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和離之后 第5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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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從前從未這樣體貼過,總是皎皎遷就他更多。但如今才發現,他做起這樣的事其實極為順手,姿態優雅從容,煞是好看。 皎皎的視線停在他白凈修長的手指上,她還記得那雙手握起來的感覺。從前的她,曾無數次盼望著那雙手能緊緊握住自己的手,可如今,她卻恨不得連這個人都再也不見。 “今日之事,我還未曾謝過你?!?/br> 田曠于朝堂之上驟然發難,倘若不是他事先告知,皎皎必定不能全身而退。雖說她如今的身份皆是先帝一手安排,但不必要時,她還是不希望自己的真實身份被所有人得知。 徐空月微微垂眸,聲音晦澀低?。骸澳阄抑g,本不該這樣說謝?!?/br> 昨日他從徐問蘭處得知,有人想要借皎皎身份一事大做文章,連向徐問蘭追問的時間都沒有,一邊快速思索著對方將會采取什么樣的手段,揭露皎皎的身份,并針對想到的手段,采取相應的措施,一邊以最快的速度將此事告知于皎皎。 只是他才匆匆進宮,便想到了明華殿外皎皎對他說的那番話。 她已經不想再見他,哪怕只是他傳遞過去的消息,恐怕她都不會再看一眼。 他別無辦法,只能輾轉找到余連公公,請他前去明華殿報信。 余連公公對皎皎有大恩,他親自出面,皎皎自然不會不見。他將徐空月所托之事悉數告知,于是才有了皎皎在朝堂之上的從容應對。 而另一邊,不知對方的目的,便不知道對方究竟會采取什么樣的手段。徐空月沒有辦法,便只能派人連夜將承天庵主持靜遠師太請來,以不變應萬變。卻沒想到,最后倒真的派上了用場。 至于綠竹,則是徐空月最先想到的人。皎皎剛回宮之時,他便查到這個從前一直伺候在慧公主身邊的丫鬟,沒有跟隨公主回宮,而是嫁人去了。 當時他并未覺得奇怪,直到他得知了皎皎的真實身份,才恍然大悟。綠竹在慧公主身邊伺候多年,想必定是忠心耿耿。有著這樣一個熟悉慧公主之事的丫鬟在身邊,自然會減少很多不必要的麻煩。 但綠竹與真正的慧公主之間,必定是感情深厚,強迫她留在皎皎身邊反而會滋生不必要的麻煩。所以皎皎才放任她嫁人去了。 以徐空月對先帝的了解,他既然決定讓皎皎假冒慧公主的身份,便不會留下這樣一個明顯的把柄——一旦綠竹或是她的家人落到旁人的手中,那么指證皎皎的證據便立即有了。 除非先帝另有打算。 但不得不說的是,徐空月反而以此快速推斷出,綠竹、或是她的家人有危險。 他當即派人連夜趕去綠竹的老家,查探她與家人是否安好。并下令道:“一旦發現綠竹或是她的家人受到脅迫,必定要將其秘密解救出來?!?/br> 隨即他的人便查出綠竹的家人當真受到脅迫,而綠竹也因此被人帶到了長安,準備于朝堂之上指證慧公主。 皎皎抬眸看了他一眼,隨后目光微垂。 她端起面前的那盞茶,做出一副無動于衷的模樣,“今日你找我來,總不會是為了對我說一句‘不必道謝’吧?”送到唇邊時,才想起這是剛剛徐空月親手為她倒的茶。 她將茶盞重新放到桌面上,并沒有去看徐空月驟然暗淡下來的目光。 “我今日只是想告訴你,田曠在牢中上吊自盡了?!?/br> 皎皎猛地抬眼看他,“什么時候的事?” 徐空月道:“就在我往宮里遞消息,讓你出來見我之前?!?/br> 這消息太過突然,打得皎皎幾乎措手不及?!拔覟楹尾恢来耸??”隨即她抬起眼眸,直視徐空月:“你隱瞞了此事?” 她眼里的鋒芒太盛,猜忌與懷疑交織一片,徐空月的手必須要緊攥成拳,才能勉強壓制住自己所有的情緒?!拔也聹y,有人原本是想利用徐問蘭,來試探我的態度,意圖與我聯手,將你除掉?!?/br> 皎皎冷哼一聲,“癡人說夢?!彼缃駧缀跏治罩侍蟮娜縿萘?,又有先帝親封,即便是身份拆穿了,也不過是行事稍微麻煩一些。那些跳梁小丑的把戲,根本不足為懼。 但隨即她的目光再次落到徐空月身上,“此時與你無關,但是否與你手底下的人有關?”她沒有忘記,昨日出頭的田曠,名義上是他的人。 事關皎皎,徐空月已經做過諸多預想,也順著田曠那邊的線索去查了。只是如今還不曾查到什么。他微微垂落著目光,“我不知道?!比缃竦酿ㄊ撬畈幌雮Φ娜?,倘若真的是他的人,不管出于什么樣的理由,他都絕對饒不了那人。 皎皎不知他心中所想,卻也無所畏懼?!拔易蛉找呀浵虮菹路A明了我的身份?!?/br> 徐空月徒然一驚,“你為何要……”但隨即他就明白了皎皎的意思。她的身份始終敏感,就像一顆隨時會爆裂的爆竹,與其等著一波又一波不知來歷的驟然發難,還不如將此事提前告知小皇帝。 如今小皇帝對她正是依戀的時候,想必定會看在她輔佐養育的恩情上,既往不咎。即便是小皇帝因此大怒,她有先帝的準許與包庇,想來也定然不會有事。 而今日小皇帝幾乎毫無異常,宮中也毫無異樣,且她今日還能順利出宮,便知道小皇帝定然是不打算追究此事。 只是徐空月的擔憂仍然不減,“陛下如今不追究,是因為他還小,正是需要你的時候,一旦將來他長大……” 他話還未說完,便被皎皎以一種漫不經心的語調打斷,“陛下不是你,他不會做出那種忘恩負義之事?!?/br> 她說得平淡,但是卻在徐空月的內心掀起了滔天巨浪。 ——在她心里,他始終是一個忘恩負義的混蛋,是害死她父母的兇手。 可他卻連一句辯駁的話都說不出口。 他神色黯然,皎皎卻依舊沒什么表情,仿佛再多的事到了她面前,也不足為懼?!坝噙B公公會到明華殿傳話給我,是你吩咐的?他是你的人?” 徐空月如今的勢力幾乎遍布宮中,皎皎會有此猜想也不奇怪。 但徐空月卻搖了搖頭,“余連公公并非我的人。只不過我曾在先帝跟前為他說過情,所以他一直心懷感激罷了?!碑敃r的余連還未得曹公公器重,不甚將先帝所喜愛的硯臺打落在地,還摔破了一角。先帝本要重罰余連,是徐空月在先帝面前說了幾句情,才免去了余連受杖責。 自此之后,余連便對他心懷感激,很多事上都對他出手相助。只是他身份敏感,徐空月遇事并不會主動尋求他的幫助。 但昨日情況緊急,徐空月別無辦法,只能勞煩余連向她報信。 皎皎卻驀地想到一件事,“興安說,當初我從宮墻上跳下,尚有一口氣息,是余連發覺后,讓他冒死前去找到皇祖母。既然余連是你的人,我未死之事,你是不是一早便知情?” 她所說種種卻是徐空月多日噩夢,他微微別過臉去,“那時我神志有些不清,過了許久之后,余連才找到機會將此事告知于我,但我也僅僅知道你尚存人世,對你之后的情況并不清楚?!?/br> 也是從那時起,他堅定了自己要活下來的想法。他固然可以以死謝罪,但人只有活下來,才能對曾經犯下的錯,彌補與改過。 皎皎微微抿著唇,許久之后才道:“我不喜歡欠著別人,尤其是你。今日你幫了我,倘若有需要我去做的事,你可以直說?!彼@樣冷漠的態度是徐空月一早便知曉的,但親耳聽來,心仍是被刺痛不已。 他無比艱澀地說道:“我幫你,并不是為了求什么回報……” “可是我并不想欠你什么?!别ǖ溃骸澳銘摏]有忘記,我們之間還有著無法忘卻的仇恨?!?/br> 這是徐空月曾對皎皎說出的話,如今卻如同一把利刃,被她回刺向了自己。 徐空月覺得心口破的那個口子不管經歷多長時間,都無法縫合。明明沒有風,可那道口子卻仍是灌進不少涼風,吹得他遍體生涼。 茶已經涼透,皎皎將面前的那盞茶倒掉,重新為自己倒了一杯。氤氳的水汽升騰而起,模糊了她的面容。 徐空月驀地想起,皎皎從前就是一個敢愛敢恨的人,嬉笑怒罵,生動極了。而不是如今這幅沉穩端莊的模樣,雖然較之從前更似大家閨秀,但也失去了原本的燦爛鮮活。 而她本不該是這樣的。 在皎皎為自己倒了第二杯茶的時候,徐空月才突然出聲,“陪我回一趟瓊花院可好?只要你陪我回去一趟,昨日之事,你便再不欠我什么了?!?/br> “只需要我陪你回一趟瓊花院?”皎皎抬起眼皮看著他,似乎在打量他口中的說法是否可信。 徐空月看出了,他唇角笑意頓時凄涼黯然了起來?!拔胰缃竦脑?,就這樣不值得你相信嗎?” 皎皎放下茶杯,“我并非不信,只是擔心你會不會再設下什么陷阱,等著我跳下去?!碑吘顾龔那八さ媚菢討K烈。 無論她是不是無心之語,徐空月仍然因她這句話,千瘡百孔。他唇角的笑容格外蒼白,“我不會做什么的。只是……” 皎皎卻沒有什么耐心聽下去,她起身道:“既然我目前欠你一次,那么便聽你安排?!?/br> 從觀味樓前往徐府的路,皎皎其實走過很多遍,即便那是在五六年之前,但她仍牢牢記著。 馬車聲轆轆而行,耳邊滿是市井氣息,可皎皎卻從未像從前那樣,撩起車簾,去看外面的人生百態。她目光低垂,面無表情,不知在想些什么。 徐空月坐在她對面,近乎放肆的打量著她。 自重逢以來,他從未以這樣光明正大的目光看過她。記憶中的皎皎明媚燦爛,如初夏的陽光,溫暖卻不灼人。如今她,更是初春的微風,雅致溫柔,端莊秀麗。 倘若可以,他寧愿她還是從前那副模樣,無憂無慮,驕縱任性。 只可惜,往事如煙,不可回頭。 轆轆的車輪聲緩緩停下,徐空月掀開車簾,率先跳下去。隨后他一手掀起車簾,朝車內伸出另一只手。 皎皎看著那只手,卻半晌沒動。 然而她不動,外面的徐空月也沒動。時間就在僵持中緩緩流逝。 不知過了多久,徐空月最先敗下陣來,舉在半空的手無力垂下,他唇角笑意暗淡無光,“你慢一些?!?/br> 皎皎卻連一聲回答都沒有,默然從他身側走下馬車。 只是下了馬車,她打量一番四周,才發現曾經無比熟悉的徐府大門竟發生了翻天地覆的變化。 她記得,從前徐府門前有不少攤位,最左邊靠著巷子口,有一家燒餅店,酥香可口,很是好吃。 但如今門口卻是冷冷清清,再不見往昔的繁華與熱鬧。 但隨即她便認了出來,不是徐府大門外變了模樣,而是徐空月帶她來的地方,并不是徐府大門。 她看著大門匾額之上行云流水的“瓊花院”三個大字,便覺得滿眼諷刺。 第72章 猶恐相逢是夢中 “從前那塊匾額我找了很久都沒有找到?!毙炜赵碌穆曇粼谝慌缘偷晚懫? 皎皎竟聽出了深深懊悔的感覺。他的目光落在門頭上的匾額上,眉眼之間溢滿淡淡的愁緒與哀傷?!爸荒苤匦聦懥艘粔K?!?/br> 可他懊悔與哀傷并不曾打動皎皎,她只是神色淡漠的垂下目光, 淡淡道:“是嗎?” 徐空月以為她至少會說“往后不要再做這樣的事了”,可她只是簡簡單單回了兩個字,便將他所有的悔恨哀傷全盤否定了。 他說不出一剎那心頭的感受,只覺得往日空蕩蕩的心頭上好似壓了一塊巨石, 讓他幾乎喘不上氣來。 跨過門檻,皎皎才發現如今這個所謂的“瓊花院”, 竟是徐空月從前住的清苑。除了門口稍有改變之后, 其余的地方與從前幾乎沒有什么變化。 她并不想做什么“故地重游”的傻事,于是停下腳步,看著徐空月,“你所謂的‘瓊花院’,就是這里?” 她的眼神很是淡漠,乍一看十分平靜。然而細究之下, 卻能看出一絲淡淡的厭惡。徐空月微微別過臉, 像是不忍再看她眼中刻意的冷淡與厭惡一般?!拔覍⑶逶放c瓊花院同徐府分隔開了,如今回瓊花院,只能從清苑路過?!?/br> 皎皎再沒說什么, 朝著瓊花院的方向走去。 她在這里待過整整三年,一草一木、一磚一瓦都是那樣熟悉。因而她輕而易舉找到了通往瓊花院的那條路。 曾經她在瓊花院外載種了很多花草, 努力將其打造成一個溫馨的“家”, 只可惜再華麗的裝飾都等不來“家”的另一個主人。反而是如今她不再想著要那個所謂的“家”, 竟與她從前最期盼的人,回到這個地方。 她在瓊花院的門口停下。 門楣上的匾額早已被她摘下,如今空蕩蕩的, 卻不顯落敗與荒涼。她推門而入,才發現里面竟然與她離開之時沒有太大的區別。 只是依舊冷冷清清的,不見任何人煙。 從前待在這里的時候,她其實從來沒有覺得這里有什么不好,即便是她曾經在這里傷心過,默默垂淚過,但當時卻并不覺得待在這里的日子有多難熬。 可如今再次置身于這里,才發現從前的自己竟然那樣傻。 她是南嘉長公主與定國公的掌上明珠,即便在皇宮也能橫行霸道,卻被困在這個小小的瓊花院,忍受無邊的寂寞與悲苦。 都說往事如煙,該風輕云淡,可她只要回想起來當年的備受冷落,便覺得自己無論如何都做不到心如止水。 她不知在門口的位置站了多久,身側落后一步的徐空月卻始終沒有出聲催促。許久之后,她才抬起腳步,朝著院子里踏了一步。 瓊花院還是從前的樣子,幾乎沒有什么變化。仿佛仍然停留在她住在這里的時光,幾年的光陰不過是黃粱一夢,醒來萬物還是最初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