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黑曾在光耀高中待的時間并不久，行為舉止都像個孩子。但如果它的記憶能與薩亞修有關，那必然是極其久遠的事了。

    還沒下樓，明夙就聞到了香甜的奶油味。

    薩亞修又給她準備了早餐。

    桌上有他留下的紙條：“已去拯救世界，晚歸?！?/br>
    她不禁輕松地笑了笑，看來是接生意去了。

    薩亞修如今不僅有了賺錢意識，還會玩幽默了。

    章

    “你真的和那家伙在交往？！”任雩將歌訴堵在監控的死角，淺色的眸子里波濤洶涌，像是行駛在遠海的漁船撞到了礁石上。

    “對你而言，有這么驚訝么?！备柙V歪著頭反問他，那眼神明顯在說他是離內情最近的人。

    任雩嗤了一聲?！澳羌一锟墒怯H手滅了自己族群的人啊?！?/br>
    “我知道?！?/br>
    歌訴的淡定讓任雩怒火中燒。

    “傳聞他對力量渴望到了瘋狂的地步，他得以強大，都是因為他不斷殺掉同類，霸占他們的血液！他最后登上王位，更是不由分說殺滅了全族。這種靠血和命堆砌起來的生物，你都不覺得發指嗎？！”

    歌訴的眸子微微一動，對于薩亞修如何站在血族之巔的那段歷史，她的確還沒能看到。

    “這，不就更讓人心疼了么……”歌訴喃喃嘆息。

    “？？”任雩雙目圓睜，覺得她簡直不可理喻，昏頭到了喪心病狂的地步。

    愛情使人盲目，說的就是如此么！

    歌訴靜看著像河豚一樣氣鼓鼓的任雩，問道：“你討厭修，就是因為這段傳聞嗎？”

    她口中吐出的親昵稱呼讓任雩青筋暴起，他一掌拍在了歌訴身后的書柜上，近乎咬牙切齒說道：“這還不夠？”

    歌訴雙臂環在胸前，無視他威嚇般的舉動?！澳悄阒恢?，他是人類和血族的孩子，曾經作為人類生活了十多年？”

    任雩瞇了瞇眸，“的確傳聞說他并非純血，但他仍舊是勒森布拉二世的私生子，甚至比二世更暴虐?！?/br>
    “所謂暴虐，都是指他對同族態度吧。畢竟那些自詡高貴的血族，偽裝神使，將人世變成了地獄”歌訴壓下了眼睫，聲調也不自覺低了下去?！耙泊輾Я怂嬲募胰??！?/br>
    任雩沉默半晌，忽而冷笑，“這是他對你的說辭？為了復仇……還是保護人類？”

    “這是我親眼所見?！备柙V冷不丁抬起眸，“同樣，只要我想，我也能讀取你的記憶?！?/br>
    任雩的眼神搖晃了起來。

    歌訴沒有說謊的理由，而且……她會有這種能力，也毫不令人意外。

    “如果我活在那個時代，定會拔劍蕩邪，護人世安寧?！?/br>
    而不會讓他忍辱負重，痛苦半生。

    “你不用向我證明，就算你說的都是真的，我和他之間，仍有一道跨越不了的溝壑?！比析燥@冷靜，他側過身去，眼里的光明滅不定，仿佛回憶到什么悲傷的過去，神情隱忍難堪。

    歌訴不禁眉頭鎖緊，心情因任雩那反常的臉變得嚴肅起來。

    如此看來，薩亞修的身份對他們之間的關系只是添加劑，真正讓關系惡化的，另有原因。

    “如果你告訴我，說不定我能幫你?！?/br>
    “不用了?！比析У吐暰芙^?！笆サ臇|西，無論如何也回不來了?！?/br>
    “你失去了什么？”

    歌訴窮追不舍，任雩終于正色看著她，道：“你真想知道？”

    “是的，超級想，求求了?！备柙V面無表情，連語氣都淡如寡水，和說出的話極不相稱。

    “……”陷在悲傷回憶中的任雩不禁無語了許久。

    “晚上去我家，給你看些東西?！?/br>
    任雩總算是邁出了防線，晚上歌訴去到任雩的別墅中，看到他家中的布置，不禁感到有些違和。

    他那般光鮮亮麗的頂流明星，平時總是高調而自我，走在哪里都光芒萬丈。

    可他的家中空蕩冷清，偌大的房子都沒有幾件裝飾品，更別說寵物綠植什么的。

    灰色調的房屋上下，寫滿了孤僻。

    “這真的是你的房子？”

    “怎么，不像？”

    “我以為你住的地方就算稱不上城堡，也該長得像龍宮?！?/br>
    “呵，簡約才是極致的高端，你懂不懂?！?/br>
    任雩將外套隨手一甩掛在門口的立式衣架上，道：“隨意點，水在客廳，我去拿東西?！?/br>
    說完他便去到深處的房間。

    歌訴默默坐到客廳沙發上，目光一瞥，無意看到電視旁的置物架最上層擺了一束花。

    一束枯萎的花，完好放在曲線婀娜的玻璃瓶里，好似放了很久，但花瓣卻沒有磨損。

    歌訴不禁走了過去，盯著那束花看了很久。

    這該不會是……當年她從選秀節目畢業時送給他的那束？

    她突然想起，當時導師和學員聚餐，許多學員包括她都送給了任雩鮮花束。然而在聚會結束離開時，她看到任雩收走的花束中，唯她的那束已經枯萎，在一片鮮活中格外突兀。

    當時她并沒有太在意。

    現在這束花待在這兒，與這房屋依舊格格不入。

    一會兒過后她聽見任雩歸來的腳步聲，立刻將花瓶放回了原位。

    任雩抱著個木箱，看到歌訴站在放有花瓶的置物架旁，稍稍愣了愣。

    歌訴先一步說道：“這束花，我送的？”

    “嗯?！比析С聊幻牒髴?。

    “你還留著?！?/br>
    “我喜歡的人送的東西，當然要留著?！?/br>
    任雩說得理所應當，歌訴卻心中存疑。

    問題便在于，他太過理所應當了。

    當年她參加節目時，他便嚷嚷著邀她做女友，但她并不將它當真，只當它是這位浪蕩公子的浪蕩宣言。

    直到現在，她仍舊是這種想法。

    清了清嗓子，歌訴問道：“在我送你花的那天我就看到，它已經枯了?！?/br>
    “沒錯，這便是我要給你講的故事?！?/br>
    任雩眨了眨眼，不以為意地坐去沙發，把木盒放在了茶幾上。

    他打開木箱，拿出一張又一張未經修整和歸檔的照片。

    歌訴走過去坐下。

    “這是……白夜莊園？”歌訴看著照片里那再熟悉不過的尖頂建筑詫異道。

    “十多年前，我剛剛化形進入人類社會，缺乏常識和生存能力，連肚子都填不飽?！比析Т鬼粗掌?，平靜地講述過去的事。

    “稍等，以你這張臉，在街頭要飯也不至于餓肚子吧?！备柙V疑惑出聲。

    “……當然是因為，那時候我根本不知道還有乞丐這種職業啊?！?/br>
    “……”

    “我餓昏了，變成一條人魚干躺在巷子里，力氣微弱到連睜眼都很困難?！?/br>
    “街頭，人魚干，怎么沒有科研院所把你抓走?！?/br>
    “半夜三四點，哪有人在街上瞎晃，除了那家伙……喂，你究竟是來聽故事的還是來找茬的？”任雩不滿道。

    “您繼續?！?/br>
    “是薩亞修發現了我，把我撿回莊園，澆灌海水，我得以迅速恢復成鮮魚的模樣，他甚至還找來珊瑚、珍珠、海草、魚飼料?！?/br>
    好像混入了奇怪的東西……歌訴壓制住了自己想要吐槽的心。

    “我留宿在了莊園內，他教我人類社會的生存法則，我漸漸也能融入人類，不會再做什么愚蠢的事。我想著，要賺許多錢來報答他，但我卻發現他的財力遠超常人已有的概念?！?/br>
    “于是，我就把自己當做他的家臣，事無巨細地打點莊園，每天給他的花園除草澆水?！?/br>
    家臣……是這么做的嗎？

    “結果，他的花園整個凋敗了?！?/br>
    歌訴：“你養死了？”

    任雩癟了癟嘴，“原本我也是這樣以為……可我想補救時，薩亞修已經不讓我插手這件事了?！?/br>
    “我對培育產生了極高的興趣，開始自己養些植物，結果總是一樣?！?/br>
    “于是我開始養育動物，小貓咪、小兔子……可惡，那么可愛的生物，到我手里總是活不過兩天?！?/br>
    任雩給她展示那些他曾養育過的生物照片，正因為事情過于奇特，所以他每次都記錄了下來。

    歌訴不禁說道：“你可真是個殺手?！?/br>
    任雩沉默了片刻，道：“我不甘心。薩亞修建議我養□□，噢，我可太討厭□□了！又丑又黏，叫聲也難聽的要命。但薩亞修畢竟算是我的導師……我只好嘗試?！?/br>
    “拿到□□，我可惡心壞了，但出乎意料的，它居然真的活了下來。但當我逐漸對那只□□產生密不可分的憐愛情緒時……它死了?！?/br>
    任雩雙手抱住了頭，歌訴沉默許久，從他的敘述中凝練出癥結所在：“所以……你的能力便是，會對有一定好感的生物無形造成生命威脅？”

    什么被動技能……

    任雩苦笑道：“當年我說你命硬，就是這個意思。那時的我有些許領悟，當聽說一位我頗有好感的工作伙伴突然住院時，我收起了無所顧忌的心思，開始思考，是不是我與這些陸地物種相性不合才會這樣，畢竟我在海底時從來沒對身邊的親友造成傷害。你懂嗎，我的力量傷害到了我喜歡的人類……”

    歌訴嘆氣道：“我明白?！?/br>
    “我再也不敢與人接觸得過深。一日在飯局，我看到餐盤里的一只尚未下鍋的鮮活生蠔，特別喜歡，悄悄帶了回去。它和桌上其他生海鮮不一樣，它外殼十分規整好看，rou質白細鮮嫩，好像有靈氣似的……你怎么口水都要流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