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尋千山 第16節
“放心?!被ㄏ蛲響?,“我們會保護好你家小姐的?!?/br> 瑤金秋聞言,連連道謝一番,這才離開。 等瑤金秋離開,甲板上只剩下花向晚和謝長寂兩人,她盤腿坐下來,和謝長寂打著商量:“等一會兒咱們一人一個,瑤光估計在我那邊,你把你那邊那只魊殺了,再來找我?!?/br> “好?!?/br> 謝長寂開口。 這時花向晚突然意識到,謝無霜居然從頭到尾沒問過她怎么知道魊是兩只? 但想了想,需要兩個人祭祀、又給了他們兩個蓋頭,謝無霜估計也就默認有兩只魊也不奇怪。 說著,船往城外劃去,沿路百姓跪下,高呼著“河神萬?!?。 兩人安靜聽著湍急的河水聲,看著船順著城中河道往外劃出,出了城后,周邊越發安靜,花向晚算了算時間,自己蓋上蓋頭,催促謝無霜:“你也蓋上吧,一會兒河神就來了?!?/br> 謝無霜沒回聲,他轉頭看著花向晚,過了片刻,花向晚感覺自己手中有一個冰涼的東西,她聽謝無霜開口:“一會兒我不在,劍給你,防身?!?/br> “我不會用劍?!?/br> 聞言,花向晚不免笑起來,謝長寂看了她的手一眼,她的手腕很細,握著劍的樣子,仿佛真是一位從未碰過劍的大家閨秀。 他收回目光,只道:“拿著?!?/br> 說著,花向晚聽見旁邊傳來衣袖摩擦的聲音,估計他是給自己蓋上了蓋頭。 蓋上蓋頭后,兩人等了一會兒,就感覺船停了下來。 周邊變得異常安靜,過了片刻,似乎有許多人上了甲板。 花向晚用神識探過去,發現都是一些黑色影子,他們鋪上紅毯,提著紅色燈籠,安安靜靜跪在兩邊,過了許久,有人踩著紅毯來到她身前。 “娘子?!?/br> 一個溫和的男聲響起,距離太近,為了避免被對方發現,花向晚收起神識,就看對方朝著她伸出一直蒼白的手:“我帶你回府?!?/br> 他的聲音有些熟悉,花向晚感覺自己聽過,又有些想不起來。 她不知道是秘境影響,或是其他。 她乖順將手搭上對方手掌,聽見旁邊也傳來一個女子的聲音:“夫君,我來接你?!?/br> 那女子倒是她記憶中桃夭的聲音,溫柔中帶了幾分凄冷。 她和謝長寂一起起身,由眼前穿著喜袍的兩個人領著,一起往前。 前方河流朝著兩側卷涌翻滾,仿佛是被劈開兩半,露出水流拼成的臺階,一路往下。 兩個人領著花向晚和謝長寂一路往下,等走到底后,兩人便領著花向晚和謝長寂分開,走向不同房間。 按照花向晚的記憶,瑤光其實就在這個男人房間里。 她只要殺了這個男人,救出瑤光,度厄境就算過了,可這么簡單的嗎? 她心中閃過一絲不安。 男人領著她往前,走進房間,隨后讓她坐下,溫和開口:“你來的很不容易吧?” 花向晚不敢隨意接話,靜默坐在原地,感知著周邊。 對方卻是馬上察覺了她神識外放,輕聲提醒:“等我掀了蓋頭,你可以隨意查看四周。我好不容易等到這一天,阿晚,別打擾我?!?/br> 聽到這話,花向晚心中咯噔一下,隨后她就感覺一把玉如意探到她喜帕之下,緩緩挑開喜帕。 隨著這個動作,一股熟悉的、海水混雜著合歡花的香味從不遠處傳來,她忍不住跟著對方動作抬頭。 紅色喜服,黑色繪金色蓮花面具,他眼中帶了幾分笑,溫柔看著花向晚。 他身上帶著死氣,只有一點點殘魂留存,花向晚愣愣看著對方,就聽他笑:“兩百年不見,不認識我了?” “逸……塵?” 花向晚不可置信,面前青年緩緩點頭:“當年我一縷殘魂隨著魊靈落入靈虛秘境,在此滋養許久,如今終于有了點樣子。感知到你入境,我很是歡喜,這兩百年,”對方伸出手,放在花向晚面頰上,“你好像變了許多?!?/br> 是幻境。 花向晚提醒自己,她得殺了他。 殺了他,才能離開度厄境。 可是看著面前人,感知著面前人那一絲微弱的魂魄氣息,她根本動不了手。 如果是真的……如果是真的呢? 她怎么可以,怎么能,親手斬殺沈逸塵的魂魄? 她死死盯著面前人,呼吸有些急促,沈逸塵溫柔看著她,突然想起什么:“哦,我還忘了,這里還有一個熟人?!?/br> 說著,沈逸塵轉頭看向一旁被鎖仙繩吊在半空的瑤光,瑤光周身滴血,沈逸塵目光中帶著冷:“阿晚,我也帶了她一縷魂魄進來?!?/br> 花向晚說不出話,沈逸塵一張手,瑤光從上方跌落下來,她跌跌撞撞沖到花向晚面前,跪在地上,死死抓住她的袖子,激動出聲:“晚道君,救我!你和謝道君一定要救我!” 是瑤光。 花向晚清晰感知到,這不是幻境,就是瑤光的魂魄在這里! 她沒死嗎?她……她為什么會死? 花向晚記憶混亂起來。 “阿晚,”沈逸塵手中不知何時提了刀,輕輕落在瑤光脖頸上,他歪了歪頭,溫和開口,我殺了她好嗎?” 花向晚不敢回應,她拼命念著清心咒,試圖驅趕沈逸塵的話語。 然而瑤光含著眼淚的眼神盯著她,她感覺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 她厭惡她,哪怕這么多年,都是無法克制的情緒。 度厄境放大所有感情,無論愛還是恨,任何感情,都會成為度厄境的養料。 沈逸塵靠近她,將刀交在花向晚手中。 “來,”他低下頭,把刀尖抵在自己胸口,“我把刀給你,殺了我,或者是她?!?/br> 說著,沈逸塵的面容變成了她師父、師兄、狐眠…… 花向晚的手微微顫抖,也就是在這一瞬,瑤光突然暴起,朝著沈逸塵就撲了過來! 花向晚幾乎沒有任何猶豫,轉身一刀,就砍掉了瑤光的頭顱。 鮮血飛濺而出,灑在她臉上,血迷了她的眼,周邊轟隆作響,她隱約聽見謝長寂嘶吼:“花向晚??!” 然而花向晚已經感知不到了,她只聽見野獸的咆哮聲,廝殺聲,風聲,她手中的刀化作一柄斷旗,她回過頭,看向不遠處朝她奔來的人。 謝長寂殺了桃夭便趕了過來,度厄境對他來說幾乎沒有什么影響,桃夭掀開他蓋頭的瞬間,他便直接割斷了她的脖子。 然而他才到半路,就透過窗戶看見房間里的花向晚,手里提著長刀,旁邊站著一個男人,抬手就砍向瑤光! 瑤光倒下那一剎,周邊地動山搖,一路場景變換,等謝長寂沖到花向晚面前時,原本的洞府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戰場。 花向晚就站在不遠處,她看著他,目光一片死寂,身后是被大火燒得通紅的合歡宮,腳下滿地尸體和鮮血,城樓上旗幟已斷,唯一一面還扛著的旗幟,就握在花向晚手中。 那面血旗上繪著合歡花,在雨中因過于沉重貼著旗桿垂下。 她提在手中,仿佛是劍修握著一把與自己生命相交的長劍。 她被度厄境困住了。 謝長寂有些震驚,花向晚手握清心鈴,慣來心智堅定,按理他才該是最容易被困住的人,怎么此刻被困住的,居然是花向晚?! 謝長寂說不出話,花向晚看著他,不知是看到了誰,她笑起來,聲音很輕:“記好了?!?/br> 她抬起宮旗,指著謝長寂,每一個字都仿佛是沁了血:“終有一日,我花向晚,要讓你們,血、債、血、償!” 說罷,法陣從花向晚手上驟然綻開,朝著謝長寂就沖了過來! 謝長寂慌忙躲閃而過,剛一落地,又一道法光便隨之而來! 花向晚此刻實力和平時截然不同,一個個法陣精妙無比,完全是化神期巔峰的存在。 如果是謝無霜本人,怕早就已經命喪于此了。 可哪怕是謝長寂,躲閃幾次之后,便覺力竭。 這畢竟是謝無霜的身體,若是使用超越這身體太大承受范圍的力量,不等和花向晚拼個你死我活,他自己便會先被驅逐出這個身體。 更重要的是,他不可能和花向晚拼個你死我活。 他不能對花向晚動手,而花向晚的打法明顯是透支著自己身體狀況的打法。 再繼續下去,花向晚那顆半碎金丹,怕就徹底碎開,再也沒有回旋余地。 “花向晚!” 謝長寂一個個清心法訣扔出去,可這些對于花向晚來說似乎沒有任何作用。 她已經被度厄境徹底吞噬,除非她死,不然她就永遠沉淪于度厄境制造的幻境中。 怎么辦? 謝長寂腦海中劃過無數念頭,如今辦法只有兩個,殺了花向晚出去,或者…… 直接劈開幻境。 可劈開幻境,絕對不是謝無霜的身體所能承受力量。 一旦他使用了近乎于自己本體的力量,就將離開謝無霜的身體至少一夜。 而魊靈……能等他一夜嗎? 謝長寂一面躲閃,一面思索,一眼瞥見花向晚身體內那顆開始泛紅的金丹。 花向晚等不了他,再過片刻,她的金丹就會徹底碎裂。 謝長寂一咬牙,在花向晚最后一個法陣落下時,一把抓住她的手,快速開口:“用鎖魂燈感應魊靈,去找它!” 說完,謝長寂將花向晚往身后一甩,手中長劍一橫,朝著周遭猛地一劍劈去! 那一劍全是渡劫期的劍意,帶著龍吟之聲,似如大河之水傾貫而下,猛地撞擊在秘境天空之上。 只聽“轟隆”一聲巨響,天空出現裂紋,花向晚動作一頓,她感覺神智慢慢恢復,但不等她徹底搞清發生什么,就聽謝無霜低喝了一聲:“走!” 說著,他一把拽起花向晚,御劍沖向高處。 周邊搖搖晃晃,天空一片一片裂開,謝長寂拉著花向晚穿梭于跌落的碎石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