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終于要來了嗎？是什么樣的？

    倪燕歸抱著腦袋，蹲下來，把臉埋進膝蓋里。

    少年走近了。

    她拼命回想。

    他越來越近了。很快，就會穿過煙霧走到她的面前。

    “小meimei?！焙鋈幻媲绊懫鹨粋€聲音，“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倪燕歸抬起頭，是個老人家。她站起來：“我沒事，就是頭疼……”

    老人家很和善：“要不找個店坐坐，休息一會?！?/br>
    她搖頭：“我男朋友很快來接我的，謝謝?！?/br>
    倪燕歸向旁邊走，到了樹下。扶著樹干，低下眼睛，想讓自己回到剛才的場景。

    順著煙霧，她等著看對方的臉。

    煙霧散了，他站在面前。

    她愣住。

    他戴了一個頭盔。難怪，這幾年她想不起少年的樣子。原來他用頭盔遮住了臉。

    “呼?！蹦哐鄽w深深呼出一口長氣。不是她忘了救命恩人，而是這恩人做好事不露臉。她伸展著雙手，“終于記起來了?！?/br>
    陳戎的電話來了。

    她接起：“戎戎，我在派出所旁邊的樹下?！?/br>
    他來到她面前，見到她蒼白的臉：“發生什么事了嗎？”

    “戎戎?！蹦哐鄽w撲到他懷里，“要抱抱?！?/br>
    陳戎趕緊抱住她。

    “我遇到了壞人，好可怕?！彼活櫬啡说哪抗?，靠在他的肩上。

    “是誰？”

    “就是以前，害得我背上燒一大片的人渣，竟然在這里開面店，還叫‘有臉有面’?！蹦哐鄽w咬咬牙，“簡直沒臉沒皮?！?/br>
    “哪條路？”

    她的手一指：“以后我們不要走那里?！?/br>
    *

    吃完飯，陳戎送倪燕歸回宿舍。他說：“倪倪，我今晚比較累，回去我直接休息了?！?/br>
    “好，晚安?！蹦哐鄽w把臉湊過去。

    他貼上去：“晚安?！?/br>
    陳戎沒有通知任何人，來到了“有臉有面”。

    這是一條斜坡路。商鋪沒有做階梯式設計，而是統一標高。抬高商鋪地面，。商鋪和街道的高差間，做了地下式儲藏。越臨近坡底，儲藏室高度越高。

    燈光亮著，卷簾門拉下一半。里面有人在說話。

    他敲了敲卷簾門。卷簾門一晃，“嘩啦啦”地從下往上響。

    里面傳來了聲音：“誰呀？還沒正式營業，過幾天來吧?！?/br>
    陳戎說：“史智威?！?/br>
    靜了幾秒，玻璃門被拉開，卷簾緩緩地向上，一個瘦子扶著門把，瘦得顴骨外突，仿佛骨頭上打了高光：“你誰??？”說完，他瞪大了眼睛，朝里面喊，“威哥，是四眼仔?！?/br>
    史智威披著外套，顯得肩膀很寬，但臉長，整體比例像橫豎嵌了兩個長方體。他咧開嘴：“走了一個女的，來了一個男的。我這店也太旺了哈?！?/br>
    陳戎扶了扶眼鏡：“聽說，你到處找我?！?/br>
    史智威吊起他的左上唇：“知道我找你，你還敢送上門來，是怕自己死得不夠快??？”

    陳戎向人來人往的街道望去一眼：“你敢嗎？”

    史智威大笑幾聲：“我是來這里開店，做的正經生意。你三更半夜跑來我的店，這叫尋釁滋事。滿十八了沒？要負法律責任的?！?/br>
    “你通知那么多人來找我，而且是重金懸賞，不是很想跟我見面嗎？”陳戎摘掉眼鏡，抓住鏡片，隨意地放進褲袋?！霸趺?？我人到了，你不歡迎？”

    “歡迎?！笔分峭斐錾囝^，舔了舔自己的嘴唇，“非常歡迎?！彼隽艘粋€請的手勢。之后，他給瘦子使了個眼色。

    瘦子關上門，又按下了卷簾。這一次，卷簾觸底，“嘟”一下停住了。

    陳戎見到地上淡淡的影子，倏地轉身，擒住了瘦子的手腕，往外一折。

    “哎哎，痛……”瘦子手上的針管掉落，針尖戳到地面，彈了一下。

    陳戎沒什么表情：“你們的待客之道，至今沒變?！?/br>
    史智威抬眼。

    瘦子喊：“對不起，是我擅作主張。哎哎，放手……”

    史智威吸吸鼻子：“來砸場子的??？”

    “對?！标惾置寄坷淙?。

    史智威拉過椅子：“坐。我跟以前不一樣了，以和為貴。你是大學生了啊，真羨慕。我連高中也沒有讀完?！彼媚_勾住椅子腿，移過去。

    椅子的四只腿正好卡在一片瓷磚里。

    陳戎放開了瘦子。

    瘦子用另一只手捂住自己受傷的手肘，自動遠離陳戎一米遠。

    陳戎坐了下來：“說吧，找我什么事？”

    史智威坐在對面的椅子扶手，居高臨下地說：“三年不見，人長高了，長大了。膽子也更大，一個人單槍匹馬就敢來。見到沒？”他指指角落的鏟子，“我用那家伙往你臉上一割，你這小白臉就毀了?！?/br>
    陳戎冷漠地問：“你剛出來，又想進去嗎？”

    史智威的笑容卡了下：“你提醒我了。我在里面踩縫紉機，你卻自由自在?！彼哌^來，低下身，和陳戎平視，“我討我的債，你偏偏多管閑事，害我賠了三年青春進去?！彼雭砼年惾值募?。

    陳戎一手擋住。

    “但是啊，你說的有道理?！笔分峭栈亓耸郑骸拔覉猿治业脑瓌t，我就一放債的，只求財，不害命。我這里是裝修現場，鏟子錘頭螺絲刀，樣樣齊全。我要弄死你，很簡單。不過，殺人是低劣手段。我剛從監獄出來，不想再回去?！?/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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