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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罪孤河最后的余水。 她輕聲道:“那你且說,你是什么意思?!?/br> 盡管她深深明白,混沌鬼這些話,蠱惑和欺詐意味大于真實。但她也是真的很想一聽。 或許只有這樣,她才能夠找到解脫的出口。 混沌鬼哈哈道:“你該問他,是什么意思。為何在一開始就得知鬼界中人不懷好意,還一步步縱容你,把你留在身邊。不就是想借機發難,殺雞儆猴嗎?新官上任三把火,很可惜,你們罪孤剪舌魚,就是這第一把火下的亡魂?!?/br> 他其實并不知道剪舌魚族究竟發生了何事,但光看這光禿禿的河床和枕華胥如喪考妣的神情,還有什么不懂的呢? 基于他從重瀾的夢魘中所得到的信息,和部分猜測,混沌鬼看熱鬧不嫌事大地努力添油加醋。 枕華胥茫然地看向他。 混沌鬼瞧了她的神情,心知自己沒有說錯,愈發得意,背著手給她分析:“你只當他為何要填河?一是想借機斷我西南煉鬼域內的鬼靈氣,直接廢掉此處,以絕后患;二是……哼哼?!?/br> 混沌鬼賣了個關子,又細細端詳了枕華胥的容貌,嘆道:“真像??!” 枕華胥不適地別過頭。 “若我沒有猜錯,這位劍君是不是還同你花前月下,海誓山盟?你以為他看的是你,殊不知他透過你的容顏,看的卻是同你有三分相似的另一人。而你們剪舌魚族,不過是劍君仙途大功績碑上的一筆罷了。他如此狠心地填了罪孤河,為的也不過是那個女修?!?/br> 枕華胥臉色一霎蒼白,不住搖頭:“不,你一派胡言,我才不信……” “信與不信,你心中最清楚?!?/br> 懷疑的種子已經埋下,混沌鬼仗著身無實體,愈發肆無忌憚地飄來飄去。 種子抽根發芽得極快,只要他稍作催促,立刻就能結果。 該是他向那個正派劍修收取利息的時候了。 枕華胥此刻怔愣于原地,癡癡抬眼看向遠處的重瀾劍君,卻淚眼婆娑,看不分明他的神情。 他靜默地立在原地,是心虛嗎?抑或是一種承認。 也對,如今自己對他并沒有價值了,也就不必再費心來討好自己。 情感上,她極不愿意接受混沌鬼的說辭,她一向曉得這種鬼滿嘴謊言,作惡多端,但連日來多處蛛絲馬跡涌上心頭,由不得她不信。 故而理智上,她已相信了這一切。相信她不過是重瀾眼中無足輕重的一只螻蟻,相信一切事態的發展都是重瀾掌控下發生。 “殺死他,趁現在……” 混沌鬼輕輕飄起,附在她耳側,語氣如此具有引導和迷惑性。 他何嘗看不出那修士對此女的看重,但無妨,剪舌魚族一向好糊弄,他篤定這女子一時半會兒發現不了他話里的漏洞。 現在,他便要賭上一賭,看看能不能利用這個靈力低微的剪舌魚精,重創重瀾。 枕華胥果然聽信,她揚手聚成一道水舌,向重瀾撲去。 然而,水舌行了不過數丈遠,便無力地墜落在地,成了一灘污水,緩緩滲入地底。 枕華胥也同樣身體失去支撐,向后倒下去。 她這一倒,露出了被重瀾靈力護著的丹田,妖丹的顏色已幾乎完全黯淡,浮在皮rou表層。 混沌鬼大駭:“這這這,竟然連妖丹都摳挖了出來,還妄圖殺什么人呢?!大意了大意了!” 他身子一閃,迅速逃之夭夭。 鬼霧彌散開,空中還隱約漂浮著他困惑的自言自語:“奇怪奇怪,我怎地一開始沒有發現她妖丹有古怪?本來么,這等精怪,失去了妖丹立死,塞回去也無濟于事,而她竟然好端端地同我說了這么久的話,也難怪老夫一時半會兒沒發現她有不妥?!?/br> “只是她又是憑借了什么本事,竟然取出了本源妖丹后,還能好好活著?莫非她不是靠妖丹生存,不過是靈力經此轉圜一圈?不對呀,妖丹是她們族的立身之本,這么說,難道她竟不是剪舌魚精?……” 混沌鬼的聲音隨著霧氣變淡而愈發不分明,最后一點兒被急急飛馳而來的重瀾所沖散。 重瀾此時已經完全失去了一貫的冷靜自持。 他真后悔,為何不一開始便攔下枕華胥,反瞻頭顧尾,遲遲不敢下手,引得她受混沌鬼的慫恿,催盡了體內妖丹里含蓄的最后一點靈氣。 他其實早已知道她身體的異常,修士耳聰目明,混沌鬼的話也盡數聽入了耳中,之所以不打斷,是怕此舉落在他眼中,更顯得自己心虛。 他想好好同枕華胥解釋來著。 孰不知,有這樣的想法,本便是一種心虛。 他想說,從頭至尾,他沒有借她看另一人。 因為冥冥中他早已篤定,枕華胥便是他想要找的那個人。 但他同樣承認,一開始對她確實存了利用之心,可也不過只是想借她揭開此地盤根錯節勢力后的陰謀詭計,破而后立。 他從來不曾想過傷害她。 事態是何時開始不可控制的呢? 大概是昨夜之后,他徹底失去了理智。 枕華胥雖未傷及他的丹田,但她將族人擺在之前,甚至要為了他們而殺死自己,全然不顧及他一絲一毫,嫉妒與憤怒的火焰沖昏了他的頭腦。 但此刻,他后悔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