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和離之后 第1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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皎皎滿心震驚,她如何不知曉,只不過依舊心存一絲期望,期望皇帝還能念一念兄妹之情,至少讓母親的尸身得以安葬。 可余連說了什么?他說:“普天之下,莫非皇土?!边@話是什么意思?皎皎如何不明白? 她只覺得這段時日自己的四處奔走,就像是一個笑話。她竭力表演,到頭來,只是貽笑大方。 或許是她的臉色太過難看,余連又四下瞧了瞧,輕聲說了一句:“郡主可去明華殿,瞧一瞧五皇子?!?/br> 皎皎白著一張臉,問:“還有意義嗎?” 余連知道這話不該自己說,可瞧著皎皎如今的樣子,還是忍不住多說了句:“郡主倘若能找出背后設局之人,還怕長公主的冤屈不得昭雪?” 可皎皎心知肚明,并沒有什么冤屈。即便母親他們是中了他人設下的陷阱,可事情都是他們做下的,這一點是做不了假的。 即便如此,她還是去了明華殿。 只是明華殿外守衛重重,皎皎根本見不得他。 她如今沒有了南嘉長公主撐腰,在宮中處處受人白眼。但她一概置之不理。她只是站在明華殿外,站在一個守衛不會驅逐的地方,一直站著。 趙垣熙雖被幽禁,可他畢竟是皇子,吃穿用度并未縮減,只是永不得外出。他正拿著酒壺,一壺一壺往嘴里灌。 直到他聽到,負責看守他的禁衛悄聲議論。他放下酒壺,側耳傾聽,便聽到了一個熟悉的名字——榮惠郡主。 被酒侵蝕過的腦袋昏昏沉沉,他想了好久,才驀地想起—— 榮惠郡主,那是皎皎。 他拎著酒壺走到了門口,卻再一次被禁衛攔下。 從南嘉長公主被抓緊天牢的那日起,他便被囚禁在了這明華殿中,不得外出,不得自由。 他仰起頭,只見蔚藍天空,白云悠悠,一切如舊??伤麉s落得如今這般凄慘模樣。 還無人可怪,只是咎由自取。 目光緩緩而落,站在宮墻邊的消瘦女子映入眼簾。 趙垣熙反應了一會兒,才認出那個人影是皎皎。 她一改往日的嬌蠻任性,變得沉默安靜。她靜靜地站在那里,仿佛一顆不言不動的樹,又似一潭再無生機的死水。 趙垣熙只覺得唇干口燥,他舉起酒壺就要往嘴里灌酒??删茐貏偱e起來,他便想到了什么,拎著酒壺就要往回走。 可才跌跌撞撞走了幾步,便聽到身后皎皎的聲音響起。 “五表兄,是你嗎?” 他的背頓時僵住了。 皎皎原本沒想到會這么順利,剛好撞見趙垣熙走到門口的位置。她站在墻根處,其實是完全沒有了辦法。 只是她出言叫住了趙垣熙,卻也被問詢的禁衛驅趕。 皎皎不想走,她想與趙垣熙說兩句話。 于是她固執地站在原地,任憑禁衛如何推搡,也不肯挪動。 趙垣熙其實能聽到禁衛驅趕的聲音。他被囚禁在此處,沒有自由,自然也沒有被探視的自由。 可皎皎那么固執,即便是被禁衛推搡到了地上,也依舊不肯走。 她扒著墻根,扒著地上的泥,抱著所能攀附的一切,死活就是不肯被拖走。 趙垣熙終于轉過身,就瞧見了形容狼狽的皎皎。 往日華麗繁復的衣裳沾滿了灰塵,她頭上的朱釵也掉落在了地上,可那個素來喜潔、愛漂亮又嬌氣的小姑娘卻死死咬著下唇,就是不肯走。 “住手!”他終究還是忍不住出聲阻止。 皎皎趁機推開左右的禁衛,飛一般奔了過來。她的衣裳還滿是灰塵,她卻什么都沒有理會,只是想曾經無數次那樣,對他展露出一個笑容,“五表兄?!?/br> 而后笑意飛快消逝了。 趙垣熙沉默了一瞬,“你不該來?!?/br> 第21章 小心萬婕妤…… 是的,她本不該來。 如今朝中正在大肆清洗燕王黨羽,以及南嘉長公主殘余勢力,而她與這兩方之間的牽扯最深,也是最大的余黨,她的一舉一動都備受關注,本不該冒險來見他。 更何況,父親默認罪狀,甘愿赴死,又何嘗不是為了不牽連她? 可知道是一回事,來不來又是另外一回事。 一夕之間,至親之人死的死,關的關,自小便疼愛自己的舅舅避而不見,待她如親生孫女的皇祖母更是無法得見。她唯一還能看到的親人,也就只剩下他了。 皎皎心中無盡的委屈無法訴說,她本不想流淚,可見著趙垣熙,眼淚還是止不住撲簌簌往下掉。 她在寵愛中長大,目之所及,皆是花團錦簇,國泰民安。她哪里見過血流成河、家破人亡? 趙垣熙瞧著她默默流淚,心中悲痛萬分。他是極不愿意惹她流淚的,可如今他們隔著短短幾步,卻仿佛隔著天塹鴻溝,無法跨越。 他心中悲苦,面上還是盡力露出一點兒笑意,溫柔道:“你這樣哭,我真是……一點兒辦法都沒有?!?/br> 然而皎皎聽了,眼淚流得更洶更急了。 趙垣熙對她總是最溫和的。他不過比她大了一歲,可總是處處包容、處處袒護。她還記得,幼年時,她無意間摔碎了皇祖母最喜愛的一件珊瑚擺件,害怕得臉色發白,是趙垣熙站到她母親面前,一力抗下。 他仰著臉望著南嘉長公主,一臉的視死如歸:“是我打碎的,與meimei無關?!?/br> 母親雖然寵愛她,但在這些事上從不會縱容包庇她。此時她只是瞧了一眼皎皎發白的臉色,便知道到底是誰打碎的。 可趙垣熙不管那么多,他張開雙手將皎皎庇護在身后,一臉認真的反問:“姑母,您是覺得熙兒在說謊嗎?” 南嘉長公主幾乎啼笑皆非——他小小年紀,倒是懂得先發制人。最后還是皇祖母出面道:“既然是熙兒摔碎的,那么就罰熙兒將皇祖母園子里的花都澆一遍水?!?/br> 說完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皎皎,“不許宮人們幫忙!” 皎皎臉色依舊發白,卻還是依偎到皇祖母身前,扯了扯她的袖子。于是皇祖母又了然笑著道:“只許皎皎去給哥哥幫忙?!?/br> 可皎皎哪里會幫忙,她不搗亂就不錯了。她在園子里四處蹦跶,還生生折斷了幾朵開得正艷的花。 還是趙垣熙將那幾朵花修剪了一番,然后捧到了皇祖母的跟前,神色坦然,無比認真:“皎皎說這花開得漂亮,在園子里無聲綻放怪可惜的,不如摘下來,放到皇祖母的寢宮,您聞著花香入眠,也不枉這花開過一場?!?/br> 盡管話說的漂亮,可經過他修剪的花毫無美麗可言,雜亂的仍像是隨手掰斷的。 倒是皎皎自這之后有了幾分自知之明,自己不會的,堅決不輕易動手。 母親還曾欣慰道:“熙兒這孩子,倒是挺會引導的?!?/br> 皎皎初入弘文館時,識字讀書總是最慢的。其他人要么肆意嘲笑,要么置之不理,只有他會牢牢握著她的手,一筆一劃教她寫字。明明他自己也是初學不久,可教起她來,總是有模有樣。他那樣細心、耐心,認真地幾乎不像是幾歲的孩子。 往事一幕幕浮現眼前,皎皎想上前幾步,像小時候受了委屈,揪著他的衣角告狀??墒卦谝慌缘慕l立馬持刀向前,將她攔住。 眼淚無聲從臉頰上滾落,她的神情是無比凄楚的。趙垣熙瞧著,只覺得心都碎了??伤裁炊甲霾涣?,甚至像小時候那樣,為她擦一擦臉上的淚水,都難以做到。 長長嘆息一聲,他轉過身?!拔胰缃褡锶艘粋€,不值得你前來相見?!彼f完,抬腳就要往回走。 心中苦痛到了極點,密密麻麻,痛徹入骨。趙垣熙輕輕一咳,竟咳出了一灘黑血。 他望著指縫間的黑血,一時之間竟沒有反應過來。 倒是身側的禁衛瞧見,忍不住驚呼一聲。 皎皎的目光原本就放在他身上,此時瞧見他手中黑血,頓時驚得魂飛魄散,再無暇顧及什么,一把推開面前阻擋的禁衛,朝趙垣熙飛奔過來。 趙垣熙呆呆愣愣,直到被顫抖著手的皎皎握住指尖,才像是什么事都沒有發生似的,將滿是黑血的手往身后藏著,臉上還掛著安撫的笑容:“我沒事,你不用擔心?!?/br> 可語氣微弱,面色不正常的緋紅一片。 皎皎實在太熟悉這一攤黑色的血跡了,父親去世前的場景一一浮現在眼前,她幾乎用盡全身的力氣才能吼出一句:“快去傳……傳御醫!快去!” 聲嘶力竭,語不成調。 趙垣熙抬起手,輕撫過她眉間,溫聲細語道:“姑娘家的,這么大聲作甚……”話音未落,他仿佛再也站立不住,身子直直朝地上倒去。 皎皎弱小的身軀根本拉不住他,隨著他一同倒在地上。她面上淚痕仍在,此時卻惶恐得一滴眼淚都流不出來。 她以為自己已經見慣了生死,可當趙垣熙在她眼前倒下,她仍是倉皇無措到了極點。面色慘白,連頭腦也是一片空白。趙垣熙的唇角不斷流出黑血,那種漆黑如墨的黑色,沉重地她幾乎喘不上氣來。 她拼命用手抹去他唇角的黑血,寄希望于這黑血能夠就此消失??赡呛谘路鹆髦槐M,不管她如何盡力去抹,沾得滿手臟污,也無濟于事。 有人緊緊抓住了她的手,那樣用力,又那樣溫柔。趙垣熙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皎皎……皎皎,我沒事……沒事的……” 一遍又一遍,是他一貫的溫柔耐心。 皎皎的視線終于找到焦距,她抖著唇輕聲問:“真的……沒事嗎?” 趙垣熙卻答不出來。 倒下的那一刻,他比誰都明白這是怎么回事。 逼供謀反,嫁禍二皇兄,樁樁件件,都是滔天大罪??苫实壑皇窍铝顚⑺H為庶人,幽禁終生,還留著他一條命。 雖然對他而言,幽禁終生已經意味著他再無翻身的可能,但對有些人來說,只要他活著一天,就是一種無聲的威脅。 他握著皎皎的手微微用力,像交代遺言那樣說道:“你往后……要低調著,不要什么人……都、都得罪??梢膊挥谩率氯?、忍讓,只要皇祖母……皇祖母還在一天,她會……會庇護你的……” 越是這樣交代,才發現越是無法放下心來。她自小就受盡寵愛,性子那樣驕縱,即便這幾年有些改善,可長安城那么大,愛記仇的人那么多,往后她的日子要怎么過? 皇祖母終有一天會老去,沒有了父母的保護,又沒有了自己的看護,她的夫君,那人會不會欺負她? 趙垣熙的聲音越來越低,幾乎到了不可聞的地步。皎皎心急如焚,朝著身邊禁衛怒吼:“御醫呢?快去傳御醫!”可趙垣熙握著她的手卻在緩緩卸去力道。 皎皎一把握住他的手,“求你……求你……”語不成聲。 “皎皎……”趙垣熙的眼睛已經什么也看不見了,他能感受到生命在流逝,可他怎么都無力阻止。他想到皎皎本是那樣嬌氣的一個小姑娘,幾次經歷了至親之人的離去,她要如何忍受孤獨活下來的痛苦? “我其實……很、很后悔?!彼踉谛募馍系男」媚?,他原本打算等到她及笄,便去向姑母提親的??墒悄且荒甑沫偦ㄑ?,他的小姑娘看上了別人家的兒郎。 自此,心里眼里便只有那一個人了。 她含羞帶怯向他打聽那人,一樁樁,一件件,她聽得比任何時候都要認真。 她將那人的所有事都記在心間,提起來便眉飛色舞,神采飛揚。即便是從他手里拿到了最喜愛的《千里江山圖》,她也沒有流露出這樣的歡喜。 不是沒有后悔過,可后悔有什么用?父皇賜婚,哪里只是為了嘉獎少年將軍,不過是趁機奪去姑母與皇室聯姻的可能,消減她的日益膨脹的野心罷了。 他知道,姑母也知道。所以當萬婕妤問他,“五殿下如今還是沒有爭嫡之心嗎?”他可恥的遲疑了。 他問姑母,“當皇帝,真的可以得到想要的一切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