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鬢楚腰 第84節
惠娘幾個看了,都暗自在心里想,真是貼心的小郎君,這要是親生的,可就再好不過了。 娘子如今事事都好,唯一一件,便是膝下子嗣空虛,這對新婦而言,可是大忌。也虧得老夫人和永嘉公主都不提這事,她們這些原就跟著娘子的舊人,才跟著悄悄松了口氣。 宮里的帖子果然來了,除了一貫要去的老夫人和永嘉公主,皇后派來的宮人,還特意點了江晚芙的名,笑瞇瞇和氣道,“……娘娘道,都是自家人,早該見一面的?!?/br> 話都這么說了,人家好歹是皇后,自是沒有回絕的份了。因頭次進宮,惠娘幾個很是緊張,翻箱倒柜,連進宮那日要梳什么頭發,都商量了好久,江晚芙自己倒還好,沒緊張得睡不著,可能跟陸則在一起久了,也學了他幾分鎮定從容了。 很快到進宮那日,天公不作美,早起就是陰雨連綿的天氣,空氣里濕膩膩的,推開窗戶,雨水滴答滴答地,沿著翹出來的屋檐,一連串地滑下來。 江晚芙梳洗好,從內室出來,陸則還沒去刑部。他如今是刑部尚書了,雖說上官要以身作則,但實際上,就是不去點卯,旁人也不敢管他,不過他這個人一向是嚴以律己的,幾乎沒有放縱的時候,但今日早都過了卯時了,他卻還沒有走。 看到她被仆婦簇擁著,從內室出來,陸則走了過去,忽略一屋子的仆婦丫鬟,徑直牽她的手,溫和道,“我送你過去?!?/br> 夫妻倆到了影壁,沒坐一會兒,老夫人和永嘉公主,也一前一后地來了。婆媳三人上了馬車,馬車朝前動了起來,江晚芙撩開簾子,看見陸則還在側門處站在,像是在等她們走遠一樣,一直遠到看不見了,惠娘怕她受寒,催她放了簾子,江晚芙才松了手。 馬車走了很久,江晚芙都困得靠著惠娘的肩膀,打了一會兒盹。 不一會兒,就被惠娘輕輕推醒了,“夫人,該下馬車了?!?/br> 江晚芙忙打起精神。春天本來已經不冷了,但今天下雨,還有些冷風,惠娘就還是給她披了件藕粉的綢面披風,扶著她下了馬車。 有老夫人和永嘉公主在,受怠慢是不可能的。宮里是這天底下,最拜高踩低的地方,沒眼力見的,早就死了幾十遍,連尸骨都找不著了,能活下來的,都是人精。一看是衛國公府的馬車,原本站在一邊,只是吩咐宮人辦事的掌事姑姑,立馬親自迎了上來,說話客客氣氣,面上笑吟吟地屈膝行禮,然后就引她們朝里走了。 有被巴結的,自然就有被怠慢的。像衛國公府,那是整個大梁一等一的高門,誰都高看一眼,至于同為國公府的成國公府,本就一代不如一代,想爭軍功,又怕死,想考科舉,又吃不了十年寒窗的苦,也就靠著祖宗的蔭庇,混著日子罷了。又因太子的事情,招了皇帝的不喜,自己兒子不舍得打,但對臣子,宣帝可不會多寬容,雖沒有明說,是成世子帶壞了太子,可也隱隱表現出了厭棄。 連著好幾回,各府都得了賞賜了,唯獨落了成國公府?;实鄱紖挆壛说?,旁人自然都避之不及,生怕沾著什么臟的爛的。 成國公夫人和成世子夫人下了馬車,過了好一會兒,都不見宮人來引路。在雨里站得鞋襪都濕了,還是仆婦給被留下的管事嬤嬤塞了銀子,說了好話,才被指了個臉嫩的小宮人。 但就是這樣,婆媳倆也敢怒不敢言,看看被掌事姑姑殷勤引走的衛國公府家眷,前后簇擁著眾多仆婦宮人,再看看自己的境地,同為勛貴人家,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下。說到底,還是自家男人無用。 到了宮殿,就很熱鬧了。 皇太女的生辰,皇后是大辦了的,宮殿里金碧輝煌,簡直可以用奢靡來形容了。碧瓦重檐,雕梁畫棟,宮門是開著的,正對外是一個望不到盡頭的湖,湖上白玉回廊和欄桿。碧綠荷葉攢著尖尖的粉白荷苞,這樣的時節,也不知宮中花匠如何侍弄的。 皇后和太子妃還未到,自然不到正宴的時辰,矮桌上只擺了茶水和糕點,但也擺了整整一桌子,素點十六樣,葷點十六樣,金盞銀杯。味道如何,還不知道,但光看賣相,是很叫人賞心悅目了。 江晚芙初次入宮,也有些好奇,環顧四周,看過后,也覺得沒什么新鮮的了。 終于,孫皇后和太子妃來了?;屎笤谇?,太子妃綴在其后,一個梳著花苞頭的小女孩兒,生得眉清目秀,戴著金項圈,穿著珍珠鞋,下巴尖尖的,被孫皇后牽著手,一步步朝前走。 眾人行禮,皇后道起,生辰宴才算是開始了。宮人快而不亂地撤下糕點和茶水,換了御膳上來,但說真的,宮宴上的御膳,也真的就只有面上好看而已,可能是天不好的緣故,御膳房怕菜冷了,貴人吃出毛病來,上的都是燉菜,燉得又爛又水,江晚芙只動了一筷子,就失望極了。 好在她也不餓,便端起茶杯喝茶,就很少動筷子了。 頭先說過,衛國公府是大梁一等一的勛貴高門,且還有永嘉公主這個皇帝胞姐在,婆媳三人,自是排在最前,只在太子妃之下,離高位的孫皇后,其實很近。孫皇后也沒怎么動筷子,說了幾句話,聽了命婦們恭賀皇太女生辰后,便朝心腹嬤嬤使了個眼色。 心腹嬤嬤屈膝頷首,很快彎著腰,來到江晚芙身邊。 江晚芙早有準備,并不緊張,跟著那嬤嬤過去,按照規矩,給皇后行了禮,聲音不快不慢地,“臣婦拜見娘娘?!?/br> 孫皇后則居高臨下,垂眼打量著江晚芙。哪怕心里不喜,她也得承認,江晚芙是極美的。穿著一身沙綠對襟織金衫,珍珠白的幅裙,身形纖細嬌弱,細細的手腕上,掛著只碧綠的鐲子,襯得手腕極秀氣。最為扎眼的,是那一截脖頸,簡直欺霜賽雪一般,立領處扣著的如意結,非但沒能阻攔住旁人的視線,反而有一種欲蓋彌彰的惑人。 孫皇后雖不是男子,卻一輩子都在琢磨男子的心思,乃至于比男子更了解男人的喜好。這種女子,哪怕穿得再齊整端莊,也只會勾得男人,想要一一剝去她的裙衫。 難怪……不過是小門小戶出身,卻能入了陸則的眼。 這些念頭,對孫皇后而言,也不過只是一瞬的事情,她很快做出平日里賢惠皇后的樣子,和善笑了一下,示意嬤嬤上前扶人,邊紆尊降貴,握住江晚芙的手,溫聲道,“不必拘謹,都是自家人。原就想瞧瞧你的,不過一直不趕巧,今日才見著,果真是極好的。老夫人同皇姐,果真是慧眼識珠,我看了都喜歡,恨不得留在身邊了?!?/br> 陸老夫人聽到皇后的話,面上神情一點沒慌,也笑著開口,“娘娘過譽了,她年紀小,乖順是乖順的,只是不經事,既聘了回來,臣婦和公主,也當女兒教著。哪里比得過太子妃,賢良端莊,蕙質蘭心,娘娘有太子妃陪在身邊,才是真正省了不少心力?!?/br> 孫皇后面色微微一僵,頂著永嘉長公主和陸老夫人的目光,也只點了點頭,“太子妃是極好的?!?/br> 坐得近的命婦,便開始贊起太子妃的賢良。至于江晚芙,則被帶回了原來的位置。她坐了下來,微微松了口氣,她也不遲鈍,剛才孫皇后說那話,是想把詔她進宮這事,過了明路。命婦一般是不進宮的,不管怎么說,后宮是皇帝的地盤,哪有命婦成日進宮的,萬一哪一日撞見皇帝,再要命些,被碰了身子,怎么辦? 但皇后總歸是皇后,是有些特權的。在宮中無趣,也會詔人進宮說話,至于這個范圍,就很有些寬泛了。一般是召見娘家的人,母親嫂子之類的,最是常見,再多些的,就是上了年紀的低品級的命婦,也是為了避嫌的緣故。 大梁的皇后,出身都不如何,擺明了皇帝是不想朝臣走后宮的路子,懂得皇帝心思的人,自然就不會上趕著往皇后身邊湊,畢竟,皇后也就在后宮說得上話,前朝的事情,是半點插不上手,何必自討沒趣。 江晚芙當然是屬于,那種最不適合進宮隨侍的類型。她年輕,且生得貌美,夫君又是炙手可熱的衛國公府世子兼刑部尚書,皇后要她進宮隨侍,擺明是拉攏的心思。 連江晚芙都猜得到,永嘉公主和陸老夫人,更是不必說,三言兩語,就把話給岔了過去。 宴席繼續,眾人低聲說著話,忽的,一個太監走了進來,皇后看見來人,是宣帝身邊的高思云,孫皇后面上一激動,朝他身后看去,卻沒看見她最期待的人,心里一沉,有了不好的預感。 高思云走進來,清秀的面上掛著笑,讓人看了,哪怕知道他是最低賤的宦官,也生不出什么厭惡的心思。他撩起袍子,在正廳中跪下,恭謹道,“皇太女生辰,萬貴人有喜,雙喜臨門,陛下龍顏大悅,特賞玉如意一柄……” 孫皇后只聽到那一句“萬貴人有喜”,接下來的話,卻是半句都聽不進去了。時隔多年,后宮居然有妃子,懷了身孕? 第111章 殿外雨下得愈發大了,豆子大的雨,砸得荷葉亂動,被圍在其中的粉白荷包,卻是遭了殃,沒一會兒就被打得不成樣子了。 江晚芙坐在祖母和永嘉公主身邊。 剛剛內侍傳話,說萬貴人有孕,孫皇后是個賢德人,很是高興,一個勁兒地贊萬貴人給皇家開枝散葉,而后還說身為中宮之主,該過去看看,說完,就拋下一屋子的賓客,去探望懷有龍胎的萬貴人了。 這樣做,賢德是賢德了,只是被拋下的太子妃和皇太女,瞧著就有些可憐了。不過,這些也輪不到江晚芙cao心,太子妃還是很得體的,看雨下得大了,風把輕紗都吹起來了,就把大家請到暖和些的偏殿里了,她親自作陪著。 “要是覺得悶,就去殿外吹吹風?!标懤戏蛉丝戳搜郯④?,低聲同她道。偏殿里點了香爐,又因為下雨刮風的緣故,窗戶都關得嚴嚴實實的,賓客身上各色的香粉脂粉,夾雜著濃郁的龍涎香,的確是有些讓人不舒服。 江晚芙也沒推辭,她喝多了茶水,也正想去趟凈室,便答應了下來。 她帶上惠娘,出了偏殿,去了趟凈室,沿著廡廊往回走的時候,就看見了皇太女。小小的人兒,站在欄桿邊上,身邊也沒有伺候的下人。她伸著手,去接廡廊邊落下的雨,孤零零的,看著很可憐。 江晚芙遲疑了一下,帶著惠娘走了過去,給身份尊貴的小娘子行了禮?;侍故峭τ幸幘氐?,點點小腦袋,道,“免禮?!?/br> 江晚芙直起身,本來就該走了,可是想起她一個人在這里,又有些不放心,還是多嘴問了一句,“伺候您的嬤嬤呢?外頭風大,您不要受寒著涼了?!?/br> 皇太女被問得愣了一下,挺不好意思的。她其實是自己溜出來的,今天是她生辰,可是從早上起來,一直到現在,也沒有人真的跟她說一句,生辰喜樂。母妃忙著cao持,父王她也沒看見,嬤嬤說,大家都是來給她過生辰的,她本來有些高興的,可是到了之后才發現,其實也不是,大家都在和皇祖母說話。然后,皇祖母也走了。 母妃讓嬤嬤抱她去暖閣休息,她沒睡著,聽見嬤嬤們在外頭說,她要是皇太孫就好了。 想到這里,皇太女有點委屈地抿抿唇,搖搖頭,不作聲了。 江晚芙更不放心,就叫惠娘去找嬤嬤,自己陪著皇太女,看到她手上還濕著,就蹲下身,柔聲道,“您手上濕著,臣婦跟您擦一下,好不好?”說罷,等身份尊貴的小姑娘點了頭,才伸了手,用帕子細細給她擦干了手。 惠娘很快找了嬤嬤來,嬤嬤看見皇太女,也被嚇得不輕,忙匆匆謝過江晚芙,抱起皇太女,就回暖閣去了。 江晚芙等她們走遠了,又透了會兒氣,才回了偏殿。 …… 同一時刻,陸則也在宮內。 他坐在偏殿,喝著清茶,角落里的香爐正燃著,是他很熟悉的龍涎香。小的時候,他在宮里念書,聞得最多的,就是這個香味,宣帝喜歡用,各宮便也都跟著點。不過,陸則不喜歡這個味道,他更喜歡江晚芙身上的香,很難找一個詞來形容,好像一直是變的,但變來變去,好像都是她的香味,沾染了他身上的墨香。 陸則出神想著,心里漸漸平靜下來。 殿外傳來一陣細碎的腳步聲,很快,就有內侍推門進來,恭敬道,“陸大人,陛下請您過去?!?/br> 陸則捋順了袖子,嗯了一聲,起身出了偏殿。進了殿,便先道,“微臣恭喜陛下?!?/br> 梁宣帝當然是很高興的。一來,宮里已經太久沒有這樣的好消息了?;适易铀靡回灧Q得上是稀缺,宣帝那一代,就只有一子一女,故而姐弟二人關系才能這么好。宣帝膝下,也好不了多少,不過一子二女罷了。二來,宣帝沉迷修道,為的不過是延年益壽,人到中年,竟還能讓妃嬪孕有龍胎,豈不正說明了他的龍精虎猛。 所以,剛剛得知消息后,他連匯報正事的外甥都拋下了,興沖沖就去看萬貴人了。 這會兒看見外甥,宣帝那股子毛頭小子的興奮勁兒,倒是過去了,不自在摸了摸鼻子,狀似輕描淡寫地道,“萬貴人年紀小,身邊的人也不經事,這點子小事,也鬧得大動干戈。剛才的事,你繼續說吧……” 話是這么說,但很明顯,宣帝已經沒什么心思仔細聽了。 陸則也三兩句把話說了。說過正事,宣帝的興致上來了些,說起陸則幼時,“……你剛進宮念書時,才這么點高……你那時還跟太子鬧得不高興,你不理他,他卻處處招你,朕那時候還把太子喊過去,罵了一通,說他不懂得兄弟孝悌,罰他抄弟子規的孝悌篇……” 陸則也是一笑。他在外人面前,是難得笑的,宣帝常說他過于規矩。陸則道,“臣那時年幼懵懂,如今想想,實在不該。太子只是想同臣玩,只是用錯了法子,并無壞心?!?/br> 宣帝聽到這里,倒是一愣,搖搖頭,“朕還以為,你同太子不親近,倒不想,你還替他說起話來了?!?/br> 陸則低頭,看了眼茶盞里浮起的茶沫,語氣坦蕩地道,“為臣者,忠于陛下,自不該同太子太過親近。也并非說情,不過實話實說罷了?!?/br> 宣帝聽了這話,倒很是高興。他以前最信任的是胡庸,結果胡庸被都察院和大理寺給弄下去了,他雖仍想用他,但也不得不緩個幾年。手邊無人可用,自然就想到了陸則,他既是他的外甥,又忠心耿耿,懂得揣測圣意,說的話、做的事,無一不令他滿意。 可能是萬貴人有喜,讓宣帝念起了父子舊情,又或者是陸則的求情,總之陸則走后,宣帝坐了會兒,叫了高思云進來,“你去安排一下,朕去趟東宮?!?/br> 高思云小心翼翼看了眼皇帝,湊趣道,“今日是皇太女生辰,陛下突然親臨,太子必然驚喜?!?/br> 宣帝本就心情好,聽了這話,倒是笑,“就這么辦,不必知會東宮了,朕直接過去?!?/br> …… 是夜,立雪堂里,江晚芙同陸則已經躺下,燈都已經熄了的。 一片雨聲之中,有人匆匆從月門處進來,叩開了門。廡廊下的動靜,終于驚動了江晚芙,她被驚得動了一下,就被陸則抱住,他的肩膀寬厚,胸膛是溫熱的,結實有力的臂膀,給她一種很安心的感覺。 江晚芙緩了一下,慢慢坐起來,輕輕地問,“夫君,怎么了?” “我也不知?!标憚t搖搖頭。今晚守夜的纖云,已經進來點了蠟燭。燈芯被點燃,豆大的火苗一竄,屋里頓時有了亮意。 纖云屈膝,“是常寧護衛長?!?/br> 陸則嗯了聲,安撫一般摸了摸江晚芙的側臉,下了榻,抓了架子上放著的黑色大麾,出去了一下。 江晚芙趁著這空隙,便起身吩咐纖云,給陸則準備衣裳,要是沒什么事,常寧肯定是不會來后院的。這么一副著急的樣子,肯定是出了什么事了,只是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纖云剛把衣裳準備好,陸則便回來了。他的神情倒很尋常,解下斗篷,看了一眼纖云,纖云就規規矩矩出去了。 江晚芙看他回來,就想下榻,腳剛碰到鞋子,陸則幾步就邁到跟前,打橫抱起她,把她放回了榻上,他低下頭,替她理了理碎發,低聲道,“宮里出了點事,我要進宮一趟。你安心在家里睡,要是睡不著,叫惠娘來陪你?!?/br> 江晚芙一聽是宮里的事情,就怕是自己耽誤了陸則,也不敢多問了,怕她一問,陸則還要跟她解釋。雖說陸則做事,一貫是心里有數,但她又知道,他對她,卻是有著超出一般的耐心,就忙道,“好,衣服我已經讓纖云準備好了?!?/br> 陸則嗯了一聲,安撫地摸了摸小娘子的后頸,起身更衣,很快出了內室。 江晚芙被這么一折騰,自然是什么睡意都沒有了,索性擁著被子坐著,聽著外頭的雨聲。雨下得很大,打在窗戶上,聲音很大,還夾雜著幾聲震天的春雷聲。 雷聲太響,震得她心里有點慌。 但其實,傍晚的時候,就開始打雷下雨了,她那個時候,一點害怕都沒有,靠在陸則懷里,一下子就睡過去了。好像在他身邊,什么害怕、驚慌之類的情緒,都會主動遠離她一樣。 江晚芙胡思亂想了一通,惠娘就匆匆進來了。有惠娘陪著,江晚芙倒是略微有了些睡意,閉上眼,不知過了多久,才睡了過去,只是睡得不深,胡亂做了幾個夢。 好像是夢見打雷下雨,她在一個屋里,四周的擺設很陌生,既不是她熟悉的立雪堂,也不是她在蘇州曾經住過的院落,什么都是陌生的。 她在給什么人燒紙錢,銅盆里火苗竄動著,做成銅錢樣式的紙幣,被火舌一灼,立刻燒得只剩下灰。有夾雜著雨水的風吹進來,吹在她的臉上,很冷,甚至是有點疼的,但她好像沒感覺一樣。 江晚芙有點茫然,她在給誰燒紙錢??? 這個夢很快結束了,幾乎是沒有間隔的,江晚芙接著做了第二個夢。 她看見自己,坐在梳妝鏡前,一個仆婦站在她身后,替她梳著頭發。江晚芙想看看那個仆婦是誰,卻好像不能動,直到仆婦給她梳好頭發,扶她起來,她才看見那個仆婦的樣子。 她是沒有臉的…… 雖然梳著婦人的發式,但整張臉都是模糊的,她看不見她的眼睛鼻子和嘴巴,但卻聽得到她的聲音,細細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