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夜坐在第四排，靠窗，他的同桌依舊是女生。她要出去了，便輕叩他的桌子，江夜起身讓出位子。女同學站起來時，褲子后面沾了點血跡。趙安銘從五班下來找他，后門口看見這女同學，大嗓門便響起來了：“喂！你流血了?！敝噶酥缸约浩ü傻奈恢?。女同學的臉一下熟透了，手塞在校服兜里，跑了。

    一中附近有個商場，江夜說要去買點書，趙安銘還在想剛才的事，“啊”了一聲，問江夜：“你剛剛說什么？”

    “你跟鳳姨打個電話，說我們在外面吃?！?/br>
    趙安銘點頭，說：“阿夜，你知道何依依也在一中嗎？”

    “知道?！苯箍吹竭^，“她在八班?！?/br>
    趙安銘：“我本來說不喜歡她了，可是一個暑假沒見，她現在變得完全不一樣了，我一看到她眼睛就像口香糖一樣黏上去了?！?/br>
    書店在商場的四樓，趙安銘陪江夜挑書，四處亂看時，突然發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他連忙推了推身邊的人，驚喜道：“阿夜你看，是不是小慕阿姨啊……不過，小慕阿姨旁邊的男的是誰啊，你認識嗎？”

    兩人在不遠處的扶手電梯上，從這個方向看不清男人的臉，但能看到林江慕，她的表情是笑著的，兩個人雖然靠的不近，彼此之間卻籠罩著一股說不清的曖昧氛圍。趙安銘也不是什么都不懂，他看見江夜盯著前方，一聲不吭的樣子，隱約間明白了什么。

    趙安銘的父親很早就走了，他有次聽到姥姥跟mama說要給他找個后爹，他當著她們的面發了好大一頓脾氣，mama跟他保證了好幾遍，不會給他找后爹，他的眼淚才徹底止住。

    回去路上，兩個人都沒有說話。趙安銘撓撓腦袋，實在忍不住，就對江夜說：“阿夜，你別亂想了，那個人說不定只是小慕阿姨的朋友呢。小慕阿姨最疼你了，怎么舍得給你找個后爹呢！”

    “后爹？”江夜停下腳步，路燈昏暗的光灑在他的頭頂。他眼睛的顏色比黑夜還要黑。

    趙安銘想抽自己一大嘴巴，“嘿嘿，我亂說的。阿夜，你別聽我瞎說！應該不是我想的這樣！”

    八點半，林江慕打開燈，江夜在客廳看書。

    “豬崽，我給你帶了面包，明天當早飯吃?！绷纸皆谛P換上拖鞋，面包放入冰箱，走到江夜對面坐下。

    系統說江夜今天也去商場了。

    “我今天跟別人看電影去了。是一中高中部的老師，他叫謝文瑀，你記得嗎，開學那天在校門口碰見的那個?！?/br>
    江夜放下書。

    “我去一中工作的第一天就認識他了，這個小區，也是他推薦我買的?！?/br>
    “我們現在是朋友關系。以后……有可能發展成戀人?！?/br>
    “江夜?！彼龁?，“你會介意嗎？”

    漫長的沉默。在江夜看似平靜的凝視之下，林江慕的心懸了起來。

    “你們相愛嗎？”

    江夜這樣問，她反而松了一口氣。

    “現在還沒有，只是好感而已?！?/br>
    對話就終止在這里。

    某天傍晚回家，趙安銘特地繞了一個路口，神秘兮兮地勾著江夜的脖子，做賊似的往四周環顧一圈，然后拉著江夜走近一條無人的小巷子。軍綠色的書包背到前頭，趙安銘左掏右掏，找著了，他拿出一個用透明紅色塑料袋裝著的東西，圓薄片形狀，中間鏤空。

    “阿夜，我給你看樣好東西！”他的語氣掩飾不住的興奮。里面原來是一張碟片，暗黃色的封面，邊緣處有明顯的磨損。

    “我們班一個兄弟從家里偷出來的?！卑嗌贤瑢W輪流看，趙安銘只能借叁天，“我們到你房間看吧？”還是阿夜弟弟家安全，小慕阿姨進門前都會敲門，哪像他媽，不說一聲就推進來了，總是把他嚇個半死。

    “是什么？”江夜問。

    “就是……那個……”趙安銘把碟片包好藏進去，兩個人走出箱子里，往小區的方向走，“男人跟女人那些事……”趙安銘說著說著臉就紅了，“咳咳……反正，你不看的話，我一個人在你房間看?！?/br>
    江夜把門一開，趙安銘風一般地沖進去，熟門熟路地竄進江夜的臥室，關窗，拉窗簾。然后把江夜的電腦打開，拿出寶貝碟片，放入光驅。趙安銘受不了慢吞吞的江夜，過去一把將他拉過來，按到凳子上，再確定門和窗有沒有鎖好，最后坐回去。

    江夜點開DVD。

    趙安銘有點緊張，心砰砰直跳：“阿夜你還記不記得，你同桌上次流血的事？我們科學老師講了，這是女生發育正常的生理反應，叫做……初潮?！?/br>
    江夜“嗯”了一聲。

    “我就是有點好奇，女生跟我們有哪些不同的地方……”

    視頻開始了，地點是在一個昏暗的房間，獨居女人的房門被鄰居敲響……

    電腦的光反射在兩人的臉上，到了關鍵時刻，趙安銘屏住了呼吸，手不由自主地捏住了江夜的大腿，眼睛都直了。曖昧的水聲在耳畔響起，視覺和聽覺雙重打擊之下，趙安銘終于忍不住了，他猛地站起來，沖進了廁所，哇的一聲吐了。

    林江慕就是在這時候打開了門。

    她聽到廁所的動靜，急忙奔過去。趙安銘這孩子扒著馬桶剛吐完，臉紅紅的。

    “大虎，你怎么了？吃壞肚子了？要不要去醫院看看？”

    “小慕阿姨，我沒事?！壁w安銘抽了幾張紙巾，一邊擦著嘴一邊說，“應該是中午吃太多了，撐到了，吐出來果然好多了?！?/br>
    林江慕摸了摸趙安銘的額頭，沒燒，“不舒服一定要說啊，不要忍著?！?/br>
    趙安銘連連點頭：“小慕阿姨，今天吃什么呀？”

    “糖醋排骨，油爆大蝦！”

    “耶，一定很好吃！”

    “進去跟豬崽玩吧，好了叫你們?！?/br>
    江夜已經把碟片取出來了，放在桌上。趙安銘關上門，用力抓了一把頭發?！耙稽c都不好看?！彼貋?，摸了摸胸口，“他們騙我，我再也不想看第二遍了，真惡心！”腦海中的畫面揮之不去，趙安銘握拳捶了一下自己的腦袋，“給我忘記！”

    而旁邊的江夜面色平靜，一點也沒受影響，甚至還專注地看起了書。

    “阿夜，你不覺得惡心嗎？”

    江夜翻了一頁書，說：“這是人類正常的交配行為，等你成年了以后，就會理解了?！?/br>
    “我才不想理解，這么惡心的東西，我看都不要看?！壁w安銘對他說，“阿夜弟弟，你不對勁，你是不是瞞著我偷偷看過！”所以他才這么鎮定的！

    “沒有?！苯拐f。

    “哼！”趙安銘玩了一盤掃雷，輸了，這會兒心情平復下來了，“阿夜，我昨天去跟何依依表白，她又拒絕我了，我這次真的決定不再喜歡她了?！?/br>
    江夜：“你會做到嗎？”

    “當然！”趙安銘重重拍一下桌子，“否則我趙大俠就跟你姓！”

    翌日上學，趙安銘把碟片還給同學，男生賊兮兮笑著問他觀感如何。

    “還行吧，下午請你喝飲料?！壁w安銘說。男生因為這碟片得了不少好處，他拍了拍書包，暗示性地挑了挑眉，“我這還有更好，更清晰的，怎么樣，要不要，現在排到下周一了。趙哥，我可以給你插一天隊?！?/br>
    “不要不要?！壁w安銘當然不能說自己看吐了的事，“下次這種事你們不用叫上我了，我現在有別的渠道?！?/br>
    “什么渠道？”

    “網上看咯?！?/br>
    “哪個網站？網上不都看不了嗎？趙哥，你怎么看的啊，教教我唄?！?/br>
    “你有這個看還要什么網站，走了走了，我還要去練籃球?！?/br>
    趙安銘常來一班找江夜玩，一來二去，也就跟一班的男生混熟了。進書店之后，趙安銘叫了一聲“小慕阿姨?！逼渌司蛦枺骸摆w安銘，你認識江jiejie??？”

    “當然認識啊?！壁w安銘對一班的幾個男生說，“你們開學時候沒看到嗎，是小慕阿姨送江夜來報道的?！?/br>
    “??！”他們更震驚了，“江jiejie是班長的mama??？”

    其中一個男生感嘆道：“班長，你mama好年輕，好溫柔，好漂亮呀，像你jiejie?！?/br>
    “是呀?！壁w安銘也說，“小慕阿姨好像永遠都不會老似的?！?/br>
    而江夜的目光一直在前方。趙安銘順著望過去，前臺有個男人在等待結賬，看著很像那天商場的那個……

    謝文瑀把書遞給林江慕，她低下頭掃碼時，他便專注地盯著她的頭頂，等她抬起來，他立刻轉開視線，刻意地撇向窗外，耳根悄悄泛起紅色。

    “謝老師，你這一周都買多少書了，看得完嗎？”林江慕笑著問。

    “總能看完的?！敝x文瑀也笑了。

    “小慕?！币坏澜橛谏倌昱c兒童之間的嗓音響起，打斷了他們之間的微妙氣氛。謝文瑀認出了他，往后撤了半步，對林江慕說，“那……我先走了?！?/br>
    林江慕揮了揮手，再看向江夜：“豬崽，怎么了？”

    “小慕，今天放學，我想請你去看電影?！?/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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