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話連篇，他根本沒有老同學。

    邵煉掛掉電話，就坐上了實驗桌前。

    來吧寶貝，今晚就算是熬夜，我也要把你的要求滿足了。

    邵煉人工智能算法方面，創造力比沈明洲更強。

    兩個人聯手處理智能眼鏡問題，直接變成了熬夜大挑戰。

    等到邵煉終于處理好了芯片的橋接問題，沈明洲已經趴在旁邊的實驗桌上睡著了。

    說好了小瞇一下，結果養好的生物鐘，果然沒有那么容易打破。

    邵煉看了看時間，凌晨2點而已，換以前，這肯定是他們一起研究項目，興奮到睡不著的時候。

    良好的作息令他欣慰。

    洲洲，回家了。邵煉結束了手上的實驗，走過去直接把人抱起來。

    沈明洲半夢半醒，就順從的被邵煉給背到了背上。

    小債主伏在邵勞工的耳邊，還沒完之前布置的任務。

    智能眼鏡的芯片你改好了嗎？

    改好了。邵煉背著他往宿舍走，明天睡醒了你慢慢驗收。

    經過邵煉親自幫忙，智能眼鏡的研發速度總算趕上了沈明洲的期望。

    調焦速度低于0.2秒，即使耿教授試戴，視線運動過程里都感受不出任何的調焦過程。

    得到了高度近視兼老花患者的認可，沈明洲充滿信心的做起送給伏光耀的眼鏡。

    暗紅色的方框鏡片，藏起了邵煉處理過的傳感芯片，視覺神經與腦電信號交互傳導的過程經過萬物系統的快速處理，隨時能夠讓一副眼鏡，實現使用者的視覺需求。

    雖然離沈明洲的宏大目標還遠，但是他抑制不住激動和興奮，將這副實驗品送到伏光耀的面前。

    老師，這是第一款實驗品，你幫我戴著試試。沈明洲介紹道，平時看您總是把老花眼鏡摘了又戴，比較麻煩，戴這副眼鏡做實驗，肯定方便許多。

    老花最痛苦的是看遠看近，伏光耀習慣了摘戴眼鏡，確實麻煩，但別無他法。

    他知道沈明洲想將眼鏡推向智能化，但他不知道沈明洲是為了解決他的麻煩。

    伏光耀準備好適應眼鏡戴來的不適，打定主意，無論這眼鏡的首款實驗品有多大的缺陷，他都要夸獎學生的一片心意，天天戴著做測試。

    可等他將眼鏡戴上了，眼前一片清晰。

    視線落在書本上，沒有曾經頭暈昏沉，視線落在遠處，仍是清明澄澈，視野開闊。

    智能眼鏡調焦速度，快到他無法察覺。

    這是一副眼鏡，他戴起來卻像是戴了一副平光鏡，唯獨刻意去注視鏡片外、鏡片內的世界，才會找到熟悉的渾濁重影。

    伏光耀摘下它，反反復復的看這一副暗紅色方框鏡。

    這樣輕巧的事物，承載著學生單純的敬愛，是沈明洲送他的禮物。

    意識到這一點的伏光耀，眼睛驟然濕潤，視線陷入模糊。

    他抬起手背，揉了揉眼眶。

    伏光耀的動作突兀，等待著聽老師使用感想的沈明洲頓時錯愕。

    他只見老師若無其事的紅著眼眶，重新戴好了那副暗紅色眼鏡，穩住自己的情緒，露出一個溫和的笑意。

    伏光耀聲音低沉略帶赧然的說道：咳，我眼睛有點兒花。

    第138章

    沈明洲沒想到智能眼鏡會讓伏光耀紅了眼眶。

    雖然老師很快恢復了一貫的嚴肅沉穩，但是眼睛里泛紅的光影襯在中年人略微黃沉的眼白里，就變得格外醒目。

    暗紅色眼鏡框色澤低調，戴在伏光耀臉上格外和諧。

    走進實驗室的人，都會愣一愣，問：伏院換眼鏡了??？

    然后聽伏光耀笑著說：這是明洲給我做的智能眼鏡。

    普普通通的眼鏡，帶上智能兩個字，身價立刻不一樣了。

    實驗室里多數是近視患者，沈明洲送給伏光耀的禮物，還沒在老師臉上戴熱，全實驗室都試了一圈。

    只可惜，沒有老花的人，戴起來和普通近視眼鏡差不多，度數穩定，看遠看近沒區別。

    然而，伏光耀的語氣卻很認真。

    這是采用了視覺算法，智能調焦的眼鏡，等你們老了，就知道它有多好了。

    老師維護學生天經地義。

    伏光耀維護沈明洲的智能眼鏡的心情，透著與平時截然不同的雀躍和驕傲。

    連看沈明洲的眼神，都溫柔無比。

    沈明洲看得出來，伏光耀是真心喜歡這份禮物。

    邵煉匆忙的趕回省科大，等著聽沈明洲送禮的反饋，卻見沈明洲一臉沉思。

    怎么了？邵煉第一反應不好，伏院不喜歡？

    喜歡，當然喜歡。

    他說：老師眼眶紅了。

    沈明洲想讓伏光耀高興，平時做實驗看數據更輕松一些，根本沒想到老師會有這么大的反應。

    那是感動啊。邵煉摸著他的短發，伏院心里肯定很高興的。

    但是高興的表現，令沈明洲一時適應不了，甚至略帶一絲愧疚。

    他可以做得更好，卻只是做出了一副智能調焦眼鏡，就受到了老師如此鄭重的對待。

    沈明洲沉思片刻，問道：我是不是應該把實驗室的設備，都改造成全息投影的模式？這樣老師做實驗，也不會考慮戴眼鏡的問題了。

    邵煉一把揉亂他的短發，你別想太多，這得裝多少成像儀，效果還不一定好。你做的智能眼鏡，已經給他解決了很多麻煩了。

    打碎沈明洲的突發奇想，邵煉帶著他去省科大的生鮮超市買菜。

    兩個經常在食堂解決餐飲問題的人，到了伏光耀家里，總能幫忙做點兒力所能及的家務事。

    他們提著好幾個塑料袋回到伏光耀宿舍。

    平時在家都是摘了老花鏡，用全息模式看資料的伏光耀，今天還戴著那副智能眼鏡。

    買了什么？

    白菜、土豆、rou還有蛋。邵煉臉皮比沈明洲厚，他還敢點單，伏院，晚飯我們做土豆rou絲和蛋花湯吧。

    說是我們做，進了廚房仍是伏光耀掌勺。

    獨居多年準點下班的伏光耀，除了看文獻，就學了一手菜式。

    先不提什么廚藝精湛，比起養尊處優花架子的邵煉可強多了。

    三人吃飯，貓在地上打轉。

    伏光耀顯然不會什么直白的贊美吹捧，他戴著那副眼鏡，說著自己的感受。

    只要沒問題，很大可能一天天的戴下去。

    沈明洲勸說道：老師您看資料或者做實驗戴它就行了。畢竟是眼鏡，我聽說戴多了壓著鼻梁疼。

    不疼。伏光耀滿臉慈祥笑意，我還準備戴個一周，給你寫一份完整的測試報告。

    不用，您戴著舒服就可以了。哪里不好跟我說，我再改。

    兩個人相處融洽，在圍觀蹭飯的邵煉眼里，和親父子沒什么區別了。

    然而沈明洲心理陰影太重，根本不可能主動問伏光耀的私事。

    邵煉幾次想出聲，都被身邊兩位純粹學術派默契交流給壓得死死的。

    這不是適合打斷的氣氛。

    說不定還要惹沈明洲生氣。

    邵煉好不容易趕來省科大，當然是拐跑人要緊。

    吃完飯，伏光耀已經習慣邵煉和沈明洲吃完飯，找各種借口離開，回高科人工智能研究中心的宿舍。

    家里有只貓陪他。

    今天還多了一副眼鏡。

    伏光耀剛坐上沙發，貓就伸著懶腰往他腿上爬。

    他一下一下的撫摸著貓柔和細致的絨毛，眼鏡讓他能夠清楚的看清貓崽舒適愜意的神情。

    這樣的生活，不算寂寞。

    第139章

    邵煉看得出沈明洲對伏光耀的敬愛。

    也能感受到他們越來越相似的波長。

    那種與生俱來的表情、笑意，還有專注沉默時候的側顏，恐怕只有他這種旁觀者，才會越看越像。

    回了宿舍，邵煉一直試圖開解沈明洲的心結。

    可惜開著開著，總是會打開自己成年人的心。

    他始終不舍得沈明洲為難。

    只想將沈明洲抱在懷里，渡過悠長歲月，不去理會一切紛擾。

    宿舍的床依然窄小，但并不妨礙沈明洲依靠在邵煉懷里，直至夜色深沉。

    邵煉心緒沉重得睡不著。

    他微微睜著眼睛，盯著沈明洲的發梢看。

    房間窗戶透過窗簾，透進來幽藍燈光，照得沈明洲發尖閃著光，他伸手去撓，就能握住月光。

    他剛剛捏住沈明洲的發梢，就感受到了沈明洲的動作。

    醒了？邵煉悄聲問。

    沈明洲挪動了一個舒服的姿勢，哼哼兩聲。

    意思是，嗯。

    邵煉抬手攏了攏被子，猶豫許久，說道：如果你同意，我明天單獨問問伏院家里有沒有走丟的孩子。

    他看得出沈明洲的躊躇，比起之前的一口回絕，經過了這么久的相處，沈明洲的態度應該軟化了許多。

    但是，沈明洲若有若無的嘆息道：可是老師沒有孩子。

    嗯？

    沈明洲閉著眼睛，渾身都是邵煉的氣息，我問過了，老師說師母去世得早，他們沒有孩子。

    當時他隨口一問，伏光耀愣神的表情，令他記憶猶新。

    伏光耀應該很愛他的妻子，以至于這么多年過去，和沈明洲問起往事，他的回答都帶著難以抹去的傷感。

    任誰都能看出沈明洲和伏光耀相像。

    邵煉腦補了無數陰謀詭計，連沈武昌用孩子病逝的手段偷走沈明洲都考慮過。

    他卻沒想到會有這樣的回答。

    一對夫妻有沒有孩子，沒人比他們本人更清楚。

    邵煉陷入沉思。

    反倒是沈明洲安慰他，真的沒關系。老師人很好，當他的學生很幸福。老師帶過的學生逢年過節都會來看他，我們有時候一起吃飯，就跟熱熱鬧鬧的大家庭一樣，有一位相同的父親，討論著相同的事情。

    沒有感受過家庭溫暖的沈明洲，在省科大的日子，渡過了各式各樣的節日。

    連英才雖然讀博，年級卻輕，會帶著他參加一些博士生聚會，偶爾還會混進本科生、研究生的聯誼會里，蹭吃蹭喝。

    這些愉快，都是因為伏光耀收他當了學生。

    更進一步的血緣關系，沈明洲更怕老師覺得他異想天開，惹人嘲笑。

    偶爾我也覺得，他是我父親就好了。

    沈明洲的聲音低沉如嘆息，可惜不是啊。

    他對伏光耀的敬重毋庸置疑。

    在漫長的研究之中，沉穩的長輩總是給他清晰的指導，甚至在大學課程里，為他展開一條寬廣而舒適的道路。

    帶著長輩的縱容和期望，彌補了他心里的缺憾。

    有老師，有貓，有邵煉。

    沈明洲自感滿足。

    唯有邵煉在心里長嘆。

    看起來，現在真的是不太適合去跟伏光耀聊沈明洲的事情。

    全國長相相似的人那么多，只憑長相，確實沒什么說服力。

    沈明洲不再提及這件事，全身心投入到智能眼鏡的研發里。

    解決了老花的問題，他還得解決盲人使用的問題。

    視覺神經實驗室助手眾多，在經過了耿教授安排之后，所有人都來幫沈明洲的忙。

    分析數據、提供建議。

    干得最多的還是戴上眼罩模擬雙目失明。

    實驗進展飛速，連英才終于拐彎抹角的打入了視覺神經實驗室。

    他暢想已久的腦機接口，正在實驗室里高頻率測試。

    哪怕只是實現了調焦功能，在龐大的實驗設備里，沈明洲已經模擬完成了腦電信號讀取、處理、反饋一系列流程。

    連英才待在視覺神經實驗室都不想回去了。

    果然是師弟的手筆，看起來像一副智能眼鏡，真要造出來他想要的全部功能，人民群眾都能邁入用腦子玩《未來家園》的新世界了！

    沈明洲沉浸在研究里，邵煉仍舊困在擔憂之中。

    沒有父親的命，卻得了爸爸的病。

    威廉爸爸再三思考，覺得這事不能這么算了，自己好歹是背靠院士的關系戶，怎么能讓自家的崽不清不楚的度過一生？

    于是，邵煉做好了心理準備，哪怕即將面對自家老媽催相親的轟炸，他也撥出了熟悉的電話號碼。

    通話等待音響起的瞬間，邵煉眉頭都皺起來了。

    如果老媽再問個人問題，他一定要旁敲側擊先行試探，為自己家庭內部坦白從寬墊底。

    誰知道，這次接電話的，竟然是行程飄忽不定的外公本人。

    煉煉？最近有空了？莫高陽聲音冷冽，你mama剛才還在念叨你，說你什么時候能帶人回家。

    邵煉：

    邵煉心里的外公，永遠只會問他學術問題。

    現在竟然受到了mama的感染，突擊起個人八卦。

    邵煉眉頭緊皺，手指捋開額發，直接回避這個致命問題。

    他切入主題，外公，你了解伏光耀院士的情況嗎？

    莫高陽顯然習慣了外孫的脾氣。

    不聊私事，目的明確。

    可他沒想到，會聽到這么一個名字。

    伏光耀？莫高陽沉默片刻，說道，評選院士的時候，我是他的推薦人。

    邵煉仿佛感受到什么關鍵被打開似的，表情透出一絲詫異。

    外公和伏光耀的研究方向，天差地別。

    但是外公能夠成為伏光耀的推薦人，必定是在相同的實驗項目里共事許久，了解他的貢獻也清楚他的為人。

    能夠廣泛搜羅到大量研究工作者共聚一堂的項目有不少。

    然而邵煉沒由來的想到了多年前的往事。

    因為那個項目，伏院也參加了？

    當然。莫高陽的回復向來簡潔，他是一個非常優秀的年輕人，所以我成為了他的推薦人。

    一句話，足夠邵煉回想起很多東西。

    饒是心里驚天駭浪，邵煉依舊語氣沉穩的問道：外公，你知不知道他的家庭情況？有沒有孩子之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