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7)
里面站著五位身穿白色工作服的工程師,圍在一臺設備面前,聽到開門聲,齊刷刷的投來期待的目光。 落在沈明洲身上,困惑片刻,都紛紛皺起眉來,然后繼續去看屏幕。 老板!江岳見這狀態,喊了一聲。 嗯?屏幕前坐著的男人叼根煙,胡子拉碴的遞過視線,斜靠在椅背里顯出一股漫不經心的痞氣。 無袖白背心、藍條紋褲衩、塑料拖鞋。 拖鞋上沒印身價倍增的雕牌logo,網上十五塊一雙,不能再多。 要不怎么都說男人得擁有好身材。 這人一米八六的身高,穿著一身街頭老大爺遛彎的標準裝備,也蓋不住渾身流線型胸腹肌rou,短褲下兩條筆直的大長腿隨意繃著,塑料拖鞋硬是被他穿出桀驁不馴恣意灑脫的黑道大哥味兒。 江岳,你弟???男人是個煙腔,說話嗓子低沉沙啞,微瞇著的眼睛透過層層煙霧繚繞打量著沈明洲,帶孩子到隔壁玩兒去,這兒煙味大,我煩著呢。 老板,這不是我弟,這就是我從CE找的精英大佬!江岳語氣里夾雜著痛苦、無助和喜悅,十分復雜。 周圍五位高級工程師都驚了,難以置信的打量著沈明洲。 江岳你熬夜熬瘋了嗎? 我說論壇不靠譜,少上點,你偏不聽。 同事七嘴八舌的,氣得江岳開口嚎,別亂說,有錢必應哪兒不靠譜了? 有錢必應?老板亂發掩蓋下的刀鋒眉一挑,站起來摁滅了煙頭,站起來盯著沈明洲看。 面前這位精英年齡不超過十八。 眉目俊秀,五官端正,一身干凈襯衫牛仔褲,打個紅領巾能去國旗臺上當少年隊紅旗手。 男人單手叉腰,眉峰里的溝壑能夾死江岳。 半晌,他從兜里又掏出一根煙,慢條斯理的敲了敲濾嘴,叼在唇上,你取名叫這個是因為很缺錢嗎? 他剛說完,工程師們頓時笑出聲。 能夠懂得人工智能知識的人,怎么可能缺錢。 身邊的助理工程師宋雙,一句標準的英倫腔,特地用英語嗆上了江岳,江,你之前說超級高手拿錢辦事是開玩笑的吧。要不然你帶回來的人是開玩笑。就這位小朋友,能分得清什么叫神經網絡構架,什么叫視覺算法,我能叫他一聲爸爸。 誰能想,沈明洲抬眼看他,反口一句英語回道:不用,我不需要年紀這么大的兒子。 發音標準,咬詞清晰,逗得周圍困惑不已的工程師哈哈大笑。 男人夾著煙,打量沈明洲一眼,終究沒點燃,宋雙,別顯擺你的英語了,現在全世界最吃虧的就是英語系,幼兒園小孩子都能聽懂。 他伸手旋了實驗室的椅子,特地給沈明洲來了一個胡茬味兒的紳士讓座,端端正正擺在屏幕面前,來吧,露兩手給我們看看。小朋友。 代碼和算式,對沈明洲來說是呼吸一樣自然的東西。 他坐在設備面前,沒有半點兒聲響,一層一層看起系統構架。 老板穿著無袖衫,勁瘦的雙臂插在褲袋里,依靠在桌邊,垂眸懶散任其沉默的模樣,半點兒要探聽虛實的意思都沒有。 實驗室氣氛變得沉重躁動。 他們聽江岳吹噓CE論壇大神已久,自然會有期待,圈內熟人多,是不是真材實料,見一面就清清楚楚。 可這位他們確實看不出來身份來歷,這么小的年齡,別說國內,就是國外也要稱一聲神童。 沉默之后,工程師們怎么可能不sao動。 宋雙拿手肘捅了捅領路人,江岳,這人學歷呢,學校呢,導師呢?成果呢?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江岳身上,四連提問正是他們最關心的東西。 我不知道。江岳老老實實轉述,我只知道大佬說他生化實驗失敗,返老還童。 輕輕的笑聲,從桌邊傳來。 安靜點。老板抬頭遞過來視線,往外踱步,你們好好看,好好學,我出去抽根煙。順便還留給宋雙一個閉嘴的眼神。 老板一走,實驗室的場子就壓不住了。 宋雙是不敢說話了,但是資歷比他深的人多得是。 一位褐發的德國人,始終盯著屏幕,希望沈明洲可以說出兩句安撫人心話,卻只見到這個小孩子,如同玩耍一般,快速點開代碼,速度快得根本不可能在認真查看構架。 他突然低聲抱怨:現在是什么人都能進來試試的時候了嗎? 卡恩用的德語,在場的工程師大多數精通英法德等語種,聽了他的話,頓時面面相覷。 卡恩泛著心頭的煩躁,所以一開始就應該請我的老師過來,你們以為技術差距這么容易彌補嗎? 他身邊的一位工程師,臉色不太好看,仍是耐心說道:卡恩,路易斯博士的要求,老板根本不可能答應,不要再提了。 卡恩非但沒有放棄,還揚聲說道:我會說服他的!這世上除了我的老師,不可能有人能解決這個問題! 先生,你是說法蘭克.路易斯博士的話,他確實是當前最優秀的深度神經網絡理論專家,但是我不認為,他可以解決這套系統的問題。 沈明洲用的中文,咬字清楚,語調輕松。 卡恩頓時怒了,他也懶得去想沈明洲為什么能聽懂,直接用德語呵斥道:你知道我的老師,就應該對他尊重一點,SYOS都是他研發的,如果他不能解決,這世上沒有人能! 沈明洲只是抬手調出了系統的基層構架,在清晰的代碼層層堆疊之中,平靜的說道:基于這套SYOS,世上確實沒人比他更了解。但是你們無法解決的問題,正是因為這套系統。因為,SYOS不能承載智能醫療箱的全部運算需求,即使解決了調度問題,讓它在實驗環境順暢運行,等到未來幾十萬人,上千萬人聯入服務器,SYOS會因為負荷過載,瞬間崩潰。 卡恩聽完這句話,頓時怒火沖天,多年涵養才讓他沒有爆粗,不可能!SYOS是最先進的封閉式智能系統,它的應效率比任何的開放式系統、自制系統更高,這世上沒有比它更適合這個項目的構架。 沒有什么不可能。沈明洲無情的擊碎卡恩的辯解,耐心的說道,SYOS的運行機制,消耗了大量的系統資源,必須用高性能處理器和儲存系統彌補損耗,所以,它在實驗環境的反饋信息非常優秀,一旦投入復雜的應用環境,超過信息處理臨界點,就會過載,輕則燒毀芯片,重則發生爆炸。醫療類設備,哪怕只是一個用于日常數據管理的醫療設備,你們能夠承擔小概率設備爆炸的風險嗎? 在場的都是資深研發人員,自然清楚醫療設備的高規格要求。 醫療設備爆炸足夠讓在場所有人登上社會新聞版頭條,身敗名裂。 卡恩沒說話,之前擠兌沈明洲的宋雙,頓時看沈明洲的眼神都變得鄭重幾分。 宋雙問道:你能解決SYOS系統耗能的問題,而且解決所有傳輸故障? 不能。沈明洲否定了,所以,我要將SYOS全部廢棄,重新構建新的系統。 重新構建系統,你瘋了??ǘ髑榫w激動的說,SYOS系統是我的老師用了十年時間,才改進成功的系統,你說重新構建?我們難道再等你十年嗎? 沈明洲清楚未來的模樣,他所熟悉的系統,閉著眼睛都能寫出核心代碼,知道它怎么出現,怎么完善。 十年?他笑了笑,我重新寫一套出來,用不了十天。 第9章 工程師們面面相覷,只見這位狂妄的年輕人,直接關掉系統,重建了另外一套構架,手指敲擊鍵盤的清脆聲響,仿佛剛才自己說的話如同寫一份作業般稀松平常。 沈明洲沒必要嘩眾取寵的說謊,從剛才的瀏覽里,他已經完全清楚高科在這個項目上投入了多少心血。 以當前的科技水平,這樣的家用智能醫療箱出現,足夠改變整個社會的智能化進程。 只可惜,上一次,研發人員高估了SYOS的極限,導致了那一年轟轟烈烈的反智能化輿論聲討。 系統卡頓、崩潰,直接擊潰了智能醫療箱好不容易累積起來的信任。 普通民眾對新興科技的不理解,導致他們根據智能醫療箱的故障,聯想到科幻作品里,智能機器傷害人類的可怕的畫面。 一套理念超前的系統,幫高科公司嶄露頭角,備受百姓青睞,也因為突然的系統崩盤,將高科狠狠打落深淵,推上科技與人性的風口浪尖。 沈明洲救過它一次,當然能夠救它第二次。 現在對于沈明洲來說,不過是提前八年,為這套系統檢修換新,順便讓智能醫療箱避免引發人們的恐慌,順利的成為時代的引領者。 沈明洲不管周圍人的想法,直接開始了自己的構架。 他寫出來的,自己改進的一套全新cao作系統。 高科的智能醫療箱,正是在這套系統里重新復活,時隔八年,回歸人們的生活。 當沈明洲開始工作,所有工程師都靜了下來。 他們請了很多業內精英,一個比一個優秀,成果滿身,頭銜令人咂舌。 卻沒有人敢說:丟掉SYOS系統,重新研發。 人工智能的cao作系統復雜而深邃,所有人都會基于一套成熟系統,在系統上進行修改,而不是推翻一切,做一個瘋狂的開荒者。 卡恩目不轉睛的盯著沈明洲每一個動作。 臉上表情不乏詫異、困惑。 他在SYOS實驗室擁有五年經驗,這也是他能坐在這里的理由。 但是,他無法解決系統里的故障和BUG,更不可能仗著自己多年經驗說什么重寫系統的大話。 整整五年,他始終是路易斯博士的得意門生,創造能力和實驗能力有目共睹。 他本該怒火沖天的對沈明洲挑刺,卻在看清屏幕編碼速度之后,啞口無言。 他仿佛見到了自己的老師,創造SYOS時的身影。 專注而執著,毫不遲疑的順著構架編碼,堆疊上去。 這樣小的孩子,沒有說笑。 指尖敲擊鍵盤的動作,輕而易舉的抓住所有人的目光。 江岳的功力不如其他工程師,在所有人垂頭觀看,啞口無言的時候,他有些迷茫的問宋雙,大佬到底在做什么? 宋雙說:改構架,把SYOS改成適合我們項目的系統 不??ǘ麟p眼凝視著沈明洲的cao作,他根本不是在修改,是在創造一個新系統。 拋開了SYOS,不同于市面上已有的所有智能機械系統,從頭開始,創造一個新的世界。 坐在設備前的背影瘦弱,清晰可見蒼白的脖頸,可他的雙手熟練的敲擊,毫無停頓,仿佛這樣做了成千上百次。 老板抽完煙回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手下眼高于頂的工程師們,乖乖的坐在沈明洲身后,盯著巨大的顯示器,跟聽課似的乖巧,還在做筆記。 他剛想過去問問進度,還沒碰上沈明洲肩膀,身后就響起了齊心協力的噓聲。 他回頭一看,大家一臉不要打擾大佬做事的樣子,完全沒有平時對衣食父母的敬重。 然而,這男人才不管,他伸手拍了拍沈明洲的肩膀,打斷這場沉默的教學,問:我的系統有救了? 嗯。沈明洲手指有些僵,聞聲停下來曲張了一下,回答道:但是,我們先談談條件。 男人的眉眼彎了彎,笑著說道:好啊。 我可以重構你的基礎系統,不收你的使用費,但我需要一些實驗材料,希望老板能免費提供給我,還有相關設備使用權,當然,不會影響你們正常工作。而且,我需要助手,他不止是幫你們重構系統,也要幫我完成我的實驗項目,薪水你們付。 重構? 對方眉頭皺了皺,看了看周圍安安靜靜的工程師們,難怪都這么安靜,原來是真的遇到高手了。 沈明洲說:基礎系統構架成功之后,后續傳感器的接入、數據庫調試的工作量巨大,你們必須找合適的人,來跟我對接基礎系統的特性。 老板點點頭,我們這里人雖然少,都是精英,沒問題。 沈明洲想了想,盯著對方的胡子猶豫再三,仍是說道:為了穩妥起見,我希望邵煉博士來接手系統的后續。 邵煉?博士?男人瞇了瞇眼睛,語氣里若有若無的困惑,為什么非得點名叫他來做? 沈明洲說:邵煉發表過人工智能系統相關研究,他來做后續的測試和維護,是最合適的。 他不合適,連基礎的系統問題都解決不了。后續的測試維護,我會找更優秀的工程師來做。老板斬釘截鐵的打斷沈明洲,語氣還帶了一絲嘲諷。 沈明洲眉頭緊蹙,他不喜歡這位老板談論首席工程師的語氣,至少在他看來,邵煉是國內絕無僅有的天才,哪怕他們僅有一次碰面,也能感受到邵煉身上的執著。 我不覺得貴公司還能找到比邵煉更優秀的工程師。他十六歲就從MIT畢業的博士,發布了78篇SCI論文,SCI引用四千多次,十年前的論文觀點,現如今也沒有幾個人能夠完美實現,而且未來十年,他的論文中的假設會逐步實現,在人工智能領域,他的理論還沒有人能夠超越。沈明洲直視這個胡子拉碴的老板,語氣不容置疑,而我的要求,只有邵煉能聽懂。 實驗室氣氛漸漸死寂,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了老板身上。 如芒在背,攪得老板左手的火機,不斷的發出開合的噪音,卻始終不肯點燃手指上的煙。 他打量著沈明洲,單純、直白,毫無回轉余地的相信天才傳聞,并且覺得邵煉這個博士,完全可以解決問題。 他忽然無奈的嘆息一聲,放棄抗衡似的妥協道:那你說要求吧,我試試還能不能聽懂。 沈明洲:? 對方將沒點燃的煙叼在唇上,咬出一臉為難的表情,撩開額前短發,勉強的笑了笑。 他眼神透出一絲尷尬,我就是。 第10章 沈明洲為了實驗,經常有不修邊幅的時候,隨便穿件T恤,套上工作服就能忙上好幾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