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阿諾德教授一直是政府服務者。

    以前沒有企業邀請他合作，是因為定位不同。

    現在沒有企業邀請他合作，是因為不想跟政府作對。

    然而，最近阿諾德教授收到的郵件不在少數。

    多年未聯系的普通朋友，都會噓寒問暖的打探一下他的近況。

    一開始，阿諾德教授充滿了困惑。

    直到公司管理和實驗室負責人，紛紛向他傳來好消息，他才意識到有什么事情暗地里發生了。

    他接起了美國手機制造者的電話。

    那頭是他數十年前短暫合作過的伙伴。

    阿諾德，自從你幫我們建立了中央追蹤保密系統，我們就沒有再進行過任何的合作。不過現在，是再次聯手的時候了。

    阿諾德與美國手機巨頭的交集終結于阿諾德轉向政府服務。

    交情是有的，不過時機過于巧妙。

    朋友，我能問問為什么嗎？

    為什么？哦！對方發出了意外的呼聲，因為我們想拿到懷恩新出的北極星芯片，這個芯片的專利竟然在你幫助過的中國人手上?，F在，他來幫你了。

    阿諾德教授看過懷恩全息發布會。

    清晰的全息互動影像，在直播間帶起了一陣浪潮，在視頻網站也不例外。

    阿諾德坐在電腦前，看著邵煉神情嚴肅的用全息投影下象棋，慈祥的笑出聲來。

    好像邵煉做出這樣的選擇也不錯。

    至少他能在屏幕前，見到學生穿上西裝，用同樣專注的神情，展示一個劃時代的發明。

    阿諾德教授并不了解全息。

    他只是覺得有趣，并告訴希爾，如果H1發售，一定要幫他買一臺回來。

    我算是受到了小朋友的幫助吧。他感慨道。

    希爾轉頭瞥了一眼屏幕上的邵煉。

    手指捏著纖細的觸屏筆，認真的模樣像是在實驗室研究，而不是站在舞臺用全息下象棋。

    您也幫過他。希爾抬眸看向阿諾德教授，灰色眼睛平靜，這不過是知恩圖報。

    阿諾德教授看向他，眼神里帶著淡淡的疑惑。

    希爾，你這是對威廉有意見，還是對明洲有意見？

    都沒有。希爾坐在書房的沙發上，手機里收藏了無數邵煉和沈明洲公開發布的視頻、新聞報道。

    他說：我只是不希望您覺得欠了他的人情。他已經給您帶來了很多麻煩。

    書房大量的訴訟資料，還有公司海量的辭職報告。

    失去了政府支持，阿諾德教授的公司和實驗室，差點無法維持日常運轉，陷入尷尬的資金鏈斷流的問題。

    希爾不可能對沈明洲沒有埋怨。

    他的老師應該在美國受到尊重和優待，而不是像現在一樣，被自己的國家排查是否有泄密通敵嫌疑。

    希爾，你錯了。阿諾德笑道，給我帶來麻煩的是政府狹隘的心，而不是沈明洲。

    你應該對一個孩子寬容一些。畢竟，他是天才。

    希爾懂得阿諾德教授對天才的愛意。

    他向來不會保留贊美，甚至堅定的認為，天才會改變世界。

    天才有很多。希爾盯著邵煉用筆戳動象棋的視頻，我不認為中國制造的全息芯片可以改變政府的態度。

    當然不能。阿諾德教授無奈攤開手，不過至少，可以改變國內企業的態度，維持公司的正常運轉，給我那些愿意留下來共患難的老伙計們，定時發放他們應得的薪水。

    希爾看著他，老師，政府早晚會向企業施壓，我們又能撐得住多久？

    阿諾德教授眼神露出狡黠的光，笑道：所以我打算和手機公司，先簽一份百年雇傭協議，擁有巨額賠償金的那種，以防萬一。

    希爾：

    政府對阿諾德教授的起訴是長期的，態度也是明確的。

    沈明洲很急，美國手機制造商更急。

    全息芯片擺在眼前，即將量產，如果不能跟中國的Type公司同時競爭，就會失去先機，丟掉市場。

    于是，沈明洲很快收到了回復。

    美國手機巨頭將與阿諾德教授的公司簽署合同，進行手機相關軟件、硬件開發，并且對阿諾德實驗室注資。

    完全被迫的附加條件，手機制造者也頂著巨大的政府壓力。

    好在他們市場占有率極高，政府如果因此內部禁止使用他們公司的手機，也許下一步，就只能換成中國制造了。

    互相掣肘，阿諾德教授會輕松許多。

    哪怕無法回歸曾經的愜意生活，暫時保持這樣的狀態，對他來說十分不錯。

    沈明洲與阿諾德教授溝通，總能從這位老人那兒學到很多東西。

    他說：全息互動看起來不錯，可對我來說，可能更喜歡你做的智慧城市。

    智慧城市的參與者，自然對智慧城市更加關注。

    沈明洲說：全息互動交給詹姆斯先生和兩家手機公司之后，我還是會回到智慧城市的項目。國內推廣新科技的速度比想象中快，但是實現完整的安全系統構想，還很艱難。

    威廉呢？

    沈明洲苦惱的說道：他在忙。

    事實上，發布會之后沈明洲又回到很少見到這位大人的常態。

    發出去的消息，邵煉都會回復。

    可惜白天不見蹤影，晚上也不見得宿舍會不會亮燈。

    沈明洲和邵煉的碰面次數，可能還沒有網絡上循環播放全息芯片發布會視頻的網友多。

    連美國公司愿意跟阿諾德教授合作的消息，都只能靠著手機分享給邵煉。

    他跟邵煉在手機里聊完教授近況。

    沈明洲終于問道：你什么時候回來？

    想我了？邵煉語調里都是不正經，配合著周圍偶爾傳來的吵雜音樂，實在是不適合夜晚回復。

    不想，再見。沈明洲電話掛得跟語氣一樣無情。

    手機屏幕還沒熄滅，邵煉的消息就發來了。

    邵煉：早點睡，我凌晨才回來，不用等我。

    沈明洲盯著消息反反復復看了許多遍。

    誰說要等他？

    繁忙程度不亞于邵煉的沈明洲，在實驗室里待到了深夜。

    沒人管的孩子，當然不會按時睡覺。

    等到生物鐘勾得沈明洲打起呵欠，淚眼花花，他才慢騰騰離開實驗室，滿腦子的全息和萬物，溜達回宿舍。

    然而，沈明洲倒在床上，就睡不著了。

    萬物系統無法完全在北極星上運轉，H1搭載的系統經過了邵煉各種修改，勉為其難的符合全息要求，只能實現最低限度運轉，響應手機專屬的功能，比沈明洲預計的完美運行差了很多。

    北極星芯片可以帶動全息，卻帶不動萬物，著實讓沈明洲深受打擊。

    萬物系統必須適配全部智能設備，那些設備處理器的性能只會比北極星芯片更低。

    越想越清醒。

    沈明洲閉著眼睛翻來覆去，都想再試一次修正萬物系統內部構架，讓它在北極星上運行。

    等他腦內過了一遍修改方法，終于遵從本心的翻身起來。

    夜晚已到凌晨，沈明洲出門前，還特地去宿舍陽臺看了看隔壁房間。

    沒燈。

    邵煉應該還沒回來。

    沈明洲心里說不上失落還是心疼，邵煉天生適合待在實驗室里，卻還是避免不了商業交際。

    多浪費時間啊

    他想。

    所以沈明洲決定，悄悄熬夜把邵煉浪費的時間補回來。

    懷著偉大互補想法的沈明洲，到達實驗室門外，卻發現室內亮著光。

    沈明洲確定，自己離開的時候，一定有好好關燈。

    第86章

    實驗室大門打開時，有刺耳的響動。

    邵煉原本專心致志皺眉焊芯片，聲音一響，再次報廢。

    嘖。

    邵煉，穿著襯衣，領口大開，脖頸一路往耳后，還有熬夜酗酒的薄紅。

    淡淡煙酒氣息混雜在一起，邵煉眉梢都是醉意。

    他煩躁抬頭，只見某位小朋友凌晨夜襲。

    干嘛不睡覺？

    邵煉轉動座椅，伸手去關表盤電路圖，略顯慌張。

    睡不著。那你呢？

    沈明洲一路走過來，見邵煉忙忙碌碌關這兒開那兒。

    哦，頭痛，休息。邵煉清掃戰場，語氣沉穩的回答道。

    沈明洲到了電腦前，只見屏幕上跳躍著掃雷游戲。

    頭痛玩掃雷？

    當然，不許我懷舊嗎？

    他傻了才會信邵煉熬夜不睡玩掃雷，抬眼一掃焊臺上的廢芯片，旁邊還有一盒子的替補。

    距離沈明洲離開實驗室，差不多有兩三個小時。

    邵煉明顯喝了酒，深夜應酬回來，竟然第一時間想到做芯片實驗。

    沈明洲心情復雜，手機從平面跨入全息時代，需要邵煉犧牲太多時間在各種交際應酬上。

    小朋友簡直要被邵煉艱苦的生活狀態感動哭。

    拖過椅子乖巧坐在一身酒氣的邵煉身邊，問道：頭還痛嗎？

    邵煉勾起笑，伸手抓過頭發，懶散的依進椅背，仍是平時的恣意悠閑，回家燒幾塊芯片，試試萬物系統移植，掃掃雷，頭痛就好了。

    他是提前撤場溜了的。

    面對一群深夜買醉大商人，邵煉果然還是喜歡關在實驗室里，給他的小可愛做生日禮物。

    設計不出手表外觀，他已經將目標放在了內在美上。

    只可惜，北極星無法承受他征服宇宙的野望，報廢在了改造的大道上。

    他睜著眼睛說瞎話，把自己造手表燒毀的芯片全算給萬物系統。

    沈明洲沒能察覺出問題，只覺得太巧了，邵煉和他想法一樣。

    既然大家都睡不著，不如做點兒有意義的事。

    沈明洲抬手關掉邵煉電腦上的掃雷，說道：正好你在，我們一起測一下萬物系統吧。

    看起來，沈明洲是不打算走了。

    邵煉慢慢靠過去，伸手撐住下巴，你想先測什么？

    警務系統的人體檢測，根據罪犯的體態特征進行全息影響識別。

    沈明洲說的測試項目過于嚴肅正經，邵煉覺得酒氣上涌，瞥他一眼，大晚上的，不能測點浪漫的內容嗎？看犯人也太掃興了。

    沈明洲只想著測試，確實沒有什么凌晨浪漫獨處的建議。

    那我們測什么？

    邵煉總不能說，測表。

    于是，他指了指屏幕，全息掃雷。

    邵煉說全息掃雷，再簡單無聊，沈明洲也測了。

    在實驗室把這種小游戲弄成全息實在是太容易了，不過幾分鐘，灰色方框投影出現在兩人身邊，慢慢鋪滿了整個實驗室。

    來吧，掃雷。沈明洲摸出一根觸屏筆塞給邵煉，隨機開出爆炸驚喜，保證你醉意全消。

    有數字提示嗎？

    當然沒有。沈明洲拿起自己的筆，隨便戳了一個灰色大方塊，立刻從面前飄出輕飄飄的小氣球。

    粉色的，橢圓形，拖著長長尾巴，晃悠悠的消失在實驗室的空中。

    邵煉仰頭看著粉色氣球消失，他站起來，環顧四周的灰色方塊，隨手指了指，這塊有雷嗎？

    我怎么知道。沈明洲說，我用系統隨機生成的，你得自己試。

    邵煉拿著筆，狐疑的戳動方塊。

    砰

    炸裂得四分五裂的方塊里炸出七彩煙花，還彈出一行英文寫著You Lose！

    七彩煙花彈窗掃雷失敗，漸漸從空氣中消失。

    沈明洲的笑聲，完全止不住，簡直想把邵煉醉后錯愕茫然的表情錄下來。

    邵煉站在原地，找回神志。

    他看出來了，這一定是沈明洲的陷阱。

    無論他選哪一個方塊，都會觸發失敗機關。

    小把戲蒙了邵老板一秒。

    沈老師驕傲了，膨脹了，寫起游戲來尾巴都翹了。

    邵煉低啞的笑，將筆隨手扔在桌上。

    我給你寫一個。他坐到電腦前，重新打開全息投影的程序編寫窗口，俄羅斯轉盤隨機抽獎的大冒險游戲，我寫程序，你寫要求，然后互相抽。

    邵煉哪怕醉了，寫小游戲的速度一點兒也不慢。

    沈明洲見到他勾起嘴角，散了一身的煩躁，完全沉浸在這種簡單小游戲的創作之中。

    什么萬物系統的調試都可以往后放放。

    能夠輕松悠閑的陪著邵煉玩游戲，沈明洲渾身都覺得愜意無比。

    他埋頭在另一臺電腦上寫要求。

    不許熬夜，不許喝酒，多做實驗，少去應酬。

    寫了好幾條要求，沈明洲不僅沒有反思自己的任性，還開了一個隨機愿望生成器，足足生成了幾十條老年人養生必備建議。

    等他把要求的代碼打包給邵煉。

    邵煉的俄羅斯轉盤小游戲也做好了。

    當這個七彩的巨大轉盤豎立在實驗室里，沈明洲像是見到了一個掛滿霓虹招搖閃耀的摩天輪。

    纖細的圓形輪廓，掛滿了無數的小盒子。

    七彩斑斕，仿佛圣誕裝點的圣誕樹隨時會派發禮物。

    沈明洲說：為什么我覺得它很眼熟。

    哦，我參考了倫敦眼。邵煉滿意的啟動游戲，俄羅斯轉盤緩緩轉動，反正只是抽來玩，不要管它的外表了。

    沈明洲明白了邵煉花枝招展的喜好。

    難怪剛才掃雷游戲他玩得興致缺缺，原來是色彩不夠鮮艷。

    俄羅斯轉盤從慢到快，轉得無比迅速，之前鏤空的中心劃出了閃亮的彩燈點綴，把實驗室都映襯得像夜間游樂場。

    停。邵煉握著筆，煞有介事的逼停轉盤。

    經過系統抽選出來的小禮盒，順著轉盤軸心，慢慢拆開，給出了沈明洲寫的提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