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人心竅 第41節
骨節分明的手指緩緩下落,男人眼中的落寞一閃而過,語速也跟著放緩,“是我……做錯什么了嗎?” 話音落下,倪清感覺有一雙無形的手在攥、在玩弄自己的心臟。 她忍住想哭的欲望,扭頭就走。 沒有。 你沒錯。 是我錯。 是這個黑白不分的世界錯。 *** *** 全然陌生的環境里,自從有了程崎上演的這一出鬧劇,秦稚的感官系統也逐漸蘇醒,尤其是有關情感的那一部分。 向敏君出去上班還沒回來,所以進了臥室,秦稚就忍不住詢問倪清和程崎的關系,“剛剛那個男生,是你男朋友?” 是好友的關心,不是單純的八卦。倪清想。然后,她將秦稚的行李推進臥室,放在梳妝臺下面的空間,不知是動作太大,還是故意為之,深茶色的發絲遮擋住象牙白的皮膚,也遮擋了秦稚探過來的眼神。 良久,倪清否認,“……不是?!?/br> 說罷,她也坐在床邊,坐在秦稚旁邊,而后,伸手撩開秦稚及肩的發,把玩她耳垂上掛著的翡翠色瑪瑙珠,“新買的?” 秦稚不買賬,微瞇起眼,“你確定不是?確定你對他沒意思?” 倪清嗯了一聲,松開手。 秦稚卻嗅到謊言的氣息,“我看你陷得不淺?!?/br> 無法正面回答這個問題,倪清選擇避而不談,雙手后撐在床上,她用故作輕松的語氣看著天花板上的吊扇,有一剎那,她竟希望它能砸下來,抹掉她的脖子。 “有沒有……很重要嗎?”倪清說,“不管我對他有沒有意思……不都那樣么?你也知道,我不可能和一個不學無術的混子共度余生?!?/br> 哪怕他是個混子英雄。 哪怕他是站在黑暗里的光。 秦稚仰頭,先是追尋她的目光,看了一眼吊扇和天花板,又低頭,深究她眼神里飽含的風霜,等了好久等不到她的下文,她直截了當地說,“你知道就好,這樣的男生玩玩就行了?!?/br> 隱隱有些無厘頭的顧慮,沒幾秒,她又補充說,“倘若真的動心,那就是你的不是了?!?/br> 和初次動心的倪清不同,秦稚的一字一句都透露著情場高手的老練韻味。 倪清還沒做好全盤托出的準備,于是借口想要離開這間逼仄窒息的房間。 抬腕看了眼表上的時間,她臉上的表情亦佯裝急迫,“四點多了,你餓了沒?我去準備晚飯?!?/br> 秦稚沒說話,看她起身的動作,輕眨幾下眼睛,嘴巴張開又閉上,似乎在找一句最簡短有力的措辭。 “找個機會說清楚吧,總比不明不白在一起,又不明不白分開的好?!?/br> 話音落下,隨之而來是倪清關門的聲音。 *** *** 約定是秦稚來北城玩一周,但由于環境出乎意料的差,大小姐臨時反悔,改定只待兩天。 玫瑰田和溜冰場成了首選,在秦稚婉拒后者,提議用現采的重瓣玫瑰做有機鮮花餅后,計劃定為:制作鮮花餅。 出行的那天,天氣很好,陽光和煦,也不算太冷。 公交車站的站牌底下,一個男人站在那里,雙手放在口袋,此刻,正面無表情的望著地面。他時不時打開手機,看起來是在等待某個人的出現。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不知不覺,到了九點鐘,倪清和秦稚約定出發的時間。 對面車流橫行又停歇,通向車站的少女卻在看見程崎的即刻停住了腳步。倪清捏緊秦稚的手臂,直覺這件事和她有關,“他怎么在這兒?” 聽見她連聲音都在顫,秦稚回頭,俏皮的吐舌,“你又不認識玫瑰田的負責人,當然要找熟人帶我們進去啦?!?/br> 聯想起秦稚昨天的話,不難猜測出她的目的。 愛情本就是勇敢者的游戲,臨陣脫逃是膽小鬼的把戲。 穿過車流,倪清看向對面身姿挺拔的男人,緘默一瞬,想著,以此為契機也好,就像秦稚說的那樣吧。要分開……也要清清楚楚的分開。 沒了昨日的激動,程崎換上先前淡漠的模樣,漫不經心的同她打招呼,“早?!?/br> 倪清沒有看他,心中卻是一陣酸澀,“早?!?/br> 還好,尷尬沒有持續過久,車就來了。 小破車掉了漆,晃晃悠悠駛入車道,恰巧停在倪清面前,讓她成了第一個上車的人。 “滴”的一聲公交卡刷卡,倪清快步往里邊走,豈料,破的不僅是車身,還有發動機和引擎,突然,車體晃蕩了一下,慣性作用,倪清一個沒站穩,向后直直倒了下去。 下意識閉上眼睛,開啟防御狀態,卻沒曾想跌入一個熟悉又溫暖的懷抱,獨屬于程崎的氣息鉆入鼻腔,讓倪清莫名其妙的不敢睜開眼睛。 想都沒想,她馬上慌張的站起來,裝作什么都沒發生的模樣,向前走,沒有回頭。 她找到一排雙人座,于是先坐下,等待秦稚的到來。 可上了車的秦稚并不打算坐在她身邊,取而代之,她找了遠離他們的一個單獨座位,“我想坐在好下車的地方欸,你倆坐這里吧。我坐前面去?!?/br> 這話是通知,不是詢問,而且二人想必是提早串通一氣,還沒等倪清說些什么,程崎已經坐在她的身邊。 少年天生似火,不怕冷,雙腿敞開坐下,全身只穿著黑衛衣和灰色衛褲,斜挎包在坐下的時候跑到她這邊,落在她的大腿上。 倪清默默把腿往旁邊挪了挪,故意撇開眼神,呆滯的看向窗外,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余光一直盯著程崎的膝蓋骨。 灰衛褲的膝蓋處有臟兮兮的皺痕,他是不是打籃球的時候摔倒了?還是受了更嚴重的傷? 一秒, 兩秒, 三秒。 算了,倪清垂下眼簾,她不能問。 距離北城最近的玫瑰田要坐21站,大約兩個小時。 天空格外清澈明亮,太陽光暖烘烘的照在身上,加上車上沒人說話,安安靜靜的,倪清很快頭抵著玻璃窗睡著了。 小破車咯吱咯吱的生銹,秦稚的腦子可沒上蜘蛛網。 始料未及的發展讓秦稚靈機一動,她將春季新款gucci抱在腹前,貓著腰,扶著椅背起身,待到車后門的位置,秦稚指著車后門,與程崎比口型道,“我下車了。你照顧好她?!?/br> 程崎點了下頭,比了個ok的手勢。 公交依舊緩緩行駛,不知何時,車廂里面就只剩下他們二人。 程崎把倪清的頭靠在自己肩膀,細碎的長發扎在他的脖子,他眼泛柔波,稍稍偏頭,垂眼凝視她的睡顏。 平穩均勻的呼吸,讓她胸腔起伏,唇上的杏色口紅讓她看起來還有人類的溫度。 漆深的長發像染上綠意的幽幽藤蔓,纏繞于他心尖,收縮勒緊,逼得他喘不過氣。 冷白手背上青紫色脈絡連綿不絕,程崎輕輕撩開她的發絲,欲要吻上她的額頭,沒曾想,敏感細膩的少女已經從夢中醒來。 倪清揉了揉惺忪的眼,自然而然的抬頭,“到了嗎?” 車子外面早已是物是人非。 程崎一頓,“還沒?!?/br> 朦朧的眼睛四下搜尋,在望不到秦稚的那刻變得愈發清醒,倪清莫名其妙的問,“秦稚呢?” 可是程崎卻沒再回答她的問題,簡明扼要的提問,“……你不喜歡我了嗎?” 面對突如其來的問題,倪清先是一愣,還沒來得及說什么,程崎又問,“你有其他……喜歡的人了嗎?” 持續發懵,倪清緩緩對上程崎的眼睛。 北城霸王程崎也有委屈的一天,他垂著眼,長睫毛在他臉上留下一小撮陰影,“還是說,我哪里做的不好,惹你不開心了……是我的脾氣壞嗎?” “我改?!?/br> “我都改?!?/br> “但是求你……不要突然不理我。不要突然冷淡我。不要什么都不跟我說,不要把所有話都憋在心里……” “不要……” 程崎這邊虔誠的祈求還沒結束,車頭開車的大叔倒是對后面的劇情來了興致,眼神不停往后視鏡里瞟,“現在小年輕真會玩啊,你家男朋友犯什么錯了???” 倪清沒有回答他,她不愿意淪為被人看戲的丑角,下一站,拽住程崎的衣角下車。 公交車離開,留下一陣難聞的車尾氣。 程崎站在她身邊,明明是個大高個,在她身邊卻自責的像個不知所措的孩子,他抿抿嘴,用幾乎哀求的語氣,輕捏她的手指,“不要離開我好不好?” “求求你?!?/br> “不要離開我?!?/br> “我……我真的只有你了?!?/br> 他像一只可憐兮兮的小狗,被人拋棄后無家可歸,臨近烈日當空的時刻,有光照在程崎的眼睛里面,倪清知道,那是眼淚。 “我……”可是她卻無法給出任何回應。 想說的話變成一根根刺、一把把刀,卡在喉嚨里,只要她稍微用力,鋒利的刃就快而狠的上劃,劃開她的喉腔,噴射里面的熱血。 眼淚不爭氣的流出來,她也哭了,哭得比他還傷心,還要撕心裂肺。 她真的很難過,真的想回饋他的問題,真的不想離開他。 那個時候她也才十七八歲,面對這樣一個視己為珍寶的大男孩,怎么可能會不心動。 止不住的淚珠把程崎嚇得不輕,男人粗糙的指腹覆上來,笨拙地替她擦掉眼淚,“別哭。倪清。不要哭?!?/br> 分明是安慰的話,可倪清卻哭的更兇了。眼淚稀里嘩啦,程崎忍不住把她攬進懷里抱緊,一下一下,摸著她的頭,“有什么事我們一起解決,不要哭。我會心疼?!?/br> 程崎的話猶如某把鎖的鑰匙,咔嚓一聲,打開了某樣柔軟的東西。倪清不知道怎么想的,突然輕輕咬住了程崎的脖間,含住他的肌膚,密密匝匝的吻了上去。 程崎的身子僵了僵。很快,也丟了理智。 細密的吻夾雜著銀色絲線落在女人的口腔,可憐兮兮的小狗像是在討主人的歡心一樣,熱情而又瘋狂的舔她的皮膚,祈求她的愛,尾巴像是撒了歡,一個勁兒的搖個不停。 倪清抱住他的頭,眼神逐漸迷離,思緒也變得越來越混亂。 哈啊, 可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