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嫻來了，我們現在需要過去?！睉P靜靜等了一分鐘，他和顧盼就這么對視了一分鐘。然后他才用一種輕柔的語氣去提醒顧盼。

    如果有別人在場，肯定會詫異，黑面閻王應錚什么時候這樣溫柔過。

    應錚的眼睛一瞬不眨，黑沉的雙眸透著星點的溫柔；

    顧盼的眼中倒映著應錚，明明是處于迷茫之中，此刻眼中只有應錚的樣子倒是顯得黑白分明。

    平常人對視很容易讓人不習慣，尤其是長達一分鐘的對視。

    但是顧盼和應錚沒有動，只有在眼睛酸澀的時候才輕輕眨了一下眼，似乎根本沒有感受到對視帶來的壓迫感。

    應錚依舊是靜靜地看著顧盼，他在說完這句話之后保持著安靜，沒有再說一句話。

    但是顧盼的眼神慢慢變了，仿佛從一片荒蕪之中走向了充滿生機的原野，逐漸恢復清明。

    她一點點地收起自己的柔軟，讓那個從容敬業的顧盼出現在這里。

    “好，走吧?！鳖櫯握酒饋?，冰冷的面龐上沒有表情，仿佛之前的混沌從來沒有出現過。

    她只拿了手機，跟在應錚旁邊，兩個人就往外走，和剛剛錢皓他們離開的時間之間不過相差兩分鐘。

    “我會注意?！鳖櫯挝⑽⒌皖^，再次讓姜嫻影響到自己的情緒，這樣的事情說起來很不好意思，同樣的錯誤犯兩遍，對于顧盼來說有違自己的原則。

    “每個人有不同的選擇，當她決定做某件事的時候就一定已經想好了后果?！?/br>
    顧盼本以為會收到的是應錚的一句「沒事」，用一貫的語調，在工作場合里工作對待。

    但是頭頂傳來一陣溫熱，發旋被輕輕拍了一下，一只手摸摸她的腦袋，顧盼仰頭，應錚帶著笑意安慰她，大手隨即放下，只有那溫熱的觸感還真實存在。

    應錚大步往前走，顧盼愣了一下才急忙跟上去。

    姜嫻已經到了審訊室內，陳副隊、宋寒都在隔壁坐好，只等著應錚過來。

    審訊室內，錢皓和趙瑾坐著，這次的審訊還是這二人搭檔，應錚、顧盼在這個時候都不適合出面。

    “顧盼，來了，來，坐?！彼魏吹筋櫯芜M來連忙把人招呼過來，旁邊給她留了個位置：“怎么看著臉色不太好？病了？”

    “沒有……”顧盼笑笑，乖巧地坐到宋寒旁邊，單就年齡差來看，兩個人相處的時候很有父女加朋友的感覺。

    “沒有就好。應隊，坐吧，開始了?！彼魏噶酥割櫯闻赃叺奈恢?，應錚跟陳副隊、宋寒打了招呼。但是并沒有坐下，而是看著審訊室里的情景。

    錢皓和趙瑾收到信息開始審訊，照例說些場面話。

    “姜老師，這回請你來呢，主要是協助調查晁瑋一案，有些問題想問一下?！苯獘箍雌饋硖^柔弱，錢皓沒有發言，而是趙瑾詢問。

    “好，您說?！苯獘剐π?，十分配合。

    “晁瑋死亡的時間段，您是在進行直播？”趙瑾淡淡從這個點開始切入，這些內容記錄在上一次的筆錄中。

    “是的……”姜嫻想了一下，似乎記憶有些阻礙，她努力地回想自己曾經說過的話：“我當時是在直播，因為太過投入，所以忘了這件事?！?/br>
    姜嫻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我備課的時候都比較認真，經常會注意不到外界?！?/br>
    “您的直播賬號是什么時候申請的？”趙瑾繼續問道。

    “記不太清楚了……”姜嫻順順自己的長發，這件事情的回憶對她來說沒有剛剛那么艱難：“是我回國之后申請的，具體日子記不清楚了。剛回國的時候，認識的人比較少。所以想是不是有什么方式可以和別人聊聊天，哪怕是陌生人?！?/br>
    姜嫻的神情越說越低落，錢皓和趙瑾沒有什么感受，隔壁的顧盼卻瞬間情緒低迷。

    “國外的同學也沒有聯系嗎？”趙瑾趁機換到這邊的問題。

    “很少，國外課業比較緊，大家之間的交流不多?！苯獘购艿坏鼗卮?。

    “同校之間的呢？”趙瑾繼續問道，看到姜嫻沒有回答而是充滿疑惑的眼睛，便直接問道：“晁瑋的女朋友叫林琳，認識嗎？”

    “林琳？之前國外留學的時候同校生有一個叫林琳，不知道是不是一個人?！苯獘沟难凵裰幸琅f充滿疑惑，還是微笑著給出自己的回答。

    “這就是林琳?！卞X皓出示了一張早已準備的照片。

    “認識，我大四做交換生的時候認識的，我們同校?！苯獘棺屑毧戳搜壅掌?，回答了錢皓。

    “回國之后還有聯系嗎？關系怎么樣？”趙瑾追問。

    “只參加過兩次校友會，平時接觸不多?！苯獘沟挠迷~很謹慎，而且所說的和調查的也相符。

    “哦……”趙瑾點頭記錄下去，“直播的時候粉絲多嗎，有比較眼熟的嗎？”

    “不是很注意?！苯獘谷允菐е敢獾男?，“我不是很注意看直播間說話的人的名字，比較注重大家隨便聊聊?！?/br>
    “比較輕松的直播狀況?！壁w瑾微笑，耳邊接到指示，于是直接問道：“除了這個直播間還有別的直播賬號嗎？”

    “什么？”姜嫻的表情更加疑惑，似乎完全沒有聽懂趙瑾在說什么。

    “只有這一個直播賬號嗎？只直播物理題或者跟別人聊天嗎？有沒有別的直播賬號？”趙瑾講的更加明白了一些。

    “沒有……”姜嫻臉上疑惑重重，似乎完全不能理解趙瑾的意思：“我只是偶爾直播，再弄一個直播賬號沒有什么用?！?/br>
    趙瑾和錢皓對視一眼，兩個人眼中俱是疑問。

    之前想象過審訊會有困難，但是沒有想到在這個問題上姜嫻就開始撒謊。

    是否有直播賬號并不是一個很難的問題，而且查詢是非常容易的，姜嫻為什么會在這個問題上撒謊嗎？

    “但是據我們調查，你的身份證下有另一個直播賬號?！壁w瑾單刀直入。

    “不可能……”姜嫻溫溫柔柔地笑著，眼中的訝異不似作偽。

    錢皓找出另一張打印好的紙，上面是夕顏直播間，同時有申請時的證據，上面顯示的身份證號正是姜嫻，證明夕顏直播間的主播正是姜嫻。

    “不可能，我沒有印象?！苯獘股眢w前傾，錢皓將這張紙遞過去，她反反復復看了好幾遍，神色中還是不敢相信。

    “這確實是我的身份證號，顯示也是我簽約。但是我真的沒有印象，我沒有當過這個夕顏直播間的主播?！苯獘箵u搖頭，將紙張重新遞給錢皓：“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br>
    錢皓和趙瑾再度對視，錢皓接過這張紙，兩個人都愣住了，在思考這個問題應該繼續問下去。

    “但是這確實是你的身份證。如果你沒有做的話，身份證丟失過，或者身份證借給誰嗎？”

    趙瑾在想不同的可能性：“而且，姜老師，據我們調查，夕顏直播間的主播的聲音、發音習慣經過檢測，基本可以確定是您。這個，您有什么解釋嗎？”

    “我……真的不知道?！苯獘谷匀皇且苫蟮纳袂?，在趙瑾說話的時候，她的眉頭皺起，頭有輕微的擺動。

    “姜老師，您有雙保胎姐妹嗎？”趙瑾又給出一種猜測。

    姜嫻沒有說話，她的頭低下，一只手輕輕扶額，片刻之后再度抬起頭的時候，眼神變了。

    此刻的姜嫻完全沒有了那種溫婉的氣質，她的眼神帶著一絲邪氣，近乎挑釁地看著趙瑾和錢皓。

    “沒有，她沒有雙胞胎姐妹?！泵媲暗慕獘拐f話的時候聲音低低的，不是很溫柔，帶著一絲媚。

    隔壁的顧盼、陳副隊、宋寒全部都站了起來，顧盼和應錚對視一眼，心中涌現出一種猜測。

    姜嫻有雙重人格。

    第89章 、少年游（26）

    完全沒有想象到這種可能性，錢皓和趙瑾一時間頓住，隔壁房間的人也都互望，雙重人格只是大家目前的一種猜測，究竟是什么樣子沒有人知道，而這種詢問還需要繼續下去。

    “錢皓，問他是誰?！睉P最先反應過來，他看著有些怔愣的錢皓和趙瑾，目光又投向氣場完全不一樣的姜嫻，鎮定地提醒錢皓。

    “你是誰？”錢皓依葫蘆畫瓢，手里的筆轉了轉，找回自己審訊的氣場。

    “我是，姜嫻?！毖矍暗娜艘岔橅樍俗约旱拈L發，但是帶給人的感覺和之前的姜嫻完全不同。

    之前的姜嫻是沒有攻擊力的，而面前的這個女人即使穿著最溫柔的針織衫和半裙，其氣場也不可忽視。她凌厲而妖媚，翹著二郎腿，坐姿變化了，眼神也變化了。

    “你是夕顏直播間的主播？”錢皓繼續聽著應錚的指揮，他坐得很端正，旁邊的趙瑾在本子上記錄著。

    “是的。你還不算太蠢?！苯獘咕従彽?，慢慢地，以一種蔑視的語調說出來，如果現在有一根煙，她恐怕就會夾在指間，讓煙霧在幾個人中間上升形成各種形狀。

    “墮落的美感?！彼魏粗媲暗那榫拜p輕說了幾個字，一下子點醒了顧盼。

    她一直覺得姜嫻目前的狀態很怪異。但是不知道怎么形容，這個時候終于找到了那個最合適的詞——墮落。

    姜嫻無疑是美的，之前是溫婉的美，顧盼數年來對她的印象始終是溫婉美人。

    而此刻看到這個姜嫻，她才知道姜嫻不僅可以溫婉，還可以妖媚，是固有印象困住了顧盼對姜嫻的認知。

    此刻的姜嫻，仿佛就是地獄中來的美人，她的眼神中充滿著對這個世界的不信任，對所有事物的蔑視，她自信而強大，渾身氣質又帶著一種迷亂，仿佛從萬千困苦中走來卻沒有浴火重生，所以墮落了。

    這個姜嫻符合的是顧盼最開始的設想，她在后山擔憂的時候，就是害怕姜嫻變成了這個模樣。

    “你什么時候開始直播的？直播間為什么叫夕顏直播間？”錢皓在應錚的兩次引導下已經找到了自己的工作狀態，順著就開始繼續詢問。

    “什么時候開始直播？那我可記不清楚了?！苯獘挂琅f是笑笑，但現在的笑和剛才的笑已經截然不同，這個時候她的任何表情都帶著一種嘲諷。

    “為什么取名叫夕顏直播間？”錢皓暗暗換了方式：“老實說?！?/br>
    “自然是因為好聽了?！苯獘骨宄乜吹藉X皓的態度變化。

    但是一點都不在意，她抬手看看自己的指甲，嫌棄地又放下手：“夕顏，夕顏，多好聽的字?！?/br>
    “你去過清安縣嗎？”錢皓看著姜嫻，注意她的任何表情變化。

    “沒有，我去清安縣做什么？”姜嫻對著錢皓放了個媚眼，她這回又順了順自己的長發，手里拿了一縷黑發看了片刻，又是嫌棄地放下，有些索然無味。

    “你知道這是哪里嗎？”錢皓見到過很多膽子大的嫌疑人。但是在審訊室里還能這么囂張的也是少。

    “當然知道，這是警局?！苯獘挂琅f翹著二郎腿，但是沒有別的動作了。

    “知道為什么叫你過來嗎？”錢皓繼續問道。

    “因為你們懷疑我殺人了?！苯獘购芨艺f，而且是毫不畏懼的：“可是我沒有殺人，我有什么好怕的?！?/br>
    “你沒有殺人，那么姜嫻呢？”趙瑾在錢皓之前問出來，這句話雖然輕輕的，但是砸在所有人的身上。

    姜嫻沒有立刻回答這個問題，應錚、顧盼等人死死看著姜嫻的反應。

    “我不喜歡姜嫻這個名字，你們可以叫我姜浮?！苯〉卣f出來，帶著笑意的欣賞錢皓和趙瑾此刻的表情。

    他們的表情裂了，在多次的沖擊之下，并不是所有人都天生面癱。

    “你剛剛說你是姜嫻?！壁w瑾前一句問話本來就是試探，這個時候用姜浮之前說過的話來堵她。

    “美女，既然猜到了又何必多問，這就沒有意思了?！苯】粗w瑾，一雙眼睛直直看向她，眼中黑沉，嘲諷卻顯而易見：“我不像姜嫻那么脆弱，當然也不像她那么傻?！?/br>
    “你究竟是誰？”趙瑾還是重復這句話，錢皓的目光也緊盯著姜浮，兩個人此刻都不是很和善，和之前對待姜嫻完全不同。

    “區別對待可不好哦?！苯∈栈亓俗约旱恼{笑狀態，說出的話卻依舊是調笑：“你們這樣看著我，我很害怕?！?/br>
    “你很討厭姜嫻?！备舯诘念櫯慰吹矫媲暗膶χ?，想了片刻說了句話，由趙瑾問了出來。

    “何出此言？”姜嫻好奇地看著趙瑾，沒有了其他的動作，只是眼神中的嘲諷收了幾分，表示著她一點點的在認真應對面前的兩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