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30)
那是自然,那可是本太子的師父啊。荊白玉挺著小胸脯沾沾自喜的說。 來者可不就是尚南侯詹無序? 詹無序服了解藥,眼下已然看不出哪里還有病痛的模樣。只是他懷中抱著的殷棋,此時毫無生氣,面色灰白一片,緊閉著雙目,呼吸也微弱至極。 厲長生低頭去看殷棋,道:失血過多,中毒致深,命不久矣。 詹無序瞧著厲長生的目光仿佛利刃一般,還是淬毒的利刃,恨不得將厲長生一刀刀活剮。 然而詹無序開了口,卻說不出別的話來,只是道:救他 厲長生笑得煞是親和,說:殷棋乃是太子與長生的故友了,救他并無不可。 他說著瞧向荊白玉,道:有勞太子,帶殷棋入內,看看能否給殷棋解了體內的毒。 好。荊白玉小大人一樣的點頭,說:本太子跟隨師父學醫也有個把月了,我的本事也不小,我便用殷棋練練手好了。 荊白玉一揮手,叫來了蕭拓與陳均年,兩個人將殷棋帶入營帳之內。 嘩啦一聲,營帳厚厚的簾子垂下,遮蔽了詹無序的目光。 眼下,厲長生笑得無有什么誠意,道:是時候該說說,尚南侯與詹國之間的事情了。 以為我會背叛詹國?詹無序面無表情的瞧著他。 詹無序此時渾身是血,不只是他的血跡,還有殷棋的,混成一片,仿佛從煉獄里爬出的惡鬼,著實嚇人的很。 然而厲長生心中明白,嚇人的從不是什么鬼怪,反而是活人那顆琢磨不透的心。 昨日不會,不代表今日不會。厲長生笑著道:你也看到了,你的愚忠,昨天帶給自己莫大的麻煩,今日帶給殷棋生命之憂,而明日它將帶給詹國百姓噩夢一般的滅頂之災。你可明白我在說些什么? 詹無序雙手攥拳,未有立刻回答。但他同樣心思縝密,哪里能不知道,厲長生在說些什么。 厲長生說道:此次會盟,詹國歸順大荊已然是板上釘釘的事情。昔日是,今日更是。有了姜國太子姜笙鈺的幫忙,你以為日后詹國還有好日子過? 厲長生頓了頓,繼續說道:太子荊白玉乃是此次代天子特使。若是尚南侯愿意,太子殿下返回都城,便會奏明皇上,冊封尚南侯為詹王,立刻派遣往詹地。 你的意思是詹無序瞇著眼睛說:讓我頂替君上。 厲長生點點頭,很自然的道:正是如此。詹國王上已然老眼昏花,是時候讓賢了。 你以為我會答應?詹無序道。 自然。厲長生篤定的道:若是你不同意,今天不但你要死,殷棋也要死。你們詹國使團是一個也活不了的。而太子殿下仍會稟明皇上,另外派遣一個識時務者,往詹國去成為詹王。到了那時候,你以為天子會在意那小小的詹王是否還姓詹嗎? 厲長生詹無序咬牙說:你這是威脅我? 厲長生搖頭,道:并非威脅,只是提點尚南侯罷了。背叛一個人,好過背叛整個詹國。你也知道,若是隨便派遣個人去詹國,到時候詹國的百姓會如何罷?再者說了,那殷棋為了你九死一生,哪日不是提心吊膽過的日子,如今殷棋救你,你便忍心眼睜睜瞧著他去死嗎?若是你不肯答應,那么只希望,你與殷棋緣分至深,下輩子還有再相見的機會。 厲長生,你是個厲害的人物。 詹無序突然放松了拳頭,呵呵的笑了出來,嗓音里沙啞無限,聽起來有些個悲涼。 他說:你說的都對,我沒有拒絕的理由,也沒有拒絕的本錢。 厲長生笑道:若是尚南侯不再開口,那么長生這邊就要去回稟太子殿下了。 厲長生,詹無序無有回答他的話,只是說道:你可曾瞧見今日無序這般慘淡的下場? 厲長生不語。 詹無序道:你比無序聰明得多,手段狠辣得多,更為殺伐果斷,無牽無掛。但你可知道,一個人走得有多高,跌得便會有多很。你的結局會是如何模樣,無序當真想要親眼瞧一瞧 怕是要比無序,更為慘淡罷 尚南侯多慮了。 厲長生仿佛并不在意他的話,抬頭去瞧頭頂的滿月,道: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誰又說,圓了的月亮不會便缺,缺了的月亮永遠無法再圓? 厲長生說罷了,轉身往營帳而去,未有回頭,只是沖著尚南侯隨意擺擺手,道:若是尚南侯想看,便睜大眼睛,仔仔細細的看清楚罷。 第56章 深情告白 整個會盟大營皆聽說了一個事兒, 尚南侯詹無序病重,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自從那日里見過了突然而來的荊國小太子荊白玉,尚南侯就一病不起,眼看著會盟在即,詹無序卻仍是不見好轉。 厲長生已然為荊白玉換上了大荊太子的衣袍,華麗非常,雍容富貴。 荊白玉像模像樣的在厲長生面前轉了個圈子, 道:厲長生,你瞧我今兒個可威武? 威武什么? 厲長生還未開口,便有人在旁邊搭了腔, 說:一個小孩子罷了,能威武成什么模樣? 這說話的可不就是一直與荊白玉不對盤的姜笙鈺? 姜笙鈺抱臂靠在營帳一面,顯然已等的不耐煩了,道:快點,磨磨蹭蹭的。 這就好了,再等一小會兒。厲長生說。 姜笙鈺聽了厲長生的話,全不似方才那疾言厲色模樣, 笑瞇瞇的說:叔叔你慢慢來, 我等著就是, 也沒什么大不了的。 荊白玉著實沒忍住, 抬頭便給姜笙鈺一個碩大的白眼,也懶得與他吵架,心想著一會兒要去會盟, 還要與詹國那大鴻臚斗智斗勇了,需省省力氣才是。 眼看會盟時辰將至,厲長生找來侍衛,這才左右簇擁著小太子荊白玉,往會盟之處而去。 本來姜笙鈺身為姜國太子,應當自己前往。不過姜笙鈺偏要跟著厲長生,所以便一道與荊白玉一同出現。 眾人見了這一大一小兩位太子,心中都是嘀咕起來。 這姜國早已成了大荊的附屬國,但兩國之間卻向來無有什么和平可言。那姜國口服心不服,對大荊敵視又不是一天兩天,大家心知肚明。 然而眼下,姜國太子姜笙鈺,竟是與大荊小太子荊白玉一道走了出來,瞧著關系著實親密無間! 什么親密無間荊白玉耳朵尖,聽到旁邊幾個使者的嘟囔聲,他自己也止不住嘟囔起來,說:誰要與他親密無間 噓厲長生在他旁邊低聲道:太子,詹國大鴻臚來了。 只聽到一陣嗚嗚嗚的哭聲,眾人側頭去瞧,果然就像厲長生所言一般,有人從遠處而來,可不就是詹國的使者團隊。 使團內不見尚南侯詹無序,打頭的反而是大鴻臚,一把年紀滿頭斑白,正邊走邊用袖子擦拭著臉上的淚水。 其他使團使者并不知道詹國搞得什么把戲,那面封國公主湛露一瞧,第一個納罕的詢問說:大鴻臚這是怎么的?可是遇到了什么難處? 外臣外臣大鴻臚哭得聲音哽噎沙啞,道:外臣多謝公主記掛了。并不是外臣遇到了什么,而是而是侯爺他 尚南侯? 這會盟即將開始,怎么不見尚南侯? 是啊,尚南侯人在哪里? 被大鴻臚一提,大家這才發現尚南侯不在場,紛紛議論起來。 這么一說,大鴻臚更顯得悲傷至極,哭得一下子竟是跌倒在地,道:侯爺他他怕是病得要不行了! 不行了?眾人更是納罕,有些個耐不住性子的,竟是倏然從席間站了起來。 什么叫不行了? 怎么個不行法? 是啊,尚南侯可是常勝將軍啊,身子骨向來硬朗的。 這個時候,姜笙鈺側頭瞧了一眼,發現荊白玉似乎是要開口說話的模樣,他便故意搶在前面,朗聲說道:大家說的對,這尚南侯征戰了一輩子,怎么會突然就不行了呢?我看這事情有蹊蹺罷?況且你瞧瞧,你一個頭發花白的老頭子都還好端端站在這里,尚南侯年紀輕輕,卻突然要死要活,這話著實說不過去罷? 荊白玉本要發難,卻被姜笙鈺搶先,氣得他臉上漲紅,暗搓搓瞪了姜笙鈺的背后一眼。 厲長生無奈的笑笑,伸手拍了拍荊白玉的肩膀,道:太子只管安心看好戲便是。 大鴻臚似乎等得便是姜笙鈺這席話,仿佛早就籌謀好了要如何回答這樣的提問。 大鴻臚立刻說道:太子殿下有所不知??!侯爺的身子骨的確是向來健朗的緊,那日侯爺說自己身體不舒服,太醫趕緊便去診治,只是說侯爺偶感風寒,并無太大的問題。 偶感風寒? 那怎么就要死了? 是啊,聽著著實奇怪。 眾人一聽,更是議論紛紛。 大鴻臚不急不緩,繼續以淚洗面,哭得是肝腸寸斷,斷斷續續說道:但是但是后來!大荊的太子殿下,與上軍校尉厲大人前來探看了侯爺一次,隨即侯爺的病情就惡化了。太醫也查不出個所以然來,只是說侯爺怕是,怕是不行了! 這怎么回事? 荊國人一探病,侯爺就不行了? 難道說 姜笙鈺站在旁邊,眼瞧著大家被大鴻臚牽著鼻子走,此時卻也不再開口,只是看好戲一般的瞧著荊白玉。 荊白玉接受到姜笙鈺挑釁的目光,氣得他止不住瞪了一眼姜笙鈺。 荊白玉走上前一步,道:怎么的?大鴻臚這話中的意思,聽著好像是我大荊的人,對尚南侯下了毒手啊。 這大鴻臚連忙一臉卑微模樣,說道:外臣不敢,外臣不敢! 荊白玉冷笑,說:若本太子想要殺一個人,還不是一句話的事情,用得著偷偷摸摸的下毒下藥?簡直笑話至極。本太子可不是那樣偷雞摸狗之輩。 大鴻臚一聽,臉色微變,這荊白玉指桑罵槐的,想來便是在罵他是偷雞摸狗之輩。 然而現在并不是計較這等小事的時候。 大鴻臚咽下一口氣,道:這事 什么這啊那啊的,荊白玉擺擺手,不耐煩的說道:本太子懶得聽你在這里磨磨唧唧。 厲長生笑著在一旁開口,道:那依太子的意見,這事情要若何才是? 荊白玉臉上洋溢著甜絲絲的笑容,大眼睛一轉,說:若要我說,不如叫尚南侯自己出來。他乃是當事人,他一開口,誰是誰非,一切不全都迎刃而解? 不可不可!大鴻臚阻攔說:侯爺病重,如今昏迷不醒,無法開口說話,亦是無法走到這里來的,嗬 他的話正說一半,頓時倒抽一口冷氣,嚇得嗓子里戛然而止,一聲也是再出不來。倒是旁邊眾人紛紛嘩然起來。 看啊,那不尚南侯嗎? 這不是好端端的,全不像生病的模樣。 是啊,我看著挺健朗的。 伴隨著噠噠噠的腳步聲,有人從遠處而來。 他腰桿挺直,肩膀甚寬,一身黑色華服,在秋風之間咧咧作響,整個人看上去頗有些肅殺之感。 尚南侯詹無序穩穩當當走了過來,出現在眾人面前,出現在大鴻臚面前。 侯侯爺!大鴻臚但覺一陣天旋地轉,整個人再站不住,咕咚一下子,便倒在了地上,竟是站也站不起來。 詹無序垂眼瞧著跪倒在地的大鴻臚,道:大鴻臚如此關心本侯的身子骨,本侯真是深感欣慰。不過請大鴻臚放心,本侯好得很,好得不能再好! 這這怎么回事?這不可能大鴻臚一個人喃喃的開口。 詹無序體內的毒素早已清除的干干凈凈,不過為了不引人耳目,每日還是躺在營帳中,假裝病怏怏的模樣。 如今大鴻臚哭哭啼啼出現在眾人面前,哪里想到便叫詹無序給響亮的打了臉。 大鴻臚面子生疼,不只如此,他此時心中還一片死灰。 他哪里能不清楚,如今尚南侯詹無序活了,那接下來便是他自己的死期! 來人。詹無序揚了揚手,就有侍衛涌上前來,將大鴻臚押解起來。 詹無序冷著聲音道:大鴻臚身體抱恙,先扶大鴻臚下去罷,好生照料著。 大鴻臚知道,詹無序這是在報復他。 他想要開口大喊,侍衛們根本不給他這等機會,將人揪起來,粗暴的將他的嘴巴堵上,直接將人便快速帶走,消失在眾人眼前。 少了大鴻臚,會盟變得有條不紊,一切進展的都非常順利。 夕陽西下之時,會盟結束,眾人紛紛起身離開。 詹無序站起身來快走兩步,攔在厲長生面前,道:厲大人,殷棋他人在何處? 厲長生笑著瞧詹無序,道:侯爺無需擔心,殷棋他很好,如今余毒也清理的差不多,太子殿下著人為他調理了一番,這幾日不見,已然被太子殿下養得是白白胖胖了。 小太子荊白玉在旁邊一聽,忍不住笑了出聲來,說:就是這么回事,放心,本太子是不會虧待他的。 我要見他。詹無序毫不含糊的道。 荊白玉抬頭去瞧厲長生,似乎想問厲長生的意思。 見是可以見的。厲長生隨和的厲害,說:但是有一點,侯爺還不能將人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