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6)
說完,她獨自轉身朝酒店的方向走去,留下一堆助理在原地面面相覷。 小慧是上個月才走馬上任的,早得了經紀人的囑咐,要時刻跟在云想容的身邊照顧她的一應事宜,權將她當老佛爺伺候著,這會兒聽到這樣的指令,頓時就有些心急。 半邊腦子猶豫著要不要跟上去,剩下的半邊在勸她聽從云想容的指令,盡早找到披肩,才能盡早回到酒店。 下一刻,她著急地跺了跺腳,回身對那些動作不麻利、丟三落四的助理們罵道: 你們怎么回事???這么多人連條披肩都看不好?養條狗都比你們來的有用! 另一頭。 云想容從兜里摸出白色的口罩,貼著臉戴好,用手指勾著固定線在耳后稍一挽,就固定住了口罩遮擋的范圍。 緊接著,她又在鼻梁上方輕輕捏了捏口罩一側塞進去的細軟金屬條,讓它能貼著皮膚吻合,在無人看見的角度里,她被掩在底下的櫻唇稍稍開啟,聲音有些細小地說道: 今天是看上了什么?這么興奮? 風朝著她的臉面奔來,將她的聲音即刻模糊了,但周身因為半個人影都沒有,沒有誰需要聽清她的話。 路邊昏黃的路燈將她的影子拉得瘦瘦長長,若是此刻有人路過瞧見,定會被她肩頭處鼓起的一大團陰影所驚訝。 不知聽見了什么回答,她瞇了瞇眼睛,低低地笑了一聲,慢慢勸道:乖,你喜歡的話,我就去拿來送你,但是不要亂跑哦,我會生氣的。 白天劇組開機儀式上傾倒的那根香還在她眼前搖晃,她不得不再補上一句: 乖寶寶是不會惹mama生氣的,對嗎? 不知得了什么回答,她看似愉快地扯了扯唇角,卻覺臉上有些僵硬,就連眼睛里,被墨鏡鏡片擋住的地方,都有一線細細的恐慌閃過。 一個小時后。 沈棠感受了一下肚子里充實的分量,在小花擔憂的目光下,心滿意足地放下了筷子,然后習慣性地在身邊摸了摸。 想找到自己來時隨手放的劇本,研究一下劇情和內容,借此來消消食。 同時還有些輕快地對小花說道:放心,我動動腦子很快就餓了,一頓夜宵漲不了我的體重。 但是手在身后的椅坐上游走半天,愣是沒摸到紙質的邊角,沈棠下意識地回頭看去:我劇本呢? 棠棠,你來的時候就沒有帶啊,是不是忘在劇組了?小花聽到她的話,趕緊幫忙回憶,很快就出口提醒了她。 小花記得,從開始幫忙收拾設備的時候,沈棠手里就空空的了,說不定是那時的隨手一放。 沈棠收回手,冷靜地答道:好像是的。 小花無奈起身:我去幫你找找吧。 沈棠看了看時間,這會兒已經是晚上十二點了,開口道:等等,我跟你一起吧。 導演已經提前讓服務員結了帳,工作人員們各個吃了頓公餐,心情大好地相互勾肩搭背往外面走去,本來還有紳士打算給女生們送回酒店,聽到沈棠落了東西在劇組的話,只能囑咐她們倆路上小心,早點回去。 沈棠笑著一一點頭,跟眾人道別。 咦,我之前坐的難道不是這張椅子嗎?沈棠用手機打著電筒,在那束凝聚的光源里,有些疑惑地扭頭去問走在旁邊的小花。 因為總電閘早就被關掉的緣故,現在《女帝秘史》租借的場地范圍內都是一片漆黑,手電若是朝黑暗深處尋去,容易被那仿古的紅墻黃瓦所驚到。 要是再不小心些,回頭跟服裝師懸掛著好的一套宮裝來個貼面禮,定會嚇得將心從嗓子眼里吐出來。 所以沈棠老老實實地只跟小花在劇組的休息區找,機智地絕不進化妝間和更衣室,以此避免些不必要的麻煩。 小花蹲在她旁邊,附和地點了點頭,因為光線能照到的地方有限,在沈棠尋找的時候,她也在旁邊用自己的手機照旁處。 沈棠百思不得其解:我這劇本難不成還能長腿跑了? 燈光只能照亮她的半邊臉,在這樣漆黑的環境里,只能隱約聽見隔了老遠的旁邊劇組加班的聲音,還時不時傳來點打板聲和吆喝聲。 但遠處的動只能將眼前的靜襯托成死寂。 小花艱難地扯了扯嘴角,心里本就有些打鼓,聽到沈棠的話,她聲帶有些發澀地回道: 棠棠姐,大晚上的,能不能不要說這種話? 巨、巨他媽的恐怖好嗎? 沈棠從鼻腔里哼出一聲,自覺跟謝曜靈體驗過會所驚魂,人生閱歷已然相當豐富,頓時生出些不合時宜的豪情,十分大氣地開口: 莫慌,我什么場面沒見過? 說完她又埋頭找劇本,甚至在附近一圈、方圓十米的范圍內用燈光轉了轉。 但還是沒找著。 小花看了看手機上顯示的時間,想起沈棠明早有一幕最早開拍的戲,擔心她睡眠不足起得太早要犯困,不由提議:棠棠,要不先回去吧?明早過來說不定人一多,大家互相瞄一眼就找到了呢? 再不濟就找導演重要一份。 沈棠嗯、嗯地應著,她倒是想早點回去休息,問題是睡前不將那入戲感覺映在腦子里,她擔心自己第二天早上起來一片空白。 會不會有人給你收起來了?畢竟咱也不是最后走的,我記得附近有個雜物間,早上那會兒我還看到,別人把群演換衣服時忘記掏走的錢包放桌上了。 沈棠思考半晌,一咬牙:行,要是那兒都翻不到,我們就先回,明早再說。 兩人從休息區起身,打著手電朝雜物間走去。 兩簇白光在黑暗里開辟出道路,交錯著朝前方搖曳而去,因為太過安靜的緣故,走路時連相互間的腳步聲都能聽的一清二楚。 四周的黑暗潮水般涌來,將兩人包圍,誰也不知道那寧靜的海平面下究竟藏著什么樣的東西,也可能是一無所有,也可能是 棠棠,在那兒!小花晃了晃自己的手機,光線把桌上一疊厚厚的A4紙覆蓋在內。 說完之后,小花就快步上前,準備去拿群演們的臨時化妝臺上的那疊劇本。 沈棠嗯了一聲,習慣性地用手點替她照著前面的路,可是就在視線范圍內,光線掃過的地方,有個物體反射出的光亮一閃而過。 沈棠心下有些疑惑,定了定手機的光亮,甚至大腦都沒來得及作出思考,身體就條件反射地將光源照回原先那個地方 是放在角落里的一個裝飾品。 細鏈子從紙殼雜物箱的邊緣處冒出來,不知被底下的什么東西壓住,才能懸掛著那形似橢圓的深藍色裝飾物。 光線照射下,銀白的鏈子和發出隱約幽光的,好似有液體在其中流動的深藍色石頭靜靜躺在沈棠的眼界里。 正是白天時,沈棠在云想容脖子上看到的那個飾品。 從對方隨身佩戴,甚至在中場休息時都會下意識用手去摩挲的角度來看,這掛飾應該于云想容有重要的意義。 為什么會被隨意地遺棄放在這個角落? 是不小心弄丟了? 沈棠摸著良心在思考,自己要不要把東西帶回去,還給云想容。 棠棠?小花懷里抱著她的劇本,走回到她的身邊,有些疑惑地看了看仿佛在發呆的她,甚至還順著她的視線往那邊的雜物箱看了看。 沈棠揚了揚下巴,問她:你看到那條項鏈了嗎?今天開機的時候我還看云想容戴著它,怎么會弄丟在雜物間這里? 小花的注意力大多數時候在沈棠的身上,對云想容開機時候的穿著,印象更深刻的是那條大紅色的披肩,其余就是身上的大牌。 至于項鏈,似乎確實有,但當時只匆匆忙忙地掃過,記不大清。 她將自己的困惑說了出來:不會吧?她身邊助理都有五六個,專門負責拿包、遞水的都有,項鏈丟了這種事,要不就是不太重要,要不早派人回來找了。 這番話深得沈棠的心,她贊同地點了點頭,覷了眼小花懷里失而復得的劇本,將手電的光芒朝回處的路上一揚,提議道: 走吧,回酒店。 小花也將自己手里的手機照明換了一頭,隨著她一同往酒店而去。 在她們身后,那條在箱子邊緣處懸著的掛墜逐漸被黑暗吞噬,誰也沒看見,在漆黑的環境中,上邊有一道藍光隱秘地劃過。 凌晨十二點四十四分。 沈棠在浴室里洗著頭發,背對著淋浴頭站著,不知道是不是時間太晚了,酒店供應的熱水溫度總是忽上忽下,飄搖不定。 讓沈棠在冰與火的世界里掙扎。 眼見著水溫又有要降低的趨勢,她嘆了一口氣,反手拍上出水開關,憑著記憶將它往旁邊熱的地方小幅度扭了扭。 在水溫慢慢上升的過程里,她的手腕不知是不是碰到了懸掛淋浴頭的那個金屬架子,一絲微涼從腕處皮膚上滲入,涼颼颼似是被蛇信子舔過。 有些涼,又有些癢。 沈棠下意識地收回手,轉過身面對著噴頭,正打算揚起腦袋接受溫暖的沖刷時,眼前出現的物品讓她微微睜大了眼睛 掛在金屬架上的,那個形似天鵝頸設計的噴頭上,不知何時纏繞上了一串銀鏈子。 那鏈子上還拴著一塊 沈棠今天見過無數次的,閉著眼也許都能夠畫出來的,那個半橢圓,邊角光滑的深藍色石頭。 那淋浴頭此刻在沈棠的眼里,就像是模擬一個人的脖子,而那項鏈恰好能精巧地掛在這人的脖子上。 如果這一幕出現在電視廣告里,沈棠或許能夸一句: 商家設計出的這條項鏈還真是百搭。 但此刻這鏈子,沒有經由任何人的手,出現在了她沈棠所住房間的浴室里。 千言萬語只匯聚成了一句話: 這場面我真的沒見過 沈棠與那塊深藍色的石頭對視著,口中喃喃地說道。 一時間,她竟然不知道是自己的這個淋浴頭上突然趴了個腦袋更恐怖,還是拴了條項鏈更恐怖。 今晚注定要徹夜無眠的人,不只沈棠一個。 她所在的酒店房間是1606,而同一樓層里,走廊的盡頭就是最寬敞的那間1608,也就是云想容所在的房間。 此時此刻,她打發了助理在外頭休息,自己卻坐在房間里的視野極佳,能俯瞰小半城市光景的窗戶邊,點著細細的女士香煙,有些焦躁地握著電話: 你幫我聯系的人怎么樣了? 說話間,她的目光止不住地往房間的門把手上瞧,似乎擔心自己一時不察,就被誰擰開了門擅自闖入。 電話那頭的人脾氣很好地回答道:世家大族有些閱歷的長輩們已經很久沒出面了,年輕一代又還沒經歷過事,我擔心他們解決不了你的事情。 盡管云想容能感覺到那東西被自己放出的餌吸引住,但語氣還是忍不住的著急,生怕它趁著這會兒功夫,又心血來潮守回自己身邊: 一個不行請倆,兩個不行就全來,有多少來多少,不管多少錢。 她如今要風得風、要雨得雨,自然明白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這個電話那頭的人聽了她的話,有些為難地在心下嘀咕: 真要是把那些世家大族的子弟們通通請來,說不定當場就能在云想容的酒店里斗一次法,能不能解決她的問題倒是其次,這些祖宗,他可一個都得罪不起。 是這樣的,老板,有本事的人都不想在這上面遇到同行,畢竟很容易相互得罪,我還是建議您只請一家。他委婉地勸說道。 云想容的情況已經火燒眉毛了,她哪里還有心思顧及別人,只語氣飛快地將代理價又往上翻了一倍:事成之后,我再給你打一次款,現在我只有一個要求:明天我就要看到人,誰來都好,聽清楚了嗎? 電話那頭的人為難地應道:好吧,我盡量在明天上午請到大師過來。 云想容不愿再聽那些敷衍的話,單方面掛掉之后,立刻將通話記錄給刪掉,想了想,她如法炮制地接連打了兩三個電話,內容與這個相差無幾。 等到電話打完,她明顯感覺到自己心下的焦慮被緩解了一點。 隨后,她不知道想到什么,眼中又一次閃爍著恐慌的味道,仿佛覺得只刪掉記錄還不夠保險,又將電話卡取出來,捏著它走到洗手間里。 直到盯著它被馬桶里的水沖走,她才敢松一口氣。 而后,云想容好似泄光了全身的氣力一樣,回到房間里往床上一倒,抬手擋在自己的眼睛上,半天才有氣無力地吐出一句: 怎么會這樣不應該這樣的啊 她恨不能一睜眼就是白天,這樣就能盡快見到那些請來的人,給自己一勞永逸地解決這些事情,從此她在娛樂圈一飛沖天,再無后顧之憂。 次日清晨。 謝曜靈坐在家中餐桌前,右手中捏著個勺子,將熱氣騰騰的豆漿送到唇邊,加了糖的豆漿在舌尖上緩緩流淌開清甜。 銀白色的、帶著仿古設計的衣衫塑著她脖頸的線條,自然地延展出棱角分明,略顯冷硬的下頜線條,膚色、衣裳與背后的墻壁同屬一個色系,一時間竟不知道究竟哪個更沒溫度些。 謝曜靈喝著動作的動作不疾不徐,誰也無法從她那張波瀾不驚的臉上看出端倪。 她想,桌旁沒了那么個貧嘴的聲音,確實有些不太習慣。 就連那些格外活潑的小紙人都像是沒了精氣神似的,各個做完事之后就爬上客廳的大窗戶待著,好像家里的寵物在眼巴巴地等著主人回來。 嗡嗡調成震動的手機在桌上小幅度地動了動。 謝曜靈伸手摸過去,憑著記憶滑動接聽,那邊傳來一道恭敬有禮的聲音:謝小姐,有委托上門了,老爺讓我們來問問您的意思。 謝曜靈剛把手機貼到耳邊,那頭的聲音就完完整整地傳達了過來。 她口吻極淡地問了句:很麻煩嗎? 若是不麻煩的事情,謝家通常不會擺到她的面前,尤其是知道她已經有公職在身的情況下。 情況目前還不太明了,是一個叫做云想容的女明星委托的,難度并不大,只是最近分家的許多年輕人出去歷練了,家里一時間找不到合適的人出面,謝小姐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