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3)
童思睿剛才一幅居高臨下的冷艷狀立刻眉開眼笑,只是嘴角微微有些抽搐。 到了家,童哲跟童思睿告了別,進屋第一件事就是連上wifi搜最新款游戲機,然后把鏈接發到童思睿手機上。怕童思睿抵賴,在收貨備注里寫上景文碩三個字,還重重地加了三個感嘆號。 轉眼間,時間已經快到九月底了。經過了拉練和匯報演出,三個星期的軍訓幾乎讓大一學生脫了一層皮,但是脫完皮之后,似乎獲得了新生。最后跟軍訓教官短暫的告別,夏冉江卻并沒有像其他同學一樣那么不舍。教官跟大家抱在一起,夏冉江只是在外圍安靜地站著、看著,仿佛這一切跟他無關,面前上演的離別之情在他眼里像一場鬧劇。對他來說,無論周圍的同學此刻有多悲傷或有多欣喜,若干年后他們也只能記得今天的只言片語。自己也一樣,今天的一幕幕跟油彩潑出的畫卷,在他轉身的那一刻起就開始褪色,隨著時間的流逝,原先鮮活的筆畫漸漸暗淡下去,最后只剩下臟亂的一塊破布。 想什么呢? 夏冉江靠著背后的鐵絲網坐著,歪戴著帽子擋著下午的陽光。突然感覺一只手搭在肩膀上,面前一個魁梧的身影擋住了陽光。夏冉江正了正帽子,抬頭看了看,原來是教官李林。 李教官好。夏冉江平靜的打了聲招呼??蠢盍窒胱?,往旁邊挪了挪。 干嘛呢?大家都在開慶祝會,你怎么一個人呆這兒?陽光浴哪? 沒,感覺不太舒服,坐下休息會兒。 你這小子。 李林故意抓亂夏冉江的頭發,呵呵地笑著。 那個,教官。你們下午就撤了?夏冉江突然抬頭問了一句。 是啊,還真有些舍不得呢。我們這也是第一次搞軍訓。明年也畢業了。 夏冉江沒吱聲。突然想提自行車的事??墒窃挼阶爝呌盅氏氯チ?。 不過,還是要祝賀你,終于評了軍訓優秀學員。 夏冉江微笑著算是回應,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軍訓結束離國慶長假只有一周多的時間。這一周里,夏冉江算是正式開始了大學生活。 我說,我們這課表安排怎么這么無聊啊,精讀課、泛讀課、聽力課、口語課,能不能有點新花樣啊。怪不得大家都想轉專業。 周末,何嘯宇收到班長群發的課表,打印出來貼在寢室門后。周一一早,何嘯宇背著書包,站在門后發呆。 語言課本來就是這么些內容啊,這跟轉不轉專業有什么關系。學扎實了才是真理。 夏冉江收拾著東西,剛拉上書包拉鏈,又想起來把自己的哆啦A夢掛鏈放進去。 唉,我說我碰上你是不是倒霉,好好的自行車,我都沒騎幾次,結果被你借去,活生生地走,死翹翹地回。一堆破銅爛鐵我賣都沒人要。 一路上,何嘯宇不停地抱怨。 又不能怪我,是賣你自行車的學長太坑爹,自行車質量太差。還有,教官借去直接來了個泰坦尼克號式的迎風飛翔,你這自行車也撐不住啊。 媽的他們摔了還罵我自行車是破車,我日他們全家。 何嘯宇咬著牙恨恨地說。 所以呀,以后買車一定要買質量好的。教官還好只是摔了下來,這萬一被哪個零部件戳傷了你還得賠醫藥費。夏冉江一把摟過何嘯宇的肩膀拍了拍。不過啊,車還是挺重要的,啥時候咱倆一起去買唄。 何嘯宇白了夏冉江一眼,本來還準備興師問罪,不過一想到那個摔個狗吃屎的教官之前對自己的虐待,心里覺得損失一輛自行車還是值了。 夏冉江和何嘯宇到得比較早。找了個角落靠后門的座位做好。繼續聊著自行車的問題,不時辨析桌子上刻的各種牢sao和黃段子。其他同學也三三兩兩地進來找座位坐下。 上課鈴響。幾乎是與鈴聲同步,前門推開,進來一位女老師,徑直走向講臺。轉身的同時雙手把教案放在講桌正中間。推了推黑框眼鏡,清了清嗓子。 各位同學好。我叫童思睿,是各位的班主任,兼任大家的精讀課老師。很高興能跟五湖四海的各位相聚在此。我們這個班有21名學生,其中4名男生,17名女生。今天呢,我們是第一次上課。上課前,想跟大家先認識一下。 不就是點名么,還非得說的那么冠冕堂皇。 何嘯宇歪著脖子對著正襟危坐的夏冉江嘟囔著。 對了,按照我們英語系的慣例,我們上課是有講究的。 童思睿緩步離開講臺,何嘯宇這才注意到童思睿下半身黑色蕾絲高跟鞋,豎條黑色絲襪,灰色短裙。正數著短裙的褶子,童思睿已經來到他面前。 這位同學,你叫什么名字? 童思睿微微彎腰,雙手輕輕搭在后背,褐色的卷發堆了下來,正好擋住胸口。 額夏冉江哦,不,何嘯宇。 何嘯宇只聞到一股玫瑰花的香水味撲了過來,頓時大腦一片空白,失去了判斷力。又感覺到小腿被夏冉江狠狠地踢了一腳。 童思睿直起身,轉身迅速走到第一排正中間的座位教室里稀稀拉拉幾乎每個長桌上都坐著人,唯獨只有這一排最靠近講臺的座位空蕩蕩的。 我們班有四位男生,按照慣例,我們請這四位男生坐在第一排。 童思睿走到講桌后面,微笑著望著角落里的四個男生。 而且,以后這一排永遠屬于這四位男生。 整個教室頓時陷入一片議論和哄笑。眾目睽睽之下,教室后面左右兩個角落里四個男生不得不抱著書包勾著腰小步走到第一排。 這下好了,打麻將都能湊一桌了。何嘯宇嘆了一口氣。 第一天時間過得很快。下午新生測試結束后,夏冉江正準備收拾收拾去圖書館借書,卻被班長陳婉拉住。 是這樣的,夏冉江。系里今天有任務,需要兩個男生負責清掃落葉。能不能幫我個忙?陳婉面露難色,不過還是有些期待地望著他。 可是我待會兒要去圖書館借書。夏冉江淡淡地回答道。 唉,我知道可是,你能不能幫我這個忙?你看咱班也就那么幾個男生,這出力的活,你看 夏冉江不作聲,抬頭望了她一眼,書包甩到身后起身準備走。 唉唉唉,你就幫幫我吧,實在沒辦法。陳婉拉住夏冉江,有些哀求地說。不如這樣,你看,我這兒有兩張電影票,剛好你可以跟你女朋友一起看。 我可沒有女朋友。夏冉江哼了一聲。行吧,反正這事兒也輪不到女生去干,我把何嘯宇叫上,就算給咱班做貢獻了。 行,那太感謝你了。 等到夏冉江拿到大掃帚,太陽的底部已經快觸到地平線了。夏冉江一手舉著掃帚,一手拖著何嘯宇,邁著大步往西門走去,斜陽把他的影子拉到極致,頗有一把掃帚去拯救地球的感覺。夏冉江此時突然想起《哈利波特》,特別想騎著掃帚絕塵而去。只是這大掃帚都是竹條編的,即使能飛起來估計也很難掌控方向。 你說你這人,就是這么容易上當受騙,一張電影票就把你收買了,還帶上我。 何嘯宇扛著掃帚,跟在夏冉江后面走著。 我聽說是他們學生會跟信息工程的學生會賭輸了要接受懲罰,所以這活兒就落我們身上了。 你說你這樣扛著掃帚是不是特像扛槍上戰場。軍訓的遺憾現在可以彌補了吧? 別打岔。我現在很不爽。 那你為啥不回去? 我也想啊,可是這都出來了,回去待在宿舍更不爽。再說把你一個人丟這兒也不是我的風格啊。 夠義氣。 兩人走了十幾分鐘終于到了西門。眼前的常青大道上已經有兩個人在掃落葉。 秋風漸起。常青大道上兩排幾十年的梧桐樹已經不復盛夏的生機勃勃,青綠色的樹枝開始逐漸顯露出金黃,不斷有落葉隨著陣陣晚風沙沙落下,在地面上薄薄地鋪上一層。 開干吧。 夏冉江跟前面兩個同學打了聲招呼,啪的一聲把掃帚按在地上,落葉向四周散去。你掃左半邊,我掃右半邊。 呦呵,你們挺有效率啊,這么快就派人過來兌現承諾了。 不遠處,童哲將自行車停在路邊,背著手開始視察工作。 童哲來了。何嘯宇顛顛地跑過來,湊近跟夏冉江小說說道。 我知道。你掃你的。 夏冉江手上沒停,繼續掃著落葉。 學長好。何嘯宇剛回頭,正好撞上童哲。 是你啊。童哲皮笑rou不笑地看著何嘯宇。不過何嘯宇身后的那個背影吸引住了他。累么? 不累不累。 何嘯宇一時不知道如何接話,嘿嘿地笑著。 我知道你不累。童哲說著,眼睛并沒有離開遠處的夏冉江。小桿子還沒掃帚高這樣吧,我看你們也掃得差不多了。你可以先回去了。 可是我們是兩個人一起,我們掃完 我說你可以回去了。童哲一字一頓地說。 何嘯宇感覺到一股強烈的殺氣。悻悻地拖著掃帚就三步兩回頭撤了。 出乎童哲意外的是,夏冉江并沒有停下手里的動作。掃地的頻率始終沒有變化。幾分鐘過去了,夏冉江還是半彎著腰,一點都沒有停下來的意思,頗有些掃地僧的架勢。 唉! 童哲實在憋得受不了,只能主動喊了一聲。 可是夏冉江仿佛已經與這個世界隔絕,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斷將落葉掃到旁邊的草堆上。 唉,叫你呢。 夏冉江依然不為所動。 夏冉江! 夏冉江終于停了下來,轉身看著童哲。 你叫我? 不叫你叫誰,這兒就我們兩個。 童哲一個大步跨了過來。 哦,有什么事么? 夏冉江舉起手,袖口擦了擦額頭的汗珠,可是并沒有正眼瞧童哲。 喲,拿了我的東西你還鬧上小脾氣了。童哲心里暗暗地想著。 沒事,就來看看勝利成果。 好啊,現在您看也看了。我現在需要繼續完成您的勝利成果。 夏冉江重重地強調了一下勝利成果四個字,說完就扛著掃帚,轉身向遠處走去。 童哲杵在原地,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呆呆的看著夏冉江的背影,心底開始是失落,之后一團火苗升起。突然,眼珠一轉,計上心來。走到剛才夏冉江清掃干凈的區域,抬起腳朝著旁邊的樹用力地踢過去。大樹在強烈震動下,枯葉嘩啦啦落了下來,原來干凈的地面又鋪上一層。 你干嘛? 夏冉江聽到背后的聲音,轉過頭來看到童哲正一棵棵地踢樹。有些樹太粗,落下來的樹葉不多,童哲干脆退后幾步,小跑助力用身體去撞,直到再也沒有落葉下來。 幫你啊,免得你掃完,明天還得掃。 童哲似乎有些累了,說話有點上氣不接下氣。 夏冉江有點怒不可遏,可是實在不好發作。 你站那兒干嘛?快掃啊,還等著我掉裝備你好順手牽羊??? 這下夏冉江徹底怒了,剛才握得緊緊的掃帚一把扔在地上。 童哲此刻心里有些慌亂。本來是想逗逗夏冉江,可是現在似乎有點過線,一時不知道如何是好。 你他媽是不是覺得自己特別牛逼,覺得我好欺負? 額不是你看吧你掃完之后還是會有葉子掉下來,不如一次性全部弄下來掃完不就徹底了 童哲有些尷尬,不過好在腦子轉得夠快。 那您就幫幫忙接著撞,直到這兩排樹今天再也沒有落葉下來,OK? 夏冉江話里透著戲謔,語氣雖然客氣,但是聽起來更像是命令。說完,夏冉江轉身走向剛才離開的那塊區域。 哦,對了,你的腿再不小心碰上了可別怪我,您金枝玉葉的我惹不起。 童哲心里一沉,一時竟手足無措。但是畢竟是自己玩火自焚,夏冉江的請求實在找不到理由拒絕,只能怪自己把自己坑了。猶豫了一分鐘,畢竟保面子要緊,只能按照夏冉江說的,從第一棵樹開始撞起。 樹在顫抖,可是夏冉江聽起來更像是童哲在顫抖,而且此刻撞擊的力度明顯不如剛才那么足了,幾乎像是挨著樹干在蹭癢癢。夏冉江一邊掃著落葉,一邊歪著頭偷看身后,有些幸災樂禍。 十分鐘過去了,童哲停了下來,癱坐在地上,手撐著地面,喘著粗氣。 怎么停了?這才八棵樹。還有四五十棵呢。夏冉江遠遠地拋過來一句問候。 童哲只顧著喘氣,沒有理夏冉江。不一會兒,又站起來轉身接著朝樹撞去,遠遠地看去就像是在撞墻自殺。 行了行了,別撞了別撞了。 夏冉江三步并作兩步小跑過來,一把拉住童哲的手臂。 童哲終于停了下來,呼吸急促地望著夏冉江,面帶委屈。 我掃得也差不多了。只要你不撞下來更多落葉,應該不用返工。今天就到這里吧。夏冉江口氣軟了下來。 你掃完了? 嗯。夏冉江微笑著??粗芤荒X門的汗,從兜里拿出一包紙巾拆開,抽出一片遞過去。 吃飯了么?待會兒一起去吃飯吧。 童哲一手扶著車把手,不時用另一手揉肩膀。夏冉江眼睛朝著地面跟著。 媽的我這是何苦,大晚上跑這兒來找罪受。 童哲有種從魔怔狀態恢復的感覺,現在提醒他的是肩膀上火辣辣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