯放在桌子上，整個人摔在柔軟的沙發里，捂著眼睛長長出了口氣。

    他有時候覺得特別累，開制藥公司特別累，進娛樂圈特別累，回到空空蕩蕩的家里也特別累。

    這份空曠讓他的拼搏顯得格外沒意義。

    他自從家里出來，已經有小半月沒再跟家里任何人說過一句話。

    家人群跟家族群的消息倒是能看到，可沒有任何一人提過他。

    就好像他從來不存在。

    他不知道在沙發上癱了多久，電話響起。

    他懶洋洋伸出手去抓手機，來電顯示寫著秦與琨三個大字。

    簡懷遠自嘲一笑，接起電話的時候聲音仍帶著那份慵懶：琨哥

    秦與琨第一次在現實生活中聽見他喊琨哥，耳朵微微一動，聲音不知不覺更柔和了幾分，正在做什么？

    發呆。簡懷遠盤著腿坐在沙發上，道，我發現你最近挺有空啊。

    對你，我什么時候都有空。

    簡懷遠干笑一聲，不好回答。

    秦與琨沒等到他回答，又開口：現在是下班時間。

    簡懷遠將手機拿遠一些，瞥了眼頂部，果然已經十二點多，他將手機放回耳邊，那你吃飯了沒？

    正準備吃，你呢？

    簡懷遠伸手碰了碰打包盒。

    桌上的排骨飯早已冷成一團，盒子邊緣有凝結的水汽，濕濕冷冷沾在手上。

    他道：我也準備吃了，吃排骨飯。

    秦與琨在那邊嗯了一聲。

    兩人之間有一瞬間沉默。

    秦與琨問：上午試鏡結果如何？

    哪有那么快出結果？

    秦與琨敏銳察覺到他情緒有些低落，問：試鏡結果不理想？

    你們當老板的都那么敏銳么？簡懷遠笑了一下，有些低落地低頭看著自己突出的腳踝，其實也還好，本來就沒怎么抱希望。

    秦與琨語氣柔和：為什么？

    沒為什么，不合適吧。簡懷遠不想繼續這個話題，他問：你今天中午吃什么？

    秦與琨：食堂吃。

    簡懷遠失笑：嗯，聽起來怎么有點可憐？你們食堂飯菜口味還不錯？

    還行。

    簡懷遠不想跟他尬聊，忙道：那你趕緊去吃飯吧，我也準備吃飯了。

    嗯。秦與琨應下卻沒掛電話。

    簡懷遠只好道：那個，要么下次再聊，拜？

    秦與琨聲音從聽筒里傳來：上午發生了什么不開心的事情？真的不能跟我說？

    簡懷遠就要掛電話當頭，突然聽到這么兩句話，心里不是滋味，內心深處甚至生出了點兒委屈，他勉強笑笑，我上午試鏡多半要失敗，葉導對我不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