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平凡之路
也許節目組一開始只是想給嘉賓們更多的發揮空間，也許節目組可能是為了降低命題作文的難度，也許節目組就純粹是節目錄制到中期，為了給觀眾新鮮感，整個活。 總之到最后，節目組感覺自己做這個決定。 絕對是賺了。 并且就像開始的時候臨時決定請韓升一樣，不需要等太久，就能感受到了。 “我去...” 后方的車內，吳丹就激動起來，但又好像說不出什么。結結巴巴吐出倆字，剩下的又憋了回去。 這是他從來沒想過的驚喜。 吳丹其實已經不是首次見證韓升給驚喜了，也不是第二次： 第一次有《去大理》。 大家其實有不少人若有所感，能明白歌詞里的意思，覺得也心向往之。 第二次有《成都》。 大家聽著就知道蠻好聽的，聽了兩遍副歌就能跟著唱唱，很有流行起來的架勢，也準備重點宣傳這首歌。 所以這第三次，他都一樣給與了不低的期望，甚至單獨為韓升開了后門： 因為韓升這次的歌曲，和以前都不一樣。 就在前不久吳丹收到一個消息，就是韓升說他這次不是彈唱了，而是要帶著一個u盤過來。里面是有個demo，是他第三首歌的demo。 這個事情讓吳丹當時一愣，下意識想拒絕。 因為《音悅之旅》這個節目，多少有點“逼格”的意思，畢竟又是旅游又是歌曲的。所以一個比較底層的邏輯就是，要現場演唱，現場奏樂。 但是韓升很直接：“沒錢，不可能請那么多樂手，現場表演?！?/br> 上節目表演，自帶的樂手這部分錢都是藝人自己掏的，節目組最多報銷個路費，也算是個行業內的潛規則了。 可惜，s級節目，遇到了個不太有錢的藝人。 “...也行?！?/br> 吳丹當時也就只能答應。 但是心里多多少少有點擔心，畢竟是破例了。 而且這件事情被其他藝人知道了，用demo表演的話，肯定要比現場樂隊來得穩定一些。所以先不說他們有沒有意見，就說后續他們也可能用這種方式表演，然后吳丹又不能說什么... 當初制片人還勸他，說不要破例。 “幸好沒聽...”此刻，他在車內萬分慶幸自己又一次賭對了。 否則的話。 他干脆煮根面條吊死，買塊豆腐撞死，吃碗米飯撐死... 額，最后那個還真有可能，那就算了吧。 “呼呼呼...” 風聲響起，是吳丹也跟韓升一樣，打開了車窗，然后把聲音調到了最大。 一月份的四川，風吹進車里也算冷，帶著山里清晨特有的幾分水汽。吳丹精神一振，然后看到了這首歌的標題： 《平凡之路》。 這名字起的就和之前的兩首不一樣，有感覺。 對，就是感覺，其實要說這兩句前面的歌詞，真的有很直接地揭露什么嗎？并沒有。 他甚至都不知道那個“via via”是個什么玩意， 可是就是這么又聽著他唱著，心情隨之張開： “沸騰著的，不安著的 你要去哪， via via 謎一樣的，沉默著的 故事你真的在聽嗎...” 帶著疑問的語氣，讓人真的就陷入故事情節。 然后，為這首歌而有所觸動的，可就不止一個兩個了。 ... 《音悅之旅》這個節目組，光是固定的工作人員加起來就有近一百號，有攝影、有統籌、有后勤、有各種各樣的部門。他們各司其職，努力工作，然后才有了最終精彩的節目呈現。 而姚勇就是其中一個普通的攝像。 他的工作就是扛著攝像機，跟隨著韓升跑來跑去，拍他做的任何事情。 這樣的工作辛苦，但報酬很不錯， 他也覺得算滿意。 就是做久了不自覺有點麻木，總覺得自己當初也是為了愛好選的攝影專業，但現在愛好變成工作之后似乎心里那點東西也被這些年的經歷，徹底消磨殆盡。 不過這事也沒有那么蛋疼。 所以他本來以為，今天也是正常的一天。 哪怕節目組又額外給韓升派了個跟拍，一看就是今天有歌曲要出爐。 但是他都還好。 聽《去大理》，他有一點觸動，又很快想到家里孩子的擇校費，便回歸現實。 《成都》就更不用說了，成都都快是姚勇的第二故鄉了，所以體會比歌里深刻多了。 結果到現在，不到兩個小時平靜的拍攝之后，他聽到了這首歌——整個人突然感覺自己好像又回來了，回到了那個大四時候和班上兩個同學就敢扛著機器去xc的時候... 這種感覺，在韓升迎著風再次開口的時候，達到了高潮： “我曾經跨過山和大海 也穿過人山人海 我曾經擁有著的一切 轉眼都飄散如煙 我曾經失落失望失掉所有方向 直到看見平凡才是唯一的答案...” 于是從業這么多年，攝影師姚勇扛著那臺不知道跟了他多久的機器，整個肩頭卻抖動得讓他回想起他的第一次正式拍攝。鏡頭搖晃，把人的側面拍成了一副上下起伏的畫面。 這可能是因為，他聽著這個唱著歌的男生， 想到了當年的自己吧。 縱使姚勇覺得自己臉上可能依舊沒有什么表情，但他知道他作為一個攝影師居然身子顫抖了。 這或許要比某些痛哭流涕，要來得波動更大。 畢竟這一刻，他很難能在“我曾經跨過山和大海，也穿過人山人?！边@樣的過往中冷靜，能在“我曾經擁有著的一切，轉眼都飄散如煙”的瞬間還保持淡然，更不能在“失落失望失掉所有方向”后… 認同“平凡才是唯一的答案”。 “呼...” 思緒走到這里，姚勇緩緩吐了一口氣，肩膀重新回到穩穩地狀態。 他作為一個曾經的追夢青年，至少這會又被勾起了回憶，怎么可能就能忘記少年的夢，回到平凡的現在呢？ 或者說，很難有人愿意接受平凡的答案吧。 但這旁邊的年輕人就像知道他心中所想，短暫的間奏后，再次開口： “當你仍然，還在幻想 你的明天， via via 她會好嗎，還是更爛 對我而言是另一天...” 于是姚勇感覺自己的時間，卡頓了那么一秒，尤其是“還在幻想”這幾個字... 整個情緒就又有點飄忽了。 ... 其實如果歌曲到了這里，只是簡單地繼續重復副歌，好像就是歌手告訴人們不管多輝煌的過去，最后大家多數都會平凡。 那這首歌，多少帶著點說教的意味，讓有不少人可能會覺得： 是，你是歸于平凡了。 但是那是你，已經成功了的你。 頂多打動那些高光之后，已經接受，或者下意識接受平凡的人。 但多少人生活中沒有那么多的高光的過往，未曾涉足山川與人海。怎么可能就此愿意平凡，或者至少認同平凡這個答案。 好在，這首歌也確實不止于此。 于是接下來所有人聽到的，不再是對光輝歲月的回看，而更是灰暗的低谷： “我曾經毀了我的一切 只想永遠地離開 我曾經墮入無邊黑暗 想掙扎無法自拔 我曾經像你像他像那野草野花 絕望著也渴望著 也哭也笑平凡著...” 兩段歌詞之間，突然就出現了巨大的分叉。 這一段的遣詞用句，和前面的程度完全達到了一個層次上。 雖然一個像是千帆過盡，老輩人說教的現在。 一個卻像是在午夜夢回的時候，仍能魘住人的人生陰過往。 像是人的一體兩面，并且如果是要問人的一生中有什么特別高光的，那多半沒有昏暗的低谷來得多，來得記憶深刻。 人能輕松且肆意地回憶成功，并且每次都能給人帶來愉悅的回憶；但是很難就這樣回想起挫折，那些人生低谷的記憶總是讓人不愿再回望。 “...” 畫面里，韓升依舊在唱，姚勇也依舊在拍著。 但他心思又飛走了。 的確，回憶起可能相同程度的成功和挫折時，挫折總是更讓他難以忘懷。 就像是他當年賣掉了心愛的摩托，換上了新的設備，來到xc開始拍攝，以為會是自己輝煌燦爛的人生新的開始。 到最后，這么多年后，卻背道而馳。 拍攝途中的高原反應，瑣碎爭吵，金錢利益，一切的一切都在過程中醞釀然后爆發出來... 最終開始的有多燦爛，結束的就有多蒼白。 直到現在，他扛著一臺比當年好上數十倍的攝像機，拍攝了比那時候主演大牌太多了的明星，還有著比當年豐富了太多的經驗和技術... 也依舊是無法釋懷。 所以他突然就想到，如果是回想高光時刻，誰都想更上一層樓。 身處低谷的人生，會向往平凡嗎？ 好像會吧... “向前走，就這么走 就算你被給過什么 向前走，就這么走 就算你被奪走什么...” 然而歌詞還在一直繼續，人生路也在繼續，哪怕得到，失去，錯過，還是別的。 車繼續開著。 路繼續走著。 迷茫和糾結的情緒，又一次在心里沖刷著。 ... 其實有時候，看歌名就知道歌手要表達什么。 但這個定律在今天好像不起用了。 《平凡之路》從名字來看，似乎目前和歌詞里貼近的，就只有他在“人生路上”對應的“路”。但無論是“跨過山海，穿越人?！?，還是“毀了一切，墮入黑暗”，都不像是平凡的模樣。 歌詞里的人物，迷茫，灰暗，沉浸，消散，怎么都和平凡扯不上關系。 因此聽到這里，陷入糾結的不只是姚勇一個。 “呼...” 后面的車內，吳丹也很糾結。 對他來說，他知道其實歌名取得是真的妙。 因為吧… 故事講到這里，《平凡之路》要表達的東西已經很清楚了——就是無論人生經歷過多少輝煌燦爛，都會淡去；經歷多少昏暗低谷，也會走出；然后最后，可能都是歸于平凡。 所有人都在這條路上，很難例外。 但有句話叫“道理我都懂...” 就是能不能接受。 他坐在車內嘆了口氣，抬頭想要舒緩一下神經?？删褪沁@么一瞬間，太陽從天邊突然就出現了，亮起橙紅色的光彩。 這抹光彩，純粹又溫和。 照進心中的密林里，那被混亂與糾結的情緒鎖籠罩的霧氣一下子消散不見，整個心里通透澈亮。 鏡頭里的男生，用一種釋然語氣唱到那一段：“我曾經跨過山和大海 也穿過人山人海 我曾經問遍整個世界 從來沒得到答案 我不過像你像他像那野草野花 冥冥中這是我唯一要走的路啊”... 車內又是一陣沉默。 這一句“問遍整個世界，也沒得到答案”，或許就是太多人年少時候的寫照吧。 吳丹不知道韓升的故事里，到底是怎么樣的過往，但他此刻似乎感覺到了“冥冥中自有天意”這個詞，有時候真的不是說說而已。 平凡之路么… 就好像從這一句開始，那些過往明亮的昏暗的，都混合在了一起。 好像，終于和自己達成了和解： “時間無言，如此這般 明天已在 hia hia 風吹過的，路依然遠 你的故事講到了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