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將軍太難追 第74節
果不其然,煙翠樓后院養的根本就不是只賣藝不賣身、性情高烈的清倌,個個都是喬裝改扮過的漂亮男人。 嵐青在一男倌房內還搜到了幾本冊子,有的是新的,有些已經陳舊,冊子上赫然記著各類官員、勛貴的夫人或是小妾來此進行買賣交易的樁樁款項。 成安帝翻著那些冊子,越看越氣,孫家這腌臜生意竟在他的眼皮底下做了有二十年,他卻一直被蒙在鼓里,渾然不知。 成安帝翻著翻著,喃喃道:“孫有容?” 這是孫皇后的閨名。 成安帝瞧著記載的時間,默了許久后,合上了冊子。 嵐青只是躬身行禮,并未說話。 煙翠樓一事震驚朝野,勛貴家中也開始收拾整頓,冊子上記著的夫人、小妾紛紛突染惡疾暴斃。 而她們生出的孩子,年紀小些的,均以各種理由陸續夭折,年紀大些的,也都送去了莊子養病,再無消息。 更有言官上起了折子,直指孫家貪墨賣官,鐵證鑿鑿,一時墻倒眾人推,折子越摞越高,成安帝終是不得不擬旨處置孫家。 一道圣旨傳遍上京,煙翠樓被關,孫家被抄,庫房所有盡數充于國庫,成安帝瞧著流水般點入國庫的銀子,竟然嘆了口氣。 孫威曾是他幼時的老師,保他坐穩了皇位,他心中不是沒有感激,這么多年,孫家的手越伸越長,也多有他縱容之故。 他雖則對后宮不冷不熱,也總會給孫皇后留些體面,一來念著她是恩師之女,二來想著她畢竟誕下了平安。 如日中天的孫家突然就倒了,成安帝終究顧念著孫威是他的恩師,想多多少少給這位原本應配享太廟的太傅留幾分顏面,不愿將此腌臜事鬧得太大,孫家丟出來一個庶子頂包,他便順勢允了。 樹倒猢猻散,孫家一派的官員多半也被牽連,或貶謫或流放,被成安帝換了些純臣頂上。 前朝的事鬧了月余,還未塵埃落定,后宮卻又鬧了起來。 有不少宮妃來養心殿前跪地不起,痛斥孫皇后殘害皇嗣,毒殺宮人,甚至還有個老嬤嬤,當場認罪,說是先皇后那一胎并非天意,而是當時只是貴妃的孫皇后授意她故意為之,逼迫圣上殺親子的折子也均是孫家一派所呈,便是孝純皇后的死也絕非郁郁而終,而是被下了慢毒。 成安帝當下幽禁了孫皇后,卻遲遲未處置孫家其余人,以怕失了他仁孝的本心,被史官記上一筆。 次日,在御書房談論如何處理孫家一事才妥當時,青陽國師也在,瞧了眼孫家府宅的造圖,卻道,這宅子建在暗藏龍脈之上,壓住了上京的龍氣,許這才是致使圣上多年纏綿病榻、不見好轉的原因所在。 成安帝生性多疑,最難忍受的便是功高蓋主,聽及這話,成安帝與孫威之間的最后一點師生情誼消磨殆盡,人不殺恩師,但除了孫威外的所有孫家人均被流放,女子充奴籍,男子終生不可再入仕。 而孫威,這個原本應有累世英明的老太傅,也在空無一人的孫家宅子里,在一個夜晚,懸梁自盡了。 只留下一封手書,上面只寫了一句話:吾愛至高權力,又何錯之有。 成安帝嘆著,卻親去為他收斂,牌位供于相國寺,也算全了那點兒、如今瞧來、盡顯微薄的知遇之恩。 百年孫家,毀于一旦。 嵐青去收回孫家在龍脈上所建的豪華宅院,閉上府門的那刻,回頭瞧了一眼。 除了地面上偶被風吹起的落葉,昔日上京最盛大的宅子終究要歸于塵土。 好一似食盡鳥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凈。1 ? 入了夜,安怡宮。 成安帝抬手阻了太監通報,兀自推門進去。 孫皇后正端坐在室內的銅鏡前,對鏡理著云鬢,聽見門響,并未回頭,只是道:“陛下來了,臣妾這里再無好茶水,只怕不能好好招待陛下了?!?/br> 成安帝靜默地瞧著她,良久后才道:“孝純對你那般好,待你宛如親meimei般,你緣何要害她?” “陛下便是來問這個的?”孫皇后笑了笑,“原陛下心里是有過女人的,我還當陛下絕情寡義,從不懂得情愛為何物?!?/br> “你與朕做了十余年夫妻,倒是無需埋汰朕?!?/br> “孝純jiejie很好,她最大的錯便是她不該這般好。她好到讓臣妾妒忌,妒忌與陛下做夫妻的是她,而不是臣妾?!?/br> 孫皇后眼角有淚珠出來,她連帕子都未拿,伸手便抹去了,面色卻是前所未有的平靜。 成安帝負手在身后,咳嗽了幾下,才道:“朕竟從不知,原來你這般心狠?!?/br> “臣妾十五歲便入了王府,從側妃,到太子良娣,到妃,到貴妃,到皇后,臣妾家世顯赫,相貌不虞,可卻永遠比不上孝純jiejie,皇上曾贊臣妾天真純善,可初入王府的那些人,哪個不是從天真純善變成了如今這模樣?陛下以為你如今最為寵愛的魏貴妃,手上就從未沾過人命嗎?” “這世上最沒用的便是天真純善,您喜愛臣妾天真純善,像極了孝純jiejie,又喜愛魏貴妃桀驁不馴、張揚灑脫,后來還喜愛淑妃能歌善舞,喜愛柔妃溫柔體貼…… 可這后宮,最容不得的就是天真純善,最無用的也是天真純善,臣妾早已不是潛邸中的孫有容了,若臣妾只做您喜愛的樣子,這后位,早就讓別人坐了,況陛下的喜愛,太多太廣,亦太廉價?!?/br> 孫皇后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 “朕縱容你和老師多年,已經給足了孫家體面。是你們,一直在逼朕?!?/br> “不過是互相利用罷了,陛下何至于說得這般好聽?!?/br> 聽她這般說,成安帝竟也沒有惱,只是道:“渴了么?朕去喊他們拿壺茶,你早些歇著罷?!?/br> “陛下不是看了煙翠樓的冊子,上面分明有臣妾的名字,這么多日過去,陛下為何不問,是不敢么?況平安早產,陛下是否早就起疑了?今日來,便只同臣妾提一遭孝純jiejie?” 成安帝呼口濁氣,又道:“朕乏了,回養心殿了?!?/br> 孫皇后卻站起,扯了扯帝王的袖子,道:“若臣妾說平安是陛下親生,那冊子是有人構陷臣妾,陛下信么?” 成安帝步子微頓,最后才道:“有容,朕……無法再信你了?!?/br> 孫皇后指間微顫,終究松了手。 ? 孫皇后被賜了一條白綾,平安跪在養心殿門前,跪了整夜,她也去求過安王,只可惜……安王府的門對她永遠閉上了。 “朕這幾日聽得話太多,也不知該信誰、不該信誰了。她們說后宮的那些人命……也有不少是死在平安手里。阿青媳婦被她刺傷一事,朕只道是無心之失,卻原來……不是么?是朕,沒教好她?!?/br> 成安帝站在窗前,看著殿前平安小小的身影,對李進道:“讓公主回罷,前些日子,南央國朝奉,想與我朝結秦晉之好,送平安去和親罷,便是我朝的誠意,內務司這幾日就cao辦起來罷?!?/br> 李進欲言又止,最后只是道:“圣上三思?!?/br> “朕思慮很久了……”成安帝擺擺手,“去辦罷?!?/br> 成安帝最后瞧了這個他寵愛了十五年、卻不知是不是他親生的女兒一眼,轉身回了。 李進看著帝王突然蒼老的背影,也微不可察地嘆了口氣。 ? 孫家一事在前朝沸沸揚揚地鬧了好一陣子,成安帝提拔了不少新官員都官居要職,甚至有將孝純皇后的母家盧家重新啟用之勢。 眾人只道,圣上終究開始為穆王鋪路了。 后宮的事也好一陣子才消停,魏貴妃得了協理六宮之權,好生打點起了平安公主的和親一事。 平安此次竟老實地未哭未鬧,不見了以往囂張跋扈的模樣。 朝臣們紛紛疑竇,圣上曾那般寵愛平安,竟舍得讓其去小國和親? 思及此,又不禁聯想起上京內一夜之間夭折了那般多病弱的孩子。但帝王家事,也都不敢議論,只敢在家宅中同婆娘嘀咕兩句。 朝堂上,隨著孫家的失勢,安王已與奪嫡無緣。 新安插的官員落定后,儼然成了穆王與祁王鼎立之局面。 ? 嵐青今日難得回得早,林音靠在他懷里,竟嘆了口氣。 嵐青問道:“怎么了?” “沒甚么,只是有點感慨。其實孫威最蠢的一點便是以為父皇還是年輕的那個帝王,孫威太了解年輕時的父皇了,總覺得離間了夫君與父皇的關系,便能穩cao勝券,卻不知隨著年歲增長,無情如帝王也愈發看重人情冷暖,一步錯、步步錯,孫家也算是毀在了自己手里?!?/br> “嗯……”嵐青沉聲應著。 林音又問道:“夫君,你說平安……當真不是父皇親生的么?” 嵐青頓了頓,才道:“不知,孫皇后歿了,也不會再有旁人知曉了?!?/br> “我倒覺得平安是父皇親生,夫君有沒有覺得,其實很多事本就不是真的,說的人多了,信的人也就多了?!?/br> “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便無法拔出,一發不可收拾,父皇送她去和親,已是最好的結果了。睡罷……” 林音纏著他的衣擺,“夫君,我討厭平安,她有這個下場是應得的,我也不覺得她可憐,我早早便知曉,一味地良善并不能讓自己好過,婦人之仁男人不能有,女人也不該有。朝堂上波譎云詭,以后遇了事,夫君定要保全自己,全身而退,莫管旁的?!?/br> “嗯……”嵐青揉了揉她的頭發。 “夫君,你會……做儲君么?” “你想我做么?” 林音不愿意答這個問題,慌慌岔開了話題,“可是,吏部尚書的小妾究竟是如何瘋的?” “我第一次去煙翠樓,便是隨著她去的,且皇城司里甚么藥都有?!?/br> 林音湊上去親了一口他的嘴角,“夫君真厲害,睡罷?!?/br> 嵐青卻扯住她,“青陽國師為何突然插手了孫家一事?” “許……許他和孫家有仇呢?” “他便是你在相國寺要封的國師罷?” 嵐青定睛瞧著她。 “你緣何得知煙翠樓有誰有那些冊子?鄧先生也是你的人?” “嗯?” “呃……”好好的夫妻夜談怎么就成了對她的審問。 作者有話要說: 1出自紅樓夢。 第63章 日常 林音已經睡熟了,嵐青為她提了提被子,掖緊被角,燭光下,拿手指輕輕劃過她的臉頰。 她剛剛的話似乎還在耳邊。 ——“夫君,我做過一場夢,一場噩夢,夢里我嫁了別人,害得父母不得善終,到了最后,我也死了,可只有夫君真心為我哭過。 大夢一場,醒來后,為了不讓夢里的事發生,我才尋了鄧先生,尋了青陽。 在夢里,青陽被人收買,便用了一句「功高蓋主,沖撞了龍氣,已有不臣之心」害了侯府滿門。所以我讓他用同樣的話稟之圣上,做了壓垮孫家的最后一根稻草?!?/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