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和離之后 第5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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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中的淚水差一點兒沒能忍住,掉落下來。皎皎用力眨了眨,才將眼淚眨了回去。而后她微微揚起唇角,“皇祖母,您覺得好些了嗎?” 太皇太后的視野漸漸清晰了起來,她看到皎皎強忍著淚水,不肯掉落的倔強模樣。她記得,皎皎小時候被南嘉訓斥了,也是這樣強忍著淚水不肯掉落。 懷遠心疼她,卻又不會當面拆南嘉的臺,于是就將皎皎摟緊懷里,給予她一些微不足道的安慰。于是皎皎原本強忍著的眼淚,就那么掉了下來??伤允且е齑?,不肯發出一點聲音。 她的皎皎,一直都是一個堅強的孩子。 可即便再怎么堅強,當身邊的至親一個接著一個離去,她還要如何堅強得下去?一直以來,正是因為有她的陪伴,皎皎才能將過往的那些傷痛暫時封存,裝出一副風輕云淡的模樣??僧斔膊辉诹?,她的皎皎又要如何支撐下去? 太皇太后眼底凝聚起nongnong的不舍,握著皎皎的手微微用力,但面上卻露出了一絲蒼白的微笑,她安慰著皎皎:“皇祖母……沒事……沒事的,你……不要……哭……”可即便是這樣簡單的一句安慰,她仍說的支離破碎,幾不成聲。 皎皎眼中的淚意更深了,她微微側過臉,將強忍不住的眼淚擦了擦,而后才紅著眼睛轉過臉,看著她,唇角微微扯動,勉強露出一絲笑意,“皇祖母放心,我不會哭的?!?/br> 可她這幅樣子,比哭起來更讓人心碎,更讓人放心不下。 太皇太后用手肘撐在床榻上,努力想要坐起來。皎皎見狀,連忙伸手將她扶起。 借著皎皎的力道,太皇太后終于坐了起來,卻不住喘息著,仿佛連坐起來的這一點力道,都耗盡了她所有的力氣。 皎皎眼底的悲痛更濃。倘若可以,她愿意傾盡自己的所有,去換取皇祖母的安康??蓺q月無情,甚至不給她傾盡所有的機會。 太皇太后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渾濁的目光望向殿內某一處,聲音虛弱蒼老,“為……皇祖母……好好梳妝……” 伺候的宮人們將太皇太皇扶到梳妝臺前,銅鏡里倒映出一個白發蒼蒼的老人模樣。太皇太皇的手輕輕拂過銅鏡中的人像,緩緩開口:“當年……我初入宮時……” 那時的她,是有名的名門閨秀,二八年華,風華正茂。仿佛枝頭綻放的鮮花,以絕美的姿態名動天下。 就連皇帝見了她,眼底都浮現出nongnong的驚艷。 然而時光如流水,從不在某一處停留。她的年華隨時間而消失,所有的美貌都逃不過歲月的侵襲。 皎皎從宮中手中接過梳子,一邊聽著皇祖母輕聲的呢喃,一邊為她梳著滿頭銀發。 她不曾見過皇祖母的風姿綽約,卻依舊能從她如今蒼老的容顏中依稀可見當年的明眸皓齒,風流蘊藉。 她為皇祖母挽了她時常挽的朝鳳髻,又為她別好金鳳簪。銅鏡中的老人頓時可見當年的風華正茂。 皎皎擱下梳子,微微俯低身子,貼著太皇太后的臉,輕聲道:“皇祖母,好了?!?/br> 原本昏昏欲睡的太皇太后疲憊地睜開眼,便看見了銅鏡中的自己?;貞浄路鸫┻^了時光,將她與四五十年前初入宮的模樣重合。她握住皎皎扶在肩頭的手,唇角緩緩露出一絲笑容?!罢婷腊 ?/br> 皎皎眼中噙著的淚,頓時滑落面頰。 “記著……你對我……對我立下的……誓言?!碧侍蟮哪抗鉂u漸渾濁起來,可她仍努力睜著眼,“此生此世……” “此生此世,我都不會與徐空月重修舊好。我會傾盡全力,讓他此生不得好過,不得善終?!毖蹨I撲簌簌掉落下來,皎皎只覺得心中悲與痛交織著、糾纏著,亂成一團。 太皇太后的眼底漸漸凝聚起留戀與不舍,她握著皎皎的手愈發用力,口齒漸漸都不清晰了起來:“我走了……我的皎皎……要如何……是好?” 皎皎如此不知她心中擔憂?可正因為知道,心中越發沉痛。她反手握著太皇太后的手,眼淚無聲滾落?!拔抑?,皇祖母擔心我……”可才開了口,便已哽咽不能言語。 如果可以選擇,她多么希望皇祖母能一直陪在自己身邊??墒强粗虉痰夭豢祥]上眼的皇祖母,她只覺心頭一片酸澀。 她緊握著皇祖母的手,將額頭抵在蒼老的手背上。眼淚如斷了線的珠子,一顆顆滾落?!盎首婺阜判?,我會好好……好好活下去的,您放心好了……” 太皇太后得了她的保證,渾濁的雙眼漸漸失去光彩,握著她的手也失去了力道,緩緩垂落下來。 皎皎失聲痛哭。 太皇太后寢宮的哀哭傳出,仍站在雪中的小皇帝與徐空月對視一眼,而后拼命朝著寢宮趕去。 徐空月踏進寢宮時,便看見梳妝臺前,皎皎半跪于地,泣不成聲。 他的心頓時如同被最鋒利的刀狠狠捅破,出現一個大洞,不知來處的寒風就那么灌了進去,吹得他心疼生疼。 耳邊似乎有人在說著什么,可他卻什么都聽不見,眼中只有無聲哀哭的皎皎。 喉中似乎有什么東西涌出,他微微側過臉,用手捂著。 有什么冰冷的東西順著喉嚨噴吐到了手上,散發著一股淡淡的血腥。徐空月有些茫然地張開五指,便瞧見了指縫間刺眼的紅色。 第63章 小病而已 伴隨著太皇太后寢宮撕心裂肺的哀哭, 宮中的金鐘被敲響二十七聲。 鐘聲響徹整個長安城的上空。 因著太皇太后故去,舉國大喪,宮中處處皆白。禮部與內務司等處奉旨共同cao辦太皇太后的葬禮, 宮中各處都忙碌了許多。 原本按照祖制,太皇太后喪葬需要停靈半月以上,但如今正值年底,靈柩不能在宮中停到過年, 于是喪葬只能從簡。 禮部戰戰兢兢將折子遞了上去,可此事關乎重大, 就連徐空月都許久不曾發聲。直到折子呈到小皇帝面前, 他才滿臉懵懂得望著太傅。 太傅也不愿沾惹是非,于是對小皇帝道:“陛下可以拿著這道折子,去問問慧公主的意思?!?/br> 太皇太后的遺體已經被放入靈柩中,皎皎換了一身素白的喪服,鬢邊插著一朵白色小花,臉上無悲無喜, 跪在太皇太后靈柩旁, 默默為她守靈。 她的眼淚好像在太皇太后去世那日,便已經流盡了。如今守在太皇太后靈柩前的,不過是一個不知悲喜的軀殼而已。 看到這樣的皎皎, 即便是小皇帝也心生不忍,手中的折子遲遲遞不出去。 倒是靜默的皎皎突然出聲:“年關在即, 陛下盡管下旨, 一切從簡?!彼匀荒侍蟮撵`柩, 仿佛不曾察覺到小皇帝的到來一般。 太傅先前教的一堆話一句都沒說出來,小皇帝不解問:“皇姐為何……”話還未問完,皎皎便露出一絲淡淡的笑容, 只是笑容無比苦澀?!盎首婺赶騺硪蕴煜掳傩諡橹?,年關在即,她定然也不想讓陛下為難?!?/br> 皎皎開了口,一切便好辦多了。禮部與內務司很快辦好誦經吊唁等一系列事,只要再為太皇太后守孝七日,便可出靈下葬了。 下葬當日是難得的好天氣,明晃晃的日頭高懸天際,多日來的陰霾一掃而空?;适易谟H與百官在小皇帝與皎皎的帶領下,全身素縞,浩浩蕩蕩前往皇陵。 近百里的距離,皎皎執意扶靈而行,不管小皇帝如何勸,她都始終不肯上車。最終還是徐空月開了口,“陛下,就讓公主去扶靈吧?!?/br> 可她畢竟千金之軀,禮部根本不敢讓她全程扶靈,只好讓她跟在靈柩旁,象征性的扶著棺柩。 車隊緩緩而行,徐空月也棄了車馬,跟在皎皎身后,步行前往皇陵。 皎皎臉上依舊沒有什么表情,可正因為如此,徐空月才能愈發明白她心中的苦痛。 他知道失去至親的痛苦,那是比撕心裂肺更加痛苦的悲痛,是比肝腸寸斷更難過的悲慟。他知道,這種時候,不管什么樣的安慰都是蒼白無力的,起不到半點安撫傷痛的作用??伤院拮约簾o法代替皎皎承受這些苦難與折磨。 盡管今日陽光微暖,但依舊天寒地凍。尤其到了山路,崎嶇難行??绅ㄊ冀K一言不發,只是臉色愈發蒼白。但她身子到底虛弱,又因多日悲痛,上山時,腳下一個踉蹌,就要往地上倒去。 跟在身后的徐空月緊趕幾步,一把將她扶住。 皎皎才一站穩,立即掙開他的手,跟著靈柩繼續前行。 徐空月唇角露出一絲苦笑,卻什么也沒說,只是之后更加注意她的一舉一動??绅ūM管腳步不穩,卻始終沒有再流露出半點虛弱。 終于到了皇陵,眾人在小皇帝的帶領下,一遍遍哭嚎叩拜。等到大禮完成,封墓石緩緩落下,轟隆隆地巨響聲中,多日來不曾掉過一滴眼淚的皎皎,再度落下淚來。 從今往后,這個世上就再無疼她、愛她的至親了。 *** 太皇太后的喪禮剛過,朝中便有人提起立后一事。徐空月并不覺得稀奇,當日太皇太后留下遺命,本并不是什么秘密。只是朝臣對此意見不一。 小皇帝坐在龍椅上,看著底下朝臣們吵成一團,面沉如水,如同看著什么老套的猴戲。 徐空月卻自動屏蔽了所有的爭吵,只是目光悠悠投向小皇帝身后的珠簾。之前皎皎便是坐在那里,聽著朝堂上的所有聲音。然而自從太皇太后葬禮結束之后,她便緊跟著稱病,已經接連好幾日不曾出現在珠簾之后了。 她從前就總是假托身子不適,拒絕了很多朝中命婦的求見,是以這一次即便真的病了,也沒人懷疑什么,更沒人在意什么。 唯有徐空月始終在意??伤娜藷o法從明華殿里打聽到有用的消息,只知道章御醫已經許久不曾前來為皎皎請脈了。偶有章御醫親自前來,不過坐了一盞茶的功夫,便提著藥箱離去。 徐空月也曾親自前去明華殿,皎皎卻始終不肯見他。他心中焦急,卻又沒有別的辦法,只能日日去找小皇帝。 經過雪地里的一番暢談,小皇帝對徐空月越發親近,時常纏著他問一些軍中見聞或是民間趣事。 徐空月便挑了一些講給他聽。只是講完這些,他總要打聽一番皎皎的近況。太皇太后是皎皎在這個世上最親的人,她的離世,皎皎不可能無動于衷。所以她的“病”極有可能是真的病了。只是他卻不知她病得怎樣,嚴不嚴重,有沒有吃藥? 皎皎雖然不見他,卻不會不見小皇帝。于是他便千方百計套著小皇帝的話。 小皇帝對此倒是沒有什么可隱瞞的,皺著眉道:“皇姐病得有些嚴重,今日我去明華殿看她,她都不曾起身?!?/br> 他雖然不滿太皇太后留下的遺命,但是對嬌嬌的感情并不是作假。知道她病了,還是很擔憂的,于是特地前去明華殿看望。但是皇姐在寢殿內,他不好近前去看,便隔著重重紗帳,遙望著里面的倩影,問候一句:“皇姐今日感覺怎么樣?” 紗賬之后,皎皎虛弱的聲音響起:“小病而已,陛下不必擔憂?!敝皇窃捯魟偮?,便響起了兩聲咳嗽。 小皇帝是小孩子心性,聽皇姐說“不必擔憂”,便真的沒有再擔憂什么,只是臨走前還不忘叮囑一句:“皇姐還是快些養好病,這幾日你不在,朝堂之上吵得愈發不像樣子?!?/br> 紗賬之后,似乎傳來了一聲無可奈何的輕笑,隨后皎皎低啞的聲音含著淺笑響起:“好?!?/br> 徐空月聽完他的講述,眉頭皺成一團。 小皇帝瞧見他的反應,才覺不對,忐忑問道:“可是……有什么不妥?” 徐空月怎么能告訴他,分明是哪里都不妥。皎皎那樣的性子,倘若不是病得嚴重了,怎么會不見小皇帝?他雖然不知皎皎究竟與先帝達成了怎樣的條約,才會回到宮中做這個“慧公主”,但觀往日,她對小皇帝的好,并沒有一絲一毫作假的地方。 所以她怎么會因為一點兒小病而不見小皇帝,更別提數日不去早朝?他心中越發覺得不好,但是卻沒有辦法同小皇帝說。 好在小皇帝瞧著他的臉色,也沒再追問什么,只是問道:“將軍您要現在去明華殿嗎?” 小皇帝不會無緣無故這樣問,徐空月露出疑惑神情。 小皇帝重重嘆了口氣道:“朕問過興安了,皇姐連章御醫都不見?!?/br> 徐空月想到自己打探來的消息,“可章御醫不是去過明華殿……”話還未說完,他便想通了——去過不代表他就為皎皎診過脈了。倘若皎皎執意不肯就醫,就算章御醫去了,也不過是白跑一趟。 “興安說,章御醫每次去請脈,皇姐都避而不見?!毙』实鄣脑捵C實了徐空月的猜想。只是忽然之間,他想起一個一直以來被自己忽視的問題,“公主的貴體一直都是由章御醫問診的嗎?” 小皇帝點點頭:“是啊,從皇姐回宮之后,一直都是章御醫負責?!?/br> 徐空月面色頓時微微發白,他問:“章御醫是在公主回宮之后,才開始為公主問診,還是在公主回宮之前,就為公主問診?” 小皇帝不解,“有什么區別嗎?” 當然有區別。章御醫一直以來都是為太皇太后請脈的御醫,倘若他在皎皎回宮之前就一直在為皎皎請脈,那么在旁人眼中,他就不可能同時為在南山行宮的太皇太后診脈。 除非皎皎也一直身處南山之中,而非她回宮之時所說的承天寺。 那么,她的身份是否有假? 徐空月敢保證,只要這一點被旁人得知,那么皎皎的身份便會立馬暴露。 事關皎皎的身份問題,徐空月不能對小皇帝透露半點。他雖然不知道皎皎是怎么想的,將來又會如何去做,但觀小皇帝如今的模樣,似乎對此事并不知情。于是他也不打算多說什么,只是向小皇帝告退,而后匆匆趕往太醫院。 章御醫今日正好當值,瞧見徐空月匆匆而來,頗有些驚奇。他依照禮向徐空月行禮,但禮才行了一半,便被徐空月虛扶一把,“章御醫不必多禮,我今日前來,是有幾件事想要問一問您?!?/br> 章御醫不知他有什么事要問自己,只是將他請到一旁,又讓人上茶。 徐空月剛一坐下便開門見山,“章御醫為慧公主請脈,有多久了?” 章御醫先前在太醫院受排擠,并非因為他愚笨,而是因為他過于耿直,脾氣又不怎么好,所以才會處處受排擠,被派去了南山行宮給太皇太后問診。但是他并不愚笨。徐空月不會無緣無故問起此事,想必他定然是察覺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