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尋千山 第50節
謝長寂在兩人身上巡視一圈,平靜道:“你身體不好,你睡床,我替他守?!?/br> 花向晚見謝長寂堅持,回頭看了一眼溫少清,見溫少清此刻似乎還沒醒,便站起身來,頗為客氣道了句:“麻煩你了?!?/br> 說著,她走到床上,背對著兩人躺下,借著被子遮掩,取了一方手帕,面無表情把溫少清握過的手里里外外擦了個干凈。 謝長寂看著地上的溫少清,過了片刻,垂眸坐到溫少清身側。 他漠然看著火堆,火焰在他眼睛里跳躍,忽高忽低,明明滅滅。 而溫少清背對著謝長寂和花向晚,悄無聲息捏起拳頭。 三人各懷心思睡了一夜,溫少清傷重,等到第二日清醒時,他便看花向晚和謝長寂都已經穿戴好。 謝長寂正在收拾東西,花向晚坐在火邊,將一方手帕放在火堆里,看著手帕在火舌縮卷。 溫少清疑惑看了一眼花向晚的動作,坐起身來:“阿晚,你這是做什么?” “哦,”花向晚抬頭笑笑,“手帕臟了,我給它燒了?!?/br> 說著,她神色頗為溫和,很是關心:“你傷勢如何?” “好上許多了?!?/br> 溫少清點頭,花向晚遲疑片刻,想了想,只道:“你……是來找血令的?” 其實這話無需多問,都是魔主試煉的參與者,兩人一起出現在這里,必然是為了同一個目標。 溫少清沉默下來,花向晚想了想,只道:“你是為了秦云衣吧?” 秦云衣和他同為魔主試煉之人,兩人定親,必然是他們內部已經做好了一個決定,他過來,自然是為了秦云衣。 聽到這話,溫少清急急出聲:“不是,阿晚,我是為了……” 他一說,便立刻意識到謝長寂在旁邊,他聲音僵住,沒有繼續說下去。 謝長寂收拾好東西,轉頭看向花向晚,平靜道:“走吧?!?/br> 花向晚點點頭,也沒多說,站起身,頗有些遺憾:“少清,你我既然立場不同,那就不同行了?!?/br> 說著,花向晚便朝著謝長寂走去,溫少清臉色一白,急道:“阿晚,我同你一起!” 花向晚頓住腳步,滿臉遲疑:“我救你已經是越界,再繼續糾纏……” 說著,她看了一眼謝長寂。 這一眼讓溫少清咬牙。 她看謝長寂做什么? 成了婚,便是連同行都算越界了嗎? 可想到昨夜,他已經失態,便克制住情緒,冷靜談判:“我有尋龍盤,神女山乃清樂地界最大的山脈,你沒有方向,繼續找下去沒有結果。而且,”溫少清看著花向晚,語氣中帶了幾分懇求,“阿晚,沒有你我活不下去?!?/br> 巫禮叛變,他又受傷,如今神女山不知道還潛伏著試煉者,如果離開他們,他無法絕對保證自己安全。 聽到這話,花向晚思量片刻,點了點頭,終于道:“好,那你與我們一起走吧?!?/br> 溫少清聞言便有了喜色,花向晚看了一眼外面:“那你現下知道要怎么走嗎?” 溫少清沒說話,算了算時辰,隨后道:“再等一刻鐘,我便可以用尋龍盤確認方向?!?/br> “為何要等一刻鐘?” 花向晚好奇,溫少清笑了笑:“阿晚有所不知,尋龍盤每日只能在晨巳交界時使用一次,每次根據你所在的位置,顯示一次方向?!?/br> 花向晚明了,點了點頭,干脆坐了回來,思索著追問:“那你們就是靠著尋龍盤來的云盛鎮?” “時間緊急,來不及靠尋龍盤每日指路,”溫少清搖了搖頭,“林綠畢竟是清樂宮中人,我們對她身世極為了解,所以直接來的云盛鎮?!?/br> 溫少清說起這個,一時有些尷尬,遲疑片刻,開口道歉:“阿晚,對不起……我當初安排她進合歡宮,沒想對你做什么。我只是……只是太想知道你所有消息……” “你不用多做解釋,”花向晚又看了一眼坐到旁邊來的謝長寂,面上有些躲閃,“都過去了?!?/br> 這句“都過去了”說得溫少清心頭發緊,謝長寂見兩人你來我往說著舊事,平靜出聲:“來了云盛鎮后,你去了林家?” 花向晚一聽,立刻轉頭看著溫少清,滿眼詢問。 溫少清見花向晚目光挪回來,心里稍稍舒服些,他感覺花向晚眼里都是自己,忍不住想讓她多停留一會兒,點頭道:“是,我領著冥惑和巫禮等人一起去的林家。林家滅門案當時是驚動了道宗,道宗立刻過去作法,隨即封府,就等著兇手再回去。但兇手一直沒再出現,我去的時候,林家還保持著二十年的樣子,府里我查看過,沒什么奇怪,唯一只有一件事——” “何事?” 花向晚出聲追問,溫少清猶豫片刻,他看了一眼花向晚清澈信任的眼神,從乾坤袋中取出一幅畫。 “阿晚,”溫少清笑著招手,“你坐過來看?!?/br> 花向晚沒有多想,起身坐到溫少清身旁,看溫少清打開了畫卷。 這幅畫溫少清已經看過許多遍,他對畫不甚感興趣,反而瞟了一眼對面端坐著的謝長寂。 謝長寂神色淡淡,看不出喜怒,察覺溫少清目光,他抬眼看過去,就見兩人挨得很近,溫少清笑了笑,終于將目光挪到畫上,同花向晚詳細解釋:“這幅畫,是林家當年家主與他夫人成親時的畫像?!?/br> 花向晚沒出聲。 這幅畫上是兩個人,男子面容英俊,笑容溫和,他懷里抱著一個女子,女子穿著嫁衣,攬著他的脖子,一雙腿被衣裙遮著,如同魚尾一般垂落地面,看上去比尋常女子高上許多。 畫面中,兩人透露出一種超乎普通夫妻的恩愛,但詭異的是,畫中女子,沒有臉。 “不止這一幅畫?!?/br> 溫少清看著花向晚認真的神情,繼續告知:“他府里所有畫,都沒有這位夫人的臉,而我詢問了當年查辦此案的官員,他告訴我,當年二十多具尸體中,有一具尸體沒有剖心,那就是這位夫人。而且,這位夫人被發現時,靜靜躺在床上,官兵沖進去,一開門,她就化作飛灰,消失了?!?/br> “灰?”花向晚扭頭,“道宗的人怎么說?” “道宗的人到的太晚,”溫少清搖頭,“沒查出什么來。但我懷疑,當年他們看到的那一具所謂‘夫人的尸體’,并不是這位夫人,而是巫蠱宗的紙片人,或者是傀儡宗的傀儡?!?/br> 花向晚倒也贊成這個意見,她思忱著:“而畫上人的面容都沒有留下,或許也是因為,這位夫人還用著這張臉,她不想讓人看見她這張臉?!?/br> “她還活著?!?/br> 謝長寂總結,花向晚點頭,思索著方才溫少清給出的所有信息。 溫少清算了算時辰,見時間差不多,收起畫,從乾坤袋中取出尋龍盤。 尋龍盤是一個龍形羅盤,花向晚看見羅盤,露出好奇之色,忍不住抬眼看溫少清:“少清,我可以摸摸嗎?” “當然可以?!睖厣偾逡娀ㄏ蛲韺埍P感興趣,主動遞過去,“小心,別傷著自己?!?/br> 尋龍盤雕刻得極為精致,有許多尖銳之處,花向晚頗為癡迷看著尋龍盤,緩緩拂過尋龍盤每一寸細節。 她撫摸得太過認真,龍身上有一片逆鱗都未曾注意,逆鱗鋒利劃過指腹,血水瞬間流出,滴落在在尋龍盤上。 花向晚動作一頓,溫少清急急握住她的手指,忙道:“怎么這么不小心?” “對不起,”花向晚趕緊道歉,“我沒注意……” “到時辰了?!?/br> 謝長寂提醒,溫少清這才反應過來,現下最重要的就是問路,錯過這個時辰又要等一天。 他放開花向晚的手,也來不及擦羅盤上的血,忙從乾坤袋中取出一滴被靈力包裹的血液,滴入尋龍盤中,隨即口中誦念有詞,閉上眼睛。 謝長寂走到花向晚身邊,握住她的手,靈力灌入她身體之中,花向晚催動靈力愈合傷口,轉頭看向旁邊施法的溫少清。 謝長寂不說話,他低著頭,用手拂過她方才被溫少清握過的地方,認認真真,仿佛是在擦拭什么臟東西。 等了一會兒,尋龍盤亮起來,藍光在羅盤上亮起,成了一根光針,指向一個方向。 這是上山的方向,溫少清判斷了一下,確認:“應當是山頂?!?/br> “好,”花向晚點頭,“那我們出發?!?/br> 說著,花向晚便率先提步走了出去。 謝長寂和溫少清站在山洞里,兩人心有所感,轉頭交望。 溫少清笑了笑:“謝道君不遠千里而來,不知打算何時回去?” “我與她成親了?!敝x長寂平靜開口,“她需要謝長寂一日,我便在一日?!?/br> “那謝道君離開西境之日怕是不遠了?!?/br> 溫少清走到謝長寂身側,壓低了聲:“不要以為乘人之危,你就可以長久。她現下心中最重要那個人,是我?!?/br> 謝長寂聞言,漠然抬眼。 花向晚站在山洞門口,見兩人不出來,揚聲開口:“還不走嗎?” “來了,”溫少清笑起來,“阿晚,等等我?!?/br> 說著,溫少清跑著去追花向晚。謝長寂回頭,默不作聲看了一眼火堆中燒焦的方帕。 三人確定了方向,便向山上行去。 還和昨日一樣,謝長寂拉著花向晚,擋在她前面,旁邊溫少清自己抱著琴,他與謝長寂這種常年待在冰雪之地煉體的劍修不同,雖說有靈力支撐沒有瑟瑟發抖,但也不太好受。 他本想叫喚兩聲,但回頭看了一眼謝長寂,看見對方神色平淡,似乎不受任何影響,咬咬牙又直起身子,不想輸他半點。 三人走了大半日,眼看著到了黃昏,花向晚隱約又聽見歌聲傳來。 這次她警戒起來,頓住步子,扭頭看向周遭:“聽?!?/br> “歌聲?!?/br> 溫少清也抬頭,這次歌聲不太一樣,溫少清仔細辨別片刻,周邊地面突然顫動起來。 謝長寂握著花向晚的手,轉頭掃了一圈周遭,平靜從乾坤袋中取了一把劍。 這劍是昨夜花向晚從乾坤袋中翻出來的,他便收了起來,此刻倒派上用場。 “御獸?!?/br> 地面震動越來越大,溫少清瞬間回頭,激動道:“今夜它的聲音是用來御獸的!” 話音剛落,就聽一聲狼嚎,隨即一頭巨狼猛地撲過來,謝長寂抬手一劍斬開旁邊巨狼,花向晚抬手一甩,將小白扔了出來,小白瞬間變大一口咬在旁邊一頭狼脖子上甩開! “走!” 溫少清拔出琴中劍砍開一頭狼,轉身大喚:“太多了,殺不完的,走!” 花向晚應聲,謝長寂和小白一左一右護著她,往著山上沖。 溫少清緊跟在她身后,花向晚回頭看了他一眼,他立刻出聲:“別管我,跑!” 三人一虎悶著頭往上沖,周邊野獸如潮,仿佛是整個神女山脈的野獸都被召集過來。 花向晚被謝長寂和小白護得嚴嚴實實,連出手的機會都沒有,謝長寂神色平淡,拽著她一路往上,一直殺到深夜,三人面前出現一座高崖,高崖上隱約有一道威壓在上方,與各大宗門測試弟子的登仙梯極為相似,這種地方,通常越往上,威壓越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