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他好 Fdиǒsんǒ.
正值初春,研究所外細雨濛濛、淋漓不盡,一個年輕男子背著黑色書包,撐一把傘快步行至門口,輸入密碼,自動門往兩邊打開。他將雨傘放到前臺旁邊的置傘架上,上面已經晾了四把。沒想到師兄師姐們來得比他還早,王誠川這樣想著,用手撣掉右肩的雨絲,走進右邊過道的第一個房間。 “師兄,師姐!” 沉科和關悅彤在各自位置擺弄著實驗器具,見小師弟來了,回頭打招呼:“早啊,小川?!?/br> 時間還早,王誠川把書包里的論文拿出來,放到一邊,先去看看有什么能幫的上忙的。打了一會兒下手,兩道腳步聲從門外傳來,隨即推門而入,分別進來的是另外兩位師兄。 作為最小的那個,王誠川沒多少要緊的活,一個上午忙活過去,師兄沉科招呼著大家伙兒走去八百米外的烤rou店搓一頓。王誠川當然沒什么問題,吃飽喝足的時候,師兄師姐們便開始聊起了手頭上的重點項目,聊得差不多了,順帶會問上他一句,最新小師弟有沒有碰到什么困難啊。 王誠川最近準備發表一篇論文,名字叫做《連續性犯罪者童年創傷與反社會人格障礙的關系》。 “沉師兄,我最近在研究J市的那個案子,就是那個連環殺人犯XX。他屬于非常典型的反社會人格障礙,主要是由于童年創傷,導致杏仁核、眶前葉等腦區損傷,進而影響共情能力的形成與發展。我昨天看了王教授的分析,他提出了天生犯罪人的概念……” “天生犯罪人理論?!背量屏ⅠR接話說道,“具有不可抗拒的必然性,這類人所具備的一些基因,會導致他不得不陷入犯罪。這個案子我也看了,從王教授給出的構想來看,XX無論童年時期是否有過被虐待的經歷,他最終都將走向犯罪道路?!?/br> J市的連環殺人案在幾個月前宣告結案,兇手也已認罪并供述所有罪行,警方以犯罪心理學家的分析為基礎,認為其為反社會人格障礙。 這么轟動的案子,這些高材生們當然都時刻關注著進展。 “沉師兄,你未免太過絕對了吧?!标P悅彤放下可樂,雙手交握放在桌前,身體往前傾,“我們都知道,生物的發展是基因與環境的共同產物,反社會型人格障礙人群的腦部結構不同于一般人,他們與生俱來就攜帶危險的基因,他們無法體會別人的痛苦,沒有道德感,甚至會產生虐待別人的欲望,但是——”關悅彤猛地一拍桌,旁邊幾桌的客人都望了過來。 “但是真正起決定性因素的,是教育和環境,優良的教育與包容的環境,可以戰勝先天的缺陷!” “這什么火藥味啊?!迸赃呌腥诵÷曊f,“沉師兄和關師姐昨天又吵架了?” “我知道?!背量仆屏送蒲坨R,面色平靜地對她說,“我們只針對個體案例?!?/br> 大戰一觸即發,另外一位師兄連忙按住沉科的肩,給他倒了杯可樂:“都吃快點哈,吃完還得趕緊干活呢。導師兩點左右過來,沉師兄,等會還要你幫我調一下……” 關悅彤:“你拿的是我的可樂?!?/br> …… 吃完將近一點,幾人慢慢步行走回研究所??斓介T口時,沉科突然開口對關悅彤說:“小關,你說的確實沒錯。反社會型人格障礙人群通常有著遠超于常人的智商,他們心思縝密,在強壓下極度冷靜。但是他們擁有無法矯正的性格缺陷。如果,他們能在幼年時期得到正確的引導,那么這類人很有可能會成為各行業頂尖的人才?!?/br> 旁邊的人點頭:“無法遵守倫理和社會規范,又不能體會別人的痛苦,甚至難以抑制虐待他人的欲望……這樣的人,恐怕連親生父母都不能對他無限包容吧?!?/br> 有人又說:“其實國外有不少優秀的科學家都患有反社會型人格障礙,而正是剛才關師姐所說的環境因素使他們向積極的一面發展,這不利的基因反而使他們面對科學研究更加狂熱?!?/br> “我怎么覺得,你說的人,很像是——”有人突然說道。 一行人都陷入沉默,眾人腦海中不約而同浮現同一個身影。車門啪的一聲關上,幾人都嚇了一跳,轉過頭去,見一個身材高大的年輕男人朝他們走來。幾人自覺分開成兩批,中間讓出一條道來,挺直背脊,各自叫一聲“江教授?!?/br> 年輕男人點了點頭,徑直朝研究所正門走去。江教授的穿著跟他們也沒什么區別,藍色衛衣,牛仔褲,運動鞋,看上去就像個普通大學生。王誠川想,這樣說其實也不對,江教授開掛的人生履歷時常讓人忽視他的真實年齡,其實他也才24歲,在場的五個人,江教授只比王誠川一個人大。最大的沉科都28歲了。 A大的論壇有一半的表白帖都是寫給江教授的。 一米九,高顏值,逆天智商。 A大論壇熱帖中有這么句話——當他那雙獨一無二的眼睛望向你的時候,你會想要將整個世界都捧給他。 —— 肩膀被人撞開,林江慕趔趄了一下,她一時沒反應過來,站在原地,遲鈍地看著朝前涌動的人群,一起出發去教室的舍友也沒發現她沒跟上,過了好一會才回頭。 “林江慕怎么回事?傻站在那里干什么?” “喂,林江慕,你干嘛呢!”有人招了招手,前方的人也紛紛回頭看向杵在路中央的林江慕。 “算了,我們先走吧,快遲到了?!?/br> 林江慕退到路邊上,往人少的地方走。這是理工大,她怎么會在這里?還看到了她的大學室友。 “是的,宿主,你就是在理工大?!蹦X海中突然出現一道熟悉又欠揍的聲音。 林江慕忍不住爆出一句粗口:“你他媽怎么還在?” “宿主,你還記不記得我說過任務成功就有一份驚喜大禮送給你?” “你別告訴我這個驚喜大獎就是你?” “……” 系統:“咳咳,好了,不提這個了。傳送陣不是出了點問題嘛,所以咱最多只能給你傳到這個年份。宿主,這個很好誒,你看你年輕了這么多歲呢!” “所以我公務員白考了?” “……宿主,你要試著從好的方面想,比如說……”系統說,“江夜!你知道咱們豬崽現在有多牛逼嗎?” 手上拿的書是《算法與數據結構》,上課鈴已經響了,她只能先回宿舍。 “我宿舍在哪?” “你看,宿主你還是需要我的嘛!”系統說,“21幢401室?!?/br> 她的桌子在靠近廁所的那一端,桌上東西很少,只有一迭書、一盞臺燈,比起其余叁張桌子,實在顯得有些寒磣。對于林江慕來說,這是她人生中最窘迫的時期。上了大學之后,一切都要花錢,光是學費就花光了她暑假賺的所有錢。而大一的課業繁重,她只能利用晚上和周末的時間去打工,還在這一年因為不規律和不健康的飲食習慣落下了終身胃病。 她很郁悶,趴在桌子上發呆。 “宿主,宿主,你不打算去找江夜嗎?你不想知道他現在的情況?” “他現在什么情況?” 江夜在高一獲得全國中學生物理競賽金牌,15歲參加高考,以接近滿分的成績成為C省的理科狀元,被A大錄取。在校兩年,江夜在國際生物學期刊發表五篇論文,16歲時攻克一個世界級生物難題,被授予塞爾德生物學獎。17歲本科畢業,后在A大碩博連讀四年,畢業后被A大聘為生命科學學院教授,彼時,他才21歲。 五分鐘聽完,林江慕說:“所以他后來棄考了?” “嗯?!?/br> 過了五分鐘,系統又說:“宿主,你可以去找他?!?/br> “怎么找,過去跟他說我死而復生了?他會信嗎?” A大跟理工大在同一個區,兩公里。她騎著自己大一買的二手自行車,停在東門。作為全國頂尖學府,它擁有其獨一無二的建筑風格,宏偉壯觀,又兼具藝術和古典。生命科學學院主樓一層,展示欄里,她看到了江夜。放著江夜照片位置的這塊玻璃也比別的地方干凈很多。 在一眾老學者中,江夜顯得極為突出。他的照片下印著叁行字,概括了自她離開后九年的輝煌人生。直面看到更讓人震撼,江夜與她已經是兩個世界的人了,林江慕想。 “宿主,所以你放棄跟江夜相認了?” 林江慕沒否認,系統急了:“宿主,你養了他這么多年,你就這么絕情?” “先不論江夜會不會認我,你覺得我現在這個身份,怎么跟江夜相處?”林江慕分析道,“他總要結婚的吧,怎么跟他老婆解釋我的存在?而且這么多年了,他應該早就釋懷了,突然出現在他面前,說不定他還會覺得我是個麻煩。所以,還不如一開始就不相認,讓他內心保留著有關于我最好的回憶?!?/br> “我知道他好好的活著就行了?!?/br> “宿主,你也太低估江夜對你的感情了!” 林江慕朝外走去,心底卻有些空落落的。 系統知道她的擔憂:“宿主,就算你不找江夜,那謝文瑀呢,你也不打算找了?” 那一場短暫的無疾而終的感情,現在想起也只是有點唏噓。 “九年了,人家都幾歲了,說不定娃都有兩個了,我還去找人家,瘋了吧……”她走在林蔭大道上,突然被人拽住手臂,往后一扯,面前出現一張熟悉又陌生的面孔。 “江慕?!泵媲暗哪腥丝匆娝耆蹲×?,一直沒將手松開,林江慕嘶了一聲,男人才放開她。 面前這人正是謝文瑀,他帶著金框眼鏡,歲月在他眼尾留下了細微的痕跡。林江慕在幾個月前才見過他,這次相見,隔了九年時光,謝文瑀完全褪去了青年的急躁和靦腆,變得更加儒雅穩重。不過此時他的行為不能算的上是穩重。他一臉不可置信地看著她的面容,上下打量她。 大概十秒,他終于意識到自己的冒犯,臉頰浮現一絲紅:“對不起,我可能認錯人了?!?/br> “沒關系?!?/br> 林江慕繼續往前走,在腦中跟系統說:“謝文瑀,他怎么在這?” 系統:“謝文瑀混的也不錯,你走之后,他考上了A大的研究生,后來讀博,現在是A大物理學院的教授了?!?/br> 有人追了上來,謝文瑀跟著她的腳步,問她:“這位同學,你是哪個院的?” 林江慕便答:“我是理工大的,不是A大的學生?!?/br> “哦?!敝x文瑀還是跟以前一樣,不善言辭。想說些什么,卻找不到話題,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都這么多年了,還是沒長進,林江慕低頭忍笑。 謝文瑀看見她彎起的笑眼,松下緊繃的神經,問道:“你是想報考A大嗎?” “沒有,我就是來看看?!?/br> 謝文瑀對上她的目光,心頭泛起漣漪:“我能冒昧地問一下你的名字嗎?”說出這句話他自己也覺得有點不好意思,畫蛇添足道,“其實是這樣的,你長得跟我一個故人非常像,可以說是一模一樣,連聲音都——”他似乎也覺得這話太像“搭訕術語”,停下,小心覷她的臉色。 “林江慕?!?/br> 謝文瑀又是一愣,這會兒只是心底感慨,沒有再說別的,沉默跟著林江慕走到東門。 “那我先走了?” “我叫謝文瑀?!彼哪抗馀c她的對上,不自然偏開些許,“可以留個聯系方式嗎?” “我沒手機?!?/br> 現在的大學生哪有沒手機的,除非是……無意中觸碰到別人的隱私,謝文瑀心中將自己譴責了一遍,然后從公文包里拿出便簽和筆,寫下一串號碼給她。 “這是我的聯系方式,要是碰到什么麻煩,可以找我?!?/br> 系統嘆道:“都叁十好幾的人了,還這么單純吶!” 林江慕將紙條收進褲兜里,推著自行車,回頭沖他揮手:“謝文瑀,再見?!?/br> 謝文瑀沒緩過神來,在原地佇立良久。 —— 尒説 影視:ρó㈠捌мó.có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