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58)
他們機械犬的系統,以前是邵煉留的吧,沈明洲能看懂? 什么看不看得懂啊,機械犬都會打滾兒了,你還糾結這個! 老付可真有福氣,多好的外甥啊 莫敏學拿著報告路過,聽到其他部門的同事感嘆,氣得把人叫住,沈明洲明明是我外甥! ???他們見過爭財產的,還第一次爭外甥的。 莫敏學不管,他親外甥送來的小外甥,四舍五入也是親的。 他立刻問道:他們在哪兒呢! 莫敏學跟著看熱鬧的同事,風風火火往人工智能中心走。 一路上沒看到傳說中會握手的狗,于是,他們轉了方向直接去了實驗場。 還沒進去,就發現門外圍了一群人。 七所人數眾多,消息卻傳得特快,這些站在寬敞實驗場里的員工,上到行政部門,下到各個研究中心部門,都跑來看人工智能中心的新成果。 實驗場在里面鋪設好了模擬障礙物。 機械犬四肢修長,在崎嶇不平的實驗跑道上奔跑。 靈活、穩定、健步如飛! 它像是注入了狗的靈魂,機械長腿交替行走,都顯露出動物一般的輕盈體態。 大家看得樂呵呵,還有人在他們結束實驗后,上去試試握手。 機械犬果然如同其他人說的那樣,乖乖的坐下抬爪,格外順暢。 莫敏學大步上前瞪了付所一眼。 他還沒出聲,沈明洲將身邊的機械犬cao控了過來。 舅舅!他興高采烈的給邵煉的親舅展示自己的成果,你看,它恢復了! 機械犬踩著小碎步,跑到莫敏學面前打滾兒。 他正想找付所吼兩句,見沈明洲這么乖巧的炫耀自己的成果,老懷甚慰,哼哼道:不愧是洲洲,這么快就修好機械犬了。 說完,跟付所說:別老是占我外甥便宜啊。洲洲,我們回實驗室了。 * 周建睡醒的時候,人工智能中心的機械犬,已經成為了七所新寵。 任誰都能聊上兩句,說說機械犬握手多聽話,打滾兒多賴皮。 似乎真的是見了一只毛絨絨的聽話大狗似的。 周建路上遇到了相熟的其他部門同事,對方還會不知內情的夸道:周博,你們的機械犬真可愛! 都是一團機械造物,冰冷堅硬,從來跟可愛不沾邊。 但同事的表情不是作假,還煞有介事的說道:機械犬研發這么順利,你們肯定能受到上面的表揚。 順利這么順利的項目,差點被他毀掉! 周建聽了夸獎,心里升不起半點兒驕傲,臉白如紙,腳步麻木的往實驗室走。 他睡了整個白天,腦海里全是噩夢。 夢到機械犬修不好了,耗時八年的項目,剛剛重新走上正軌,突然崩盤,系統全是BUG,無數故障無法修復,所有認識的、不認識的人,都在指責他、痛罵他,說他毀掉了人工智能中心的全部心血! 周建哪怕醒了,背脊都是一片冰涼。 即使其他部門同事說,機械犬活蹦亂跳,也無法減輕他的負罪感。 因為,這么可愛、靈活的機械犬,昨晚差點兒被他毀掉。 他甚至沒有能力修好。 周建不知道,這種情況在國內怎么處理。 但他清楚,放在國外任何一個實驗室,他必須要承擔巨大的責任,這一覺睡起來,不管機械犬有沒有恢復,他都該收拾東西走人了。 周建情緒低落,幾近絕望,如果再給他一次機會,他一定不會在機械犬系統里嘗試如此大幅度的改動。 至少,改動前應該進行完整備份,而不是自信滿滿的直接升級。 他回憶重演了無數遍,有無數方法可以阻止故障的產生,現在卻追悔莫及。 到了實驗室,周建還沒跟同事們打招呼,機械犬先吧嗒吧嗒的走了過來。 周博,你醒了???cao作機械犬的研究員,語氣輕松的說,你看,它會打滾兒了! 早上還癱瘓在地,差點拆機的機械犬,活靈活現的賴在周建腳邊,打了個滾兒。 四只機械腿亂蹬了幾下,又自發的復原。 末了,它還在周建面前穩穩的坐下。 周建愣了愣,嘗試向它伸手。 機械犬坐穩,抬起前腳,與他友好握手。 掌心機械觸感堅硬冰冷,機械犬沒有頭,更沒有眼睛,周建竟產生了它在凝視自己的錯覺。 實驗室的同事,還在跟他講解。 今天早上沈明洲把系統重新查了一遍,硬件沒出問題,是原始版本的備份系統,橋接有問題。 而且他改系統,還順便把握手程序給寫了回來,速度快得不得了,付所趕緊叫他幫忙把打滾兒的程序也寫了! 能夠提前完成一個實驗進度,研究員自然開心不已。 沈明洲寫的還是他們自己寫的,并沒有什么區別,因為實驗成果的機械犬屬于人工智能中心,完整的程序和系統也在人工智能中心。 完成項目,永遠比爭奪誰來做這項工作更重要。 周建聽得恍然,盯著機械犬離開的身影沉思。 付所從外面回來,見到傻愣在實驗室的周建,不僅暗暗嘆了一口氣。 機械犬的情況,出現的故障,解決的過程,他已經如實上報了領導。 考慮到周建確實有真才實學,是他們七所急需的優秀人才,商量了一番,仍舊決定,再給他一次機會。 領導下了結論,付所見了他,也不急著追究什么責任了。 現在,機械犬靈活又智能,算是因禍得福。 他抬手輕輕拍了周建肩膀,說道:周博,我們談談。 付所擔任人工智能中心所長,管了不少心氣高傲的年輕人,經歷了當年邵煉的冷漠無情,他覺得沒有什么是談話解決不了問題。 如果有,那就交心談。 到了辦公室,付所先給周建沏了一杯茶。 guntang茶水氤氳出濕潤的熱氣,仿佛將周建蒼白慘淡的表情都給暖上了幾分血色。 付所語氣沉穩,說道:你年紀輕,來的時間短,做事急躁有些沖動,我很能理解。因為我見過不少年輕人像你這樣。你們都是知名大學的博士,站在人類學歷的高峰,又在國外學習,見多識廣。 心里有雄心有傲氣,是好事。 年輕人的驕傲可以促成很多事情,帶來許多活力。 特別在他們這樣的科研單位,保密級別高,網絡娛樂空間少,容易因為忙碌于項目,變得死氣沉沉。 付所說:你在我們實驗室,幫了很大的忙,同事們也表示,跟你相處很愉快,因為,你能解決實際的研究問題,不是須有學歷的花架子。 周建虛捧著茶杯,扯出一個尷尬的笑。 仔細回憶起來,他來到人工智能中心之后,跟同事的相處說不上什么愉快。 問題倒是解決了不少,可惜,都是他充滿了嫌棄的情緒,覺得同事太弱了,這都不會處理! 以前他有多嫌棄同事,現在他就有多嫌棄自己。 可能,在輕而易舉隨隨便便救回機械犬的沈明洲眼里,自己也是這么羸弱不堪,知識淺薄。 付所,我的情況我清楚,您有話直說吧。 周建覺得自己做好了準備,心情冰涼的等著聽解雇通知。 誰知,付所點點頭,開口道:那好,我先給你講講邵煉的事情。 周建:? 付所說:邵煉來七所的時候,沒有一個人服他。就跟你見到沈明洲一樣,大家都覺得他只不過是發了幾篇論文,只不過是有一個優秀的導師,只不過是生在一個全是研究員的好家庭。 所里的人都在私下議論,說邵煉這是仗著家里有院士,空降的關系戶。結果第二天,所有人都閉嘴了,看他眼神跟見了鬼一樣。你猜他做了什么? 周建搖了搖頭,眼睛瞪大寫滿了好奇。 付所笑了笑,說:他熬了一晚的夜,把我們中心全部實驗項目的系統,全都改了一遍! 一開始我們還在生氣,他個關系戶小孩兒,竟然敢動我們的實驗項目,要是資料丟失、程序異常,那么研究的努力全白費了! 他還在那兒不緊不慢來一句你們系統不改,研究比國外慢十年,還做什么人工智能,氣得研究員想打他,可是,研究員們開項目調出程序看有沒有故障,卻發現,所有自制系統的故障全都被邵煉修復了,而且,運行流暢,效率比以前高十倍。 說完,付所滿意的看到周建錯愕的表情。 跟曾經他像極了。 所以,我們為什么要去跟天才比?付所終于悠悠畫出重點,同樣是熬夜,天才能做的事情足夠超出我們的想象。 周建,熬了一晚上,搞廢了機械犬。 邵煉,熬了一晚上,把人工智能中心研究項目往前推了一大步。 沈明洲 周建忽然笑了,抬手抓了抓自己凌亂的短發。 沈明洲不用熬夜,能夠修復報廢的機械犬、重新寫好握手程序、還能夠把困擾國內多年的美國大狗打滾兒程序寫出來! 周建憋了許久的那口氣,忽然吐了出來。 對,比不了。 他們根本不是同一水平線上的競技者,為什么他非要將天才當成自己的假想敵。 可笑,又無知。 我知道這對你來說很難。付所的聲音溫柔中透著慈祥,這一次的事情,相信你也知道,你需要承擔重大的責任,檢討自己錯誤。換作美國,恐怕沒有人這么有耐心的跟你談話了吧? 周建露出一個慘淡的笑。 他真沒想到,這時候了,付所還沒忘記比較比較資本主義國家和社會主義國家的人文關懷。 他說:有的,付所。 付所明顯有些失落。 在美國,現在跟我這么耐心談話的人,應該是律師了。周建苦笑。 弄砸實驗項目,該賠償的賠償,會有專業律師上門清算。 賠錢還是次要的,他還聽說過有華人研究員因為搞砸一項實驗被終身禁止進入實驗室,以至于在美國每做一項實驗,都戰戰兢兢。 國內的環境令他熟悉,滋長了心底的傲慢,早忘了在國外束手束腳的日子。 付所沒想到美國人這么苛刻,但是轉念一想,如果沒有沈明洲起死回生,現在恐怕他也沒辦法這么從容淡定的坐下來選擇包容年輕人了。 付所見周建意識到了錯誤的嚴重性,點點頭發出了老干部的言論。 我們國家一向講究,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只要不是政治性錯誤、原則性錯誤,我們都可以原諒。 規則既寬松又嚴格,年長的人更愿意給年輕人留下悔改的空間。 而不是一竿子打死。 周建,你是留美博士,進過國際一流研究所,但是你必須清楚的知道,像你這樣的博士,我們七所有很多、集團更多、整個中國科研單位成千上萬、不計其數。跟你共事的研究員,哪怕沒有在國外留學,也在清北研究院做過實驗,大多人是國際知名教授手下教出來的高材生。 你很優秀,但是你的優秀很普通。 付所語重心長面色溫和的說:承認自己普通,不是什么丟臉的事情,因為這個社會就是我們這些普通人組成的,只要我們努力去把研究做好,實現自己的價值,一樣可以證明自己活得不平凡。 周建,用不著去跟天才較勁,你只用做好自己能做的事就夠了。 * 沈明洲在智能仿生中心,老老實實的做外骨骼模擬。 莫敏學在他身邊轉悠來,轉悠去,念念叨叨的說:老付那家伙說你是他外甥,你怎么不反駁呢。 沈明洲低笑,不作答,盯著屏幕假裝專注。 你是我外甥啊,是邵煉親手把你送過來的。莫敏學強調了又強調,完事兒了還發出了強烈譴責,老付他真不要臉,哼! 沈明洲笑出聲,哈哈哈的,很不給同樣不要臉的莫敏學面子。 莫敏學視線一瞪,沈明洲就斂起笑意,認真的說:付所跟別人講我是他外甥的時候,我沒聽到,當時在調試機械犬,我也不知道他怎么跟別人說的。 不知道,不清楚,反正就是甩鍋。 莫敏學抱怨道:你干嘛對他們的機械犬那么上心,修好就行了,寫什么打滾兒啊,瞧他得意的樣子! 沈明洲笑著回答:我改系統的時候,發現邵煉給機械犬留了接口,看起來就像是要做這種類犬仿生動作,所以給它加上去了。 言語之中推卸責任十分熟練,將一切歸于邵煉的心愿,莫敏學也不好說什么的。 可沈明洲很好奇,問道:舅舅,邵煉是什么時候開始做的機械犬? 一聲舅舅,降火消氣,莫敏學看在他真誠的份上,耐心給他講故事。 差不多十年前吧,煉煉十六,剛回國。國家看他年紀小,先給下放到七所鍛煉鍛煉,沒說要給他任務,讓他待在人工智能中心。結果沒待兩天,人工智能中心就打報告,說要做機械犬項目。 邵煉提的要求?沈明洲更好奇了。 項目肯定是人工智能中心提的,當時美國第一代大狗剛出來,走路都走不穩呢,我們還研究什么機械犬呢? 莫敏學回憶過去都有點兒慘痛的語氣,當時我還懷疑,是人工智能中心故意為難煉煉。因為這小子去他們那兒才一天,就把他們的實驗系統給改完了。 還批評老系統效率低下,把人工智能中心一群人氣得火冒三丈。 說是生氣,莫敏學卻勾起了暢快的笑。 后來,我看煉煉做機械犬還挺開心的,做了一兩年吧,雖然比不上美國大狗,但是可以用四肢行走,對我們當時的研究水平來說,已經是一項重大成果了。 后來呢? 后來莫敏學眼神微瞇,表情變得有些神秘,他成年了,就被發配大西北了。 沈明洲眨眨眼,等著聽邵煉保家衛國的光輝歷史了,莫敏學突然來了這一出,他肯定是不相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