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59)
那幾個人看到童哲如此瘋狂,一度呆住不知如何是好??吹酵鼙豢刂谱?,趕緊扶著只剩半條命的黎力跑了。 都看什么呢,散了散了。 跟我走。夏冉江咬緊牙關,低聲對童哲說。 童哲像個做錯事的小學生,低著頭灰溜溜地跟著夏冉江出了籃球場。 你怎么了? 童哲剛想跟夏冉江解釋,夏冉江倒發話了。 他撞我的。 說實話。 哦。 嗯? 心情不好。 你一直心情就沒好過。 今天特別不好。 為什么? 童哲眼圈又開始紅了。 我在為你報仇。童哲一臉正義感。之前晚上打你的那個人,就是他。 何嘯宇告訴我了。黎力是為了拿到新生獎學金。后來他跟我道歉了。 這傻逼怎么什么話都說。 我覺得你今天行為有些反常,應該不止這些。 還有什么??? 你說不說?不說我走了。我還有一堆文獻要看。 哎,別走 童哲一把拉住夏冉江的手,又慢慢松開。 你是不是碰到什么難題了。 夏冉江拍拍童哲手背,一臉溫情地望著童哲,童哲只覺得心里像是堅冰在融化,冰水從眼角涌出。 別難過了。說出來會好受些。 接著,童哲把昨晚發生的事情跟夏冉江一五一十交代了。 今天他們要去找律師,不知道有沒有用。童哲苦笑道。夏冉江,我平時這么春風得意的,怎么碰到這種事情就一點招兒都沒有了呢? 我想試試。 童哲先是一愣,后來才意識到什么,一把抓住夏冉江的手。 不行不行。童哲有些急了。我爸朋友還在找律師,再說了,現在還不知道是什么情況 沒什么不行的。那天你也聽到了。她要是真的想認我,就應該幫我這個忙。更何況,我有個這么優秀的媽不是很好嗎? 夏冉江眼睛里堆滿笑意,一直以來的怨恨一掃而空。 別傻了行嗎?她那是騙你,想帶你走啊。 走不走我說得算,再說了,我也只是找她幫個忙啊,難道她還能把我綁了裝箱托運去美國不成? 夏冉江又安慰了童哲幾句,讓童哲放寬心。傍晚時分,夏冉江從錢包里找出那張寫著電話號碼的紙條。想著不能用自己的手機打,于是騎車自行車找了半天,在學校門口的報刊亭停了下來。 電話撥通了。 你好,請幫忙接一下易霽虹。就說是夏冉江打來的。 電話那頭開始先是非常職業的問候。聽到夏冉江三個字,那頭的聲音明顯開始有些激動。接著,電話里傳來一陣嗒嗒聲,像是有人踩著高跟鞋匆匆踏過木質地板的聲音,越來越近,直到電話被拿起。 小冉嗎? 是的。 謝天謝地,媽終于盼來你的電話了。那天我跟嚴如聊了好久,她 明天中午12點,我在學校東門外有事找你。如果來不了就算了。 好的好的,我要怎么聯系你,你的電話 嘟嘟嘟 此刻,易霽虹心里說不出來的興奮,雙手合十,指尖頂著人中。 小劉,明天我們一起去南京。我要去見我兒子。 可是明天安排了跟世科通訊集團董事長的午餐會,他們有意向讓我們接這次的海外并購案,也是我們今年重點突破的客戶。 看看能不能改期。你去安排一下。 易霽虹左顧右盼,拉開抽屜開始找著什么,從里面掏出一本雜志,呼啦呼啦地翻著。 你再去了解一下,這么大的男孩子一般都喜歡什么,吃的穿的玩的用的都看看,趕緊去買了我明天帶過去。前天我在淮海路Burberry看到一款新上的風衣,我覺得我兒子這身材肯定穿得好看哦,對了,明天我還要跟我兒子在南京吃飯,你是南京人,應該比較有經驗,幫我找個地方。 回來回來。你趕緊讓張師傅熟悉熟悉路線,別像上次那樣見客戶還遲到。 您就放心吧,易經理。其實也不用太多,讓他知道您的心意就好了。我弟弟就這么大,這方面我有經驗。 你不懂,這次真的不同。事不宜遲,趕緊去吧。 易霽虹秘書剛出門,易霽虹滿心歡喜地坐在辦公椅上,剛才那不到一分鐘的電話給易霽虹帶來的的滿足感遠遠超過之前所有打贏的官司。易霽虹笑意盈盈地看著電腦邊相框里夏冉江的獲獎照片,筆挺的西裝,瘦削的臉頰,修長的眉毛,深邃的眼眶,淡淡的笑容,恍惚間竟將已近成年的兒子誤認為是初識時的夏承祿。那時的夏承祿也是如這般帥氣,這般優秀。 此時,童哲正躺在床上,雙手抱胸,游戲機丟在一邊,床下是散落一地的稿紙??蛷d里天氣預報傳來今晚寒潮過境的消息。童哲靜靜地聽著窗外呼嘯的北風,以及北風敲打窗戶的聲音。突然,手機響了。 什么事? 童哲按了免提,瞥了一眼手機屏幕上的名字,有氣無力。 額童哲,我跟你說下,我要回英國了,待會兒的飛機。 你不是過完元旦就走嗎?這還有半個月呢。童哲抓起電話放到耳邊。 這也是臨時決定的。哦,對了,你這幾天還好吧? 好什么好啊,煩得要死。童哲有些氣不打一處來,又不知如何發泄。你知道了? 嗯。我正想跟你說這個事,你 關鑫,把狗籠子放車后備箱,小心點啊。這時,電話那頭傳來一陣催促聲和腳步聲。 你在哪???我去送送你吧。 ???不用不用 童哲覺得有點蹊蹺關鑫跟他說話從來不會是這種吞吞吐吐的語氣,而且這大半夜的,關鑫那頭似乎還是熱火朝天的忙亂景象。 你這到底是要去哪? 童哲,我對不起你,我們家對不起童叔叔,不知道以后還有沒有機會再見了,我這也是沒辦法。 說完,電話斷了。再打過去,手機已經關機。 童哲心里一沉,腦子有點發懵,只覺得跌落懸崖后抓住的枯木突然斷裂,頓時垂直而下,墮入萬丈深淵。 媽。 童哲笈拉著拖鞋,一步一步走到正在看電視的劉禎面前。 與其說是看電視,倒不如說是用電視做發呆的背景聲。即便童哲擋住了視線,劉禎一時也沒反應過來。 媽。 童哲又喊了一遍,這時劉禎才反應過來。 關鑫他們家走了。 走了是什么意思? 去英國了。 走了還會回來的。 他們不會回來了。 劉禎忽地坐起身,又慢慢弓著腰,沉到沙發里。 關建軍不是答應了嗎?劉禎喃喃自語,語氣里透著無助。 我們現在去看看吧。 已近午夜,街上人車稀少。漫長而沉默的半小時。出租車緩緩停了下來,童哲扶著劉禎下了車。 還是那個門牌號,只是相比前幾天來的時候仿佛灰暗了許多。門上的福字磕破了一角,歪歪地掛著。 有人嗎? 劉禎猶豫著敲了敲門。 無人回應。 有人嗎? 劉禎有些焦慮了,敲門聲音更加急促。 還是無人回應。 有 這時,旁邊住戶門打開,從里面走出一個中年人,手里提著一個黑色垃圾袋。 這大半夜的,都搬走沒人了敲什么敲。 搬走了?童哲問。 是啊,你們倒是臉生,不常來吧?他們家一個月前就在賣房子了,最近不知道是急用錢還是怎么,降了百分之三十出手了。這都兩天不到。 聽到這里,劉禎幾乎要癱軟在地上,童哲敏捷地摟住劉禎的肩膀。 知道他們去哪了嗎? 聽說早就辦了移民,他們家女兒倒是挺爭氣的,一直在英國讀書??赡芤泼褚彩怯?。說完,中年人把垃圾往墻角一靠,砰地一聲關上門。 媽,我們回去吧。 童哲,我們該怎么辦劉禎像是失去了最后一線希望,情緒突然崩潰。 我們回去再想辦法??隙ㄓ修k法的,您別慌。童哲幾乎是把劉禎扛下樓。 ☆、第 23 章 第二天一早,夏冉江去理發店修了修頭發。穿上童哲之前送自己的白色毛衣,套上羽絨服,全身穿戴一新,從宿舍樓出發,徑直走向東門。 前一刻,夏冉江還在宿舍跟何嘯宇嬉鬧。而現在,夏冉江卻一臉神情嚴肅。迎著冷風深深呼吸,寒意浸透全身。 依然是那條熟悉的梧桐大道。這條路走過無數遍,但是今天這短短的百十米卻讓夏冉江覺得走過了幾萬公里。這每一步丈量的是自己的心緒,刻下的是自己的眷戀,引向的卻是自己不得已卻又無可逃避的抉擇。抬頭仰望,路兩邊的樹木像是列隊整齊的迎賓,歡迎夏冉江褪去此生的軀體,讓靈魂走向平行世界重獲新生。 不經意間,夏冉江又看到那條紅色的絲帶在枝丫上迎風飛舞。經過一夜寒潮的肆虐,梧桐更顯凋零,只剩下那條紅絲帶像是最后殘存的生命。 遠遠望去,易霽虹正站在車前??吹酱司?,夏冉江突然覺得造化弄人就在幾周前,同樣的時間,同樣的地點,等著自己的卻是童哲的父親。 幾周后,這同一時間同一地點的兩個人的命運卻因為夏冉江而產生了交集?,F在雖然換了個人,最終的結局都是離開,對夏冉江來說似乎都是一樣的。仿若天道輪回,最終仍然逃不掉宿命。 夏冉江!易霽虹首先發現了夏冉江,有些興奮地叫出聲。 夏冉江擠出一絲笑作為回應。 來吧,天冷,快上車,咱們去吃飯。 車緩緩駛出。跟夏冉江想象的完全不一樣,車漸漸駛離市區,往紫金山方向開去。 易霽虹臉上一直掛著笑。心里雖然有很多話要說,但是就怕一個不注意又刺激到夏冉江,只能保持謹慎,有一搭沒一搭地問著夏冉江在學校里的學習情況。 車速慢了下來,進入一條松柏掩映的山路,空氣中漂浮著霧氣。夏冉江望著車窗外,這里自己從來沒來過,似乎也沒聽說過,一切猶如人間仙境。車繞過一個路口,轉到支路,像是開進了一個小院。 到了,下來吧。 眼前是一座蘇式園林庭院。白墻黑瓦,亭臺樓閣,小橋流水,背后是云霧彌漫的群山,仿若世外桃源。 來,小冉,這邊。 夏冉江一時間竟忘了自己來這里的目的,只是驚嘆于眼前這一切的華美與精致。 今天這里沒人,就我們幾個。這里的淮揚菜師傅是最棒的,我們母子邊吃邊聊。 易霽虹看到夏冉江的表情,頗為得意,對身后的隨從使了個眼色。 兩人落座后,菜也上齊了。 嘗嘗這個。 易霽虹說著,用勺子舀起一顆獅子頭,小心地送到夏冉江碗里。 謝謝。 夏冉江倒不餓,可是看到這滿桌的菜,頓時食欲大開。再也矜持不住,開始大快朵頤。 看到夏冉江狼吞虎咽的樣子,易霽虹不免有些心酸,心底又被愧疚感填滿,只能不斷往夏冉江碗里夾菜。 也許是意識到易霽虹一直盯著自己看,夏冉江慢慢停了下來,半低著頭,偷偷著瞄了瞄易霽虹。 盡管吃。 易霽虹笑出了聲。拿起桌邊的紙巾,站起身想擦擦夏冉江嘴邊的醬汁??墒窍娜浇鸭埥斫恿诉^來。 我今天找你是有個非常重要的事。 夏冉江擦干凈嘴,喝了口水,潤了潤嗓子。 你說。媽能辦到的一定辦到。 接著,夏冉江迫不及待地把事情前因后果全部告訴了易霽虹。 這個朋友就這么重要,值得你這么幫他?聽完夏冉江的講述,易霽虹突然問道。 我不是在幫他。 夏冉江似乎恢復了以往的冷靜和肅然,讓易霽虹都不得不有些懷疑到底哪個樣子才是真實的夏冉江。 這也是我唯一的請求。 如果真是你說的那樣,我不認為是難事。 夏冉江的瞬間轉變像是下了戰書,易霽虹頓時呈現出老練的談判姿態。 我需要先調查一下實際情況,有機會還想親自去見見你的朋友,還有他的家人。 沒問題。 夏冉江心里竊喜,不過臉上還是泰然自若。 這時,夏冉江起身去衛生間。易霽虹長長地呼出一口氣,心里不知為何堵得慌。先前的母子團聚、冰釋前嫌的興奮感逐漸消失,現在感覺像是掉入一個陷阱,而且是自己主動掉進去的。面對自己的兒子,居然還是條件反射似的端出敵對姿態。突然,桌角躺著的錢包吸引了易霽虹的注意。易霽虹不假思索,拿起錢包翻找著。 果然,最里面的隔層居然發現了一張已經泛黃的照片,而照片里的人物正是年輕時的易霽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